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锦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带着沉韵离开。
宗政馨恶狠狠地看着她快离开的背影,指尖深深陷进手心中,一旁的人都被她的样子吓到,全都不敢上前。
“温南锦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何时?等你落入我的手里那天,我会把今日这些全都加倍还给你。”
好好的宫宴因为这件事,后面大家都明显没了一开始兴致。
在场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在各大世家中看到过这种内斗,各个都是人精,也都会在暗中审视着局势。
对于她们这些心思,提起离开的温南锦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和沉韵在宫墙中走着,每一步都在心中盘想着怎样才能进到崇安殿中,有些事情还没得到证实,如今又加了安皇后被囚禁在宫中这件事,是不是其中出了其他的变故。
局势动荡下,任何变故都不能轻视,所以这次崇安宫,她是一定要去的。
下定决心后,她对身后的人说道:“沉韵,等下你换上我的衣裳先随着父亲出宫,切记除了父亲不要让其他人看到你的脸。”
“那小姐您呢?”沉韵问。
“我先去见一个人,然后再出宫。”看着她眼中的担忧,温南锦笑着摸摸她的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沉韵小脸皱在一起,并没有因为她说话放下心来,“那奴婢在宫外等小姐出来。”
“还真是一个傻姑娘。”又摸了摸她的头,温南锦不再说话,向前走去,最后拐进一处破旧的宫殿。
抬头看着殿门上方斜挂着的牌匾,上面的字迹模糊,细看下能发现上面原先题的字,全是刀痕,每一条都用尽了全力。
既然如此的讨厌,为何还要在损坏过后再次挂了上去?
温南锦站在牌匾之下,就这样仰着头呆呆看着,直到里面的人走了出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这块牌匾上的字是我母妃题的。”宗政翼开口说道,语气很轻,这样突然出声也没有惊吓到温南锦。
她还仰着头,在感到脖子酸痛后,才收回视线。
破败的宫殿门外只有他们两人,沉韵在看到走出来的那人时,就转身走向另一侧安静守着周围动静。
“宗政翼,还记得我们在界北城说的合作吗?”
“可是你失信了。”他说。
温南锦看向他,“先失信的人是你,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合作,就不会将宗政嫣送到如西城。”
宗政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很是平静,“这话说的,最终人还不是落到你手中。”
不理会他的玩笑,温南锦问:“褚将军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 这句话褚牧已经问过我了,无论是与不是,我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宗政翼接着说道:“你今日会来见我,想必我这个失信之人在你心中还是有其他用处。”
“宗政翼,这一次你如果再失信,我真的会让你永远见不到她。”温南锦在他带着笑意的目光中说道。
“说吧,你的条件。”
“我要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对褚牧动手。”
宗政翼:“就是这个?”
她点头,“只要你能做到,我就放了宗政嫣。”
“褚牧还真是好福气。”宗政翼道:“好,我答应你!”
对他温南锦不是完全信任,但是现在她没得选。
沉韵看到她走向自己,迎了上前,先是看了还站在那边的人,很快收回转身跟在温南锦身后,走出一道宫门。
*
越中六年秋。
储君宫宴当日,在所有大臣及家眷们离开后,病重的圣上下令封锁宫门,抓捕杀害安皇后的凶手。
当宗政予承赶到崇安殿时,温南锦麻木地坐在地上,怀中是没了气息的安皇后。
听到脚步声温南锦先是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注视着怀中的人。
“温南锦。”他喊着她名字。
“钟予承。”她唤着曾经那个名字,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他点头。
“不重要了。”呢喃过后她轻轻放下怀中的人,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冷眼道:“放我离开!”
他摇头,“你现在还不能出宫。”
温南锦扬手打在他的脸上,垂下的手微微发抖,“放我离开!”她又说了一遍。
“温南锦你冷静 一下……”
“冷静?你们借着宫宴为由,引我入宫,不就是想着用我要挟褚牧回朝吗?”
他没有否认,脸上浮现刚才被打的痕迹。
“ 随你怎么想。”丢下这句话后,他将躺在地上的安皇后抱起,“温南锦,她很爱你,就算是为了送她最后一程,先留在宫中好不好?”
温南锦垂下肩,一瞬间没了所有精气神。
原先猜测得到证实,她只觉得这是上天在给自己开一个很大的玩笑。
她不再说离开,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住在宫中,整日一句话都不说。
七日后,安皇后入了皇陵。
温南锦见到了从温府赶来的宗政映之,感受着她抱着自己的体温,太久没有说话的声音沙哑着,“母亲也都知道了?”
宗政映之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嗯 ,都知道了。”
“那您还认我吗?”温南锦双手垂在腿边,她不敢回抱面前的人,在得知那个身份后,感觉所有的一切全变了。
“傻孩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母亲怎么会不认你。”宗政映之在她耳边说道。
听到她的这句话,温南锦才敢抬手抱着她,强忍的泪水全都落了下来。
就这样抱着她哭了很久,宗政映之一遍遍地轻抚她背后的长发。
这天过后,她病倒在宫中,御医换了一波又一波,全都无果。
宗政霁之没有办法,只能将她送出宫去。
离宫的那天,宗政霁之独自坐在崇安殿中,看着躺在安皇后生前床榻上的人,无人知道他说了什么,等他离开时唇上毫无血色的,脸色苍白。
无需上前搀扶着,几声剧烈的咳嗽声后,听到他说:“把宗政晔带来见我。”
御书房中,宗政晔看着坐在上方的人,目光沉沉,“难为父皇还记得我这个儿子。”
“皇后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上面的人问道。
宗政晔听完突然笑了一声,反问道:“父皇您觉得呢?”
“逆子!”宗政霁之被他这句反问气到,手帕捂着口鼻咳了好一会才止住,“那日你到底做了什么?”
“孩儿做了什么?”宗政晔佯装仔细回想模样,说道:“那日啊,我先是收到一封信让我去崇安殿,当时你们全都在恭祝新的储君,谁还关心我的死活,到了崇安殿先是母后和我说了些话,听得我更加烦闷,离开时遇上乔装溜进来的锦妹妹,就和她说了几句话,没曾想她居然想要我性命。”
“孩儿躲不开,就只好反击了,只是没想到最后是母后替她挡下了那一剑。”
“一派胡言!”宗政霁之根本不信他说的这些。
“父皇既然不信我,为何还要问?”
“你个逆子,那是你妹妹,你为了那个位子居然敢……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宗政晔打断,“我为何不敢?”
看着露出真面目的他,宗政霁之闭上双眼坐在上面缓了好一会,“既然如此,那你也就不必留在宫中了,以后就守着太鸣山,没有我的旨意不得下山!”
似乎是真的心死,宗政晔没有挣扎,随着将士平静离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到此结束时,临行前一晚宗政晔死在自己府中,被发现时胸前插着一柄短刃。
曾经的太子一夕间从高位上落了下来,最后莫名死在府中,百姓间各种猜测,一时间流言四起。
乔装成男儿身的温南锦走在街上,很快闪进临阳酒肆。
颜飏看着走进来的她,说道:“是宗政翼动的手。”
温南锦摇头,“不见得,我们都知道宗政翼背后的人是谁。”
“你的意思是?”
“宗政霁之。”她说出这个名字。
心想这样也好,他动手总好过自己来,就算是曾经的太子,想要杀他也不是易事,甚至会牵连其他人进来。
现在这样也算是间接达成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颜飏看出她眼中神情的转变,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你呢?在这件事中,你做了什么?”
“我?”
颜飏点头。
“我只是想借着宗政翼的手除去宗政晔,没有想到最后是他帮了我。”
“那皇后娘娘呢?她的死和你有关系吗?”这是颜飏第一次用这样语气问她,因为他发现站在面前的人有太多的事情瞒着自己,他甚至怀疑一开始身份的挑明,都是她用来让自己帮她做事的引子。
“没有,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对她做什么。”温南锦回他,“那日事发突然,宗政晔突然拔剑……我没有想到她会护在我面前。”
提到那日,温南锦很快红了眼眶。
面对危险毅然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也是那个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很好的人,更是给了真正温南锦生命的人,直到离开这个世界都不知道她用命守护的人,却是个来自异世的陌生人。
每每一想到这个,温南锦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罪人,心痛不已。
“颜飏,我知道这次回城后发生了很多事,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无辜的人,宗政晔他死有余辜。”
颜飏走到窗边,背对着她说道:“他是该死,但是不应该是在现在。”
“什么意思?”
“百姓们都在传,天要亡越中朝,先是皇后娘娘离世,紧接着是曾经的太子殿下,他们都认为是天神降难,现在人心惶惶,这样的流言甚至传到了边关,动摇了军心。”
“一派胡言!”温南锦气愤道。
“你我知道此言全是假的,但是他们不信。”这时颜飏转过身来,看着她:“褚牧回来了。”
温南锦倏地抬起头,问:“什么时候?”
“昨日子时。”
听到这个消息后,温南锦起身就要离开,被颜飏出声拦住,“听我把话说完。”
她停下,“他被困住了是不是?
颜飏走到她面前,说:“圣上让他交出兵权,派重兵守在将军府周围,现在的他根本出不了将军府,你也进不去。”
温南锦向后退了几步,双手撑在身后的桌子上,“原来……原来昨天晚上那个梦全都是真的。”
昨日她梦到褚牧浑身是伤,最后被困在将军府中,一早醒来她以为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心绪不宁才会做这样的梦,没想到一切全都是真的。
颜飏道:“你被困宫中时,将军府中留在城中的那些旁支也全都被困在牢中,圣上下令,褚牧一日不回就杀一人。”
等等,梦境?
温南锦回想着在来到这里之前做的梦,她清楚地记得,宗政晔弑父登上皇位,因为忌惮褚牧手中军权,也是用褚家旁支和跟随褚牧身侧将士们的家人来要挟他回城。
但是现在宗政晔已死。
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褚牧的结局也会发生改变?
此刻她迫切的想要找寻答案,而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人身影,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