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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临近年底,天上总是飘着小雨,让原本就阴郁的冬日更添了几分难以挥去的愁绪。

    去年这个时候,何明瑟正随着沈猷在成都城外攻城,回想当时种种情形,竟似遥远的梦境一般。如今金陵表面虽一片太平景象,但岂不知一旦战事又起,这飘摇欲坠的盛世景象便会顷刻土崩瓦解。

    何明瑟坐在马车里看着外头一路上落叶满地,天空灰败的景象,不禁心下意动,今日是祭拜故人的日子。

    何明瑟站在菩萨前,指上拈了香,虔诚叩拜,愿菩萨能保佑亡故亲友早登极乐。

    待她将身上的银钱塞入功德箱内,走到了门口,心里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走了回来,又上了三柱清香,这香,是为赵献求的。

    何明瑟撑着油纸伞,上了回去的马车。

    今日来寺庙,沈猷本答应她定会陪她一同前来,却在昨晚回来之后告诉她,他今日临时有事,叮嘱李偏头和金葵将她看顾好。

    天上飘着稀稀落落的细雨,如牛毛一般,下了半天,地面才见湿,虽然并不影响日常行路,但是天气阴冷难受,故而一路上遇着的行人并不多。马车不用在街上左右避让,速度比平日还快上了几分。

    一路安静的异常,却在快要到家时,一阵吵吵嚷嚷之声灌进了车内。

    金葵毕竟年纪小,素来喜欢看热闹,有如此的好戏定不会错过。他掀开了车帘拍了拍车夫,让他将马车停在路旁。

    应天府衙门外,一群看热闹的人把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路上还有不少人闻讯从四面的巷子里赶过来,衙门口的百姓越聚越多。

    李偏头骑马走在车旁,自然是先看到了这一团乱糟糟的景象。

    金葵将头伸出车外,无奈被一群人堵住了视线,不能一窥人群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闻人群中有女人的哭声一浪高过一浪,甚至压住了看热闹百姓的嘈杂议论之声。

    金葵挑眉问李偏头道:“怎么了?这般吵闹。”

    李偏头只嗤声一笑,转过脸来,正色道:“寻常告状罢了,有什么好看的。”随即叫了车夫要他赶快驾车回府。

    金葵不大愿意,恋恋不舍的回头又看了几眼,见车前车后往衙门口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但想到沈猷再三告诫过他,带着何明瑟外出时,万不要往人多处凑,他也便没再多看,但错过了又不太甘心。

    金葵朝李偏头哼哼:“你到底看没看到,讲给我听听。”

    李偏头睨了他一眼,直接双腿加紧了马腹,只道:“这雨看着就要大了。”催着马儿往前去了。

    金葵讨了个没趣,嘟着嘴放下了车帘。

    一连被李偏头拒绝了两次,金葵朝何明瑟抱怨道:“明瑟姐,你有没有觉得这几日李偏头愈发的奇怪,本来就话不多,这回倒好了,都不乐意搭理我了。”

    何明瑟刚安慰他道:“马上就要到知玉的祭日了,想必他是这几日常常思念知玉,心情不好也是有的。”

    金葵想想也是,特别是他这种平日闷不吭声的,把所有心思都压在心里,不肯与旁人说,一日两日倒还好,天长日久下来,心里事情愈积愈多,性子愈发怪异也是可能的。

    到了府中,金葵扶着何明瑟从马车上下来,正巧见到沈猷从巷子的另外一边骑马归来,他身上、头上布满了细密的雨珠。

    沈猷跳下马来,向她快走了几步,他难得没有一见她便脸上绽开笑容,反而神色肃静,眉头微蹙,似是有什么心事。

    本想着回来叮嘱李偏头几句话便偷偷离开,却不想刚进了巷子便见到了她。

    沈猷走到她身前,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想想此事还是应该对她交代一句,低声说道:“你进去收拾些日常用的东西,今晚李偏头带着你先去乡下住几天,那边我已经安排好。”

    何明瑟听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登时云里雾里:“发生了何事?”

    沈猷垂下眼帘,“别多问,按我说的做就是。”

    何明瑟突觉大事不妙,他这最近早出晚归,大都是在睡觉的时候才回府,偶尔于缙登门俩人也是将书房门关的严严实实,也不让下人进去伺候茶水,在里面商讨何事也瞒得严严实实。

    他北上平雍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自打上次赵献一事之后他对她万般小心,若是他出兵去往京师,必定会先将她送走。但若是真如此,派人将她偷偷送回武昌便是,为何要这么突然的让家里上下都先去乡下?

    莫非是……?

    突然当日武昌、成都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之中,她脱口而出:“雍王打进来了?”

    沈猷思虑了片刻,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何明瑟听完觉得似是有万千火炮在身边炸响,让她脑中轰鸣了一瞬。才意识到刚刚应天府门口发生的那件事,或许和他有关。

    沈猷抚了抚她细白的脸颊道:“在庄子里等我过去接你。”

    说完,他一转身,迈着大步便往前方的马儿方向去了。

    何明瑟在他身后追了两步,抓住他的手腕,抬眼看着他,眼里的两行泪早已经滑落了,“若是你回不来呢?”

    沈猷抬手给她擦了泪,忍着愁绪只笑着道:“我若是不回来,就让李偏头送你回武昌,让二叔替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万不可只傻等着我。”

    说罢,纵使心里有万般不自在也只能暂时别了她。他走到了马旁,长腿朝马背上轻轻一跨,便朝细雨中去了。

    何明瑟望着他挺拔颀长的背影,在雨中渐渐出了神。

    ……

    清晨的集市,晨光熹微,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却比白日还热闹。

    街旁的馄饨摊前,锅中一阵阵热气升腾而上,馄饨随着滚沸的热水饱胀变大。

    旁边三张桌子上围坐满了早起的客人,这几日生意倒是比前阵子要好。

    应天府衙门外面发生的那件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事态愈发让人迷惑,本传言皇上与太后有染、皇上发妻因太后拈酸吃醋并未能入宫一事已经让众人大吃一惊。

    这事儿若是发生在民间也只能让旁观者道一句门风败坏,但是毕竟事情出自天家,永光帝又是刚被扶正的新皇帝。此前朝廷加重赋税、永光帝骄奢淫逸、在民间广选美人已经让百姓颇有怨言,加之杨世宾利用手中权力鬻官肥家,早就让朝中一些清流看不顺眼。

    前几日,那女子在应天府衙门外这么一闹,即使三分真,七分假,坊间也传得有九分真了。

    “毕竟不是正主儿,这事儿被揭穿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就算不是正主儿又能如何,还不是杨首辅说谁是皇帝谁就是。宫里那位也是够狠的,为了能稳坐皇位连亲生骨肉都能灭,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女人也是被逼无奈,才将他的身份给揭了出来,你们没是看见,前几日在衙门口,他那发妻哭得昏死过去好几次!毕竟两个七八岁活蹦乱跳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听说找到的时候尸身分离,连认都认不出了,这谁能受得了。”

    “依我看,这事儿没准就是杨首辅找人下的狠手。”

    虽然馄饨老板这几日在集市上听到不少风言风语,知道的事或许比这几个客人还多一些,但是始终却未插一言。

    几人说了有一阵,还有路过的好事者闻言过来搭话,除了三张桌旁坐满了人,桌边还站着两三个。

    馄饨摊老板向周围摊位上望了望,属他这里人最多,声音最大。他这才放下手中正在擀着的面皮,上前祈求道:“各位客官,可小点儿声,这要万一被衙门的人听了去,不仅你们得挨板子吃官司,我这生意也别想再做了。”

    桌上刚刚说的最欢的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一乐,稍微压低了声音:“你这老板,也忒胆小了些,你去街上问问,这事儿现在谁人不知,官府抓得过来嘛!再这般下去,用不了几年,咱们这里也得跟北面一样,改朝换代喽!”

    馄饨老板摇了摇头,想再劝说他些什么,但看他说到改朝换代时一副不悲反乐的神情,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民间早就有传言:“弓剑不如私荐,人才怎比钱财。”这句还算隐晦的;接下来两句便是直指杨世宾和永光帝二人:“扫尽江南钱,塞进杨家口。”“首辅只爱钱,昏君但吃酒。”

    若是雍王有朝一日真的举兵南下,将这只知盘剥百姓的首辅和狗皇帝囚了、杀了也是乐事一桩。

    老板叹了口气,回到案板之前,将刚才捏好的馄饨一把倒进了沸水中。

    随着日头的起落,繁华的街道渐渐归于寂静,街边的铺子早就打烊了,只余店招下几盏迎风飘摆的灯笼照着几个晚归的年轻汉子,步履匆匆的往家赶。

    一声马儿的嘶鸣,寂静渐渐被打破,接着马蹄声四起,踏过长街,直奔皇城。

    ……

    皇宫内,几十个锦衣卫身挎绣春刀站做一排,护在大殿门口。

    大殿中,永光帝因惧怕身体轻轻颤着,身前黄袍上洒了星星点点的茶汤,尚未干透,一处褐色茶渍恰染在了龙的身子中间,此时这象征皇权的瑞兽看着便不似平日里看着那般庄严,好似被拦腰截断。

    杨世宾坐在他下首,表情冷淡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虚闭了眼睛靠在椅背上。

    一个太监从院中急急的跑来,一个不慎,慌慌张张跌在了门口,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尖叫,杨世宾闻声这才缓缓睁开眼。

    太监顾不得宫规礼仪,声音尖锐而急促:“皇上,阁老!忠勇王已经要打到殿前了!”

    永光帝身上颤抖得更加厉害,试了几次要从龙椅上站起身,却发现脚软得不听使唤。

    伴着他急促的呼吸宫门外传来一阵阵兵戟相交的声音,他才开口,只怕再不说话没有机会了,哀声道:“阁老,朕把这位置让给他,这皇帝朕不做了,求阁老给朕求求情,留朕性命。”

    杨世宾厉眼看了永光帝,见了他一副草包怂样,心里更加恼恨。此人为人圆滑,咋一看去八面玲珑之,却无奈妇人之仁,难成大事。若不是他被身边一众女人耍的团团转,又不肯对他那发妻下手,此时也不会被沈猷抓到把柄。他当时真是瞎了眼,才扶这个废物登极。

    民间所传虽不虚,但是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将事态扩大,以此为由头谋反。

    杨世宾站起了身,疾步向大殿门口走去。

    离殿门最近的那个锦衣卫年纪轻,没经历过大事,正盯紧了不远处的殿门紧张出神。他忽觉腰上一紧,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腰间,回头却见杨世宾已经站在身后,“唰”得一声将自己身上的秀春刀抽离了刀鞘,转身向殿上走去。

    “阁老,你要做什么,别杀朕!”永光帝看到杨世宾目露凶光,提刀奔向他,虽声音都在打着颤,但求生本能却让他从龙椅上一跃而起,转身向殿后跑去。

    杨世宾年届五十,体力自然不如正值盛年的永光帝,但毕竟曾是上战场杀敌的武将,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是轻而易举,不消一会儿功夫,便将永光帝堵在了殿后墙角。

    永光帝跌坐在地上,无路可逃,脸色因为大惊大恐已经变得惨白,看着直指自己胸口的绣春刀,蹬紧了双腿向身后可怜的巴掌大地方蹭过去,哀声道:“阁老,留我一命。”

    杨世宾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冷哼,道:“你这个蠢货,老夫当初就不该信你!”

    说罢“锵”得一声,手起刀落,永光帝的身躯颤了颤,血水从胸腔喷射而出,溅了他满脸,满身。

    杨世宾将刀一把扔到了地上,举起袖口擦了一把脸,向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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