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今天的金掌柜仍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柳晴叩了叩柜台将他唤醒,金掌柜照旧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柳晴好笑:“每次都被吓醒岂不是睡不安稳,金掌柜何必总是白日里开着店门睡觉呢?”

    金掌柜抹了把脸:“嘿,夜里做活做得晚,只能白天补觉了。”

    柳晴更不解:“那为何不白日做活,晚上好好睡觉呢?”

    金掌柜笑道:“柳掌柜不知道,我这人只有晚上才有灵感,画得出好图纸雕得出好东西,白天呆坐在这里一天也是无用,非得晚上夜深人静了才能开工。”

    “这又是你的怪癖了。”柳晴笑道。

    被她这么说,金掌柜不仅不恼,反而挺得意,大概在他心里,有怪癖是天才的特点,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天才,所以听人说他有怪癖也不生气。

    “柳掌柜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柳晴笑着将绣好的水墨字扇面放桌上:“劳烦替我挑个适合的扇骨,做面折扇,是官家小姐定的,银钱好说。”

    金掌柜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这扇面倒是别致清雅,我这里正巧有几块青玉,瞧着合适。”

    柳晴随他去挑玉,眼睛略过案几,突然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想了片刻才想出来:“我记得原先这里有个羊脂玉扇架,金掌柜将它卖出去了?”

    那羊脂玉扇架是拿整块和田羊脂玉雕刻而成,温润细腻,莹白剔透,价值连城,也算是琳琅斋镇斋之宝,金掌柜一直把它摆在案几上没卖出去,不是没人要,而是他不想卖,觉得没人配得上。

    现在这扇架居然不见了,难道说金掌柜终于有了看得上眼的人,将扇架给卖出去了?

    说到这个,金掌柜就郁闷,他哼了一声:“被人买走了。”

    柳晴听这语气好像卖得不太称心,金掌柜向来买卖随心,也有这种时候?

    她笑道:“金掌柜也有不得不给的时候吗?”

    金掌柜自然也有必须要给面子的人。

    他想到这事就要生闷气,那天他好好地在琳琅斋里打瞌睡,未书和未锦两个混球闯进他的琳琅斋把他吓了一大跳,登门就说皇帝要那羊脂玉扇架,掏出银票放桌上就要带走。

    也是奇了怪了,谢昀年少时候就对这些东西混不在意,登基以后更是没这心思,任由底下人张罗,怎么突然看上他的扇架了,他一方面觉得谢昀总算有点眼光了,一方面觉得莫名其妙。

    他“喂喂”了好几声才把人叫住问了几句话,听未锦含含糊糊地说是皇帝要用这扇架摆一把扇子。

    什么扇子值得皇帝那么上心,内务府那么些东西还不够用,要用他亲手雕的羊脂玉扇架来摆?

    金掌柜腹诽,有空非得进宫去瞧瞧不可。

    他叹口气:“做生意,难啊。”

    柳晴好笑,真想知道是什么人让背景成迷的金掌柜也毫无办法。

    她挑了一块品质上佳颜色剔透的青白玉:“就用这个吧。”

    她对文持盈的喜好颇为了解,知道她必然喜欢这个样子的。

    金掌柜仍在想那扇架的事,闻言随意点点头,将玉和扇面一起包好放进匣子里:“柳掌柜明日来拿便是。”

    柳晴回到锦绣阁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她进店的时候差点和婉娘撞个满怀。

    在柳晴的印象里,婉娘除了最初落魄的时候,其余时候总是温婉柔美的,行事不急不躁,现在却发丝微乱,薄唇轻抿,神色焦灼,连柳晴回来都没注意到。

    柳晴拦住她:“这是怎么了?”

    婉娘看到她来,急得拉住她的手:“柳妹妹,小宜病了,突然发高热,我正要去请阮娘子来看看呢。”

    今天珂娘和段二娘都告了假,婉娘一个人看店,小宜又突然病了,难怪这么着急。

    柳晴安抚道:“婉姐姐别急,小宜病了不能没人照看,你进里屋照顾小宜吧,我去请阮娘子。”

    婉娘点了点头,回身进了屋子。

    柳晴往锦绣阁门上挂了个“打烊”的牌子,便去了隔壁的仁心医馆,正巧今日人不多,阮娘子坐在柜台后头抓药。

    柳晴忙去唤她:“阮姐姐,小宜病了,麻烦姐姐来替她看看。”

    阮娘子二话不说站起了身,将她丈夫叫出来接着抓药,自己则提着药箱跟着柳晴去了锦绣阁。

    锦绣阁楼上,小宜躺在锦被中,小脸烧得通红,眉眼微皱显然睡得很不安稳,婉娘则在一旁垂泪。

    小宜自幼身子康健,少有烧得这么灼热的时候。

    柳晴将婉娘拉开:“婉姐姐别急,让阮娘子给小宜看看。”

    阮娘子将被子拉开点,伸手搭上小宜嫩生生的手腕,也是被这温度惊了一下,她沉思片刻松开了手,重又将被子盖好,对两人说:“只是着了风寒,倒春寒的时候最易着凉,不过烧得烫,我给她施个针,再服几贴药就是了,要紧的是好好休息别再吹风。”

    婉娘连连道谢:“麻烦阮娘子了。”

    几人将屋内门窗都关紧,又烧了些细碳取暖,婉娘用被子裹着小宜,阮娘子则替她施针。

    小小的人儿身上刺着银针,婉娘自然十分不忍,不由微微别过头。

    一炷香的功夫后,小宜身上出了薄薄一层汗,眉目舒展开来,已经陷入了沉睡,手也没有方才那么滚烫。

    “这下好多了。”阮娘子叮嘱,“这几日好好休息,以静养为要,我一会送药过来,你煎了给孩子吃,一天两次。”

    阮娘子是个热心人,她风风火火赶回仁心医馆抓了药,又风风火火赶过来,怕婉娘和柳晴不会煎药,还示范给她们看什么火候煎药最合适。

    婉娘拿扇子扇着小炉子,听得连连点头。

    阮娘子见她煎得有模有样了,也放心了,便要告辞离开的时候,被柳晴唤住。

    “阮姐姐请留步,我有件事想问问。”

    她将阮娘子带到楼下,从柜子里取出先前从李掌柜那买的几匹香影纱:“我知道阮姐姐对香料也颇有研究,想请阮姐姐帮忙看看,这上面的香料可有会令猫兴奋的呢?”

    她早便想找个机会问问阮娘子,只是一直不得空,现在总算有了机会。

    阮娘子拿起香影纱闻了闻,想了下道:“这像是西域那边的香料。”

    柳晴:“阮姐姐闻过西域的香料?”

    阮娘子点点头:“皇上要和西域通商,已有几支西域商队到了大宁,带来了些西域的特产,那边最善制香料,你知道我闲来就爱捣鼓这个,近来也闻过几种西域的香料,风格和这个很相似。”

    柳晴道:“这正是西域那边的香影纱。”

    “原来如此,是熏料子时沾上的香味。”阮娘子又细细分辨了下才道,“若说是否会令猫兴奋,我却不太敢确定,里头有味沉叶香,百香典里写猫喜之,但也只是会喜欢嗅闻,有些喜爱养猫的姑娘会将它熏在自己衣服上,这样猫就会更粘人些。”

    听起来也并不是什么有害的香味,这样的描述和那日玉虎的表现也相合。

    阮娘子又道:“柳姑娘如果是担心这香料有害,大可以放心,这香料本没有问题,且是熏在料子上的,随着时间过去香味就会越来越淡,更不会有什么妨碍。”

    柳晴道:“那便好。阮姐姐,我还有一事请教,有没有什么东西,无色无味,或者说,人闻不出味道,却很容易吸引猫呢?”

    阮娘子蹙眉思考片刻,道:“却没有听说过。”

    她眸子疑惑地瞧着柳晴:“柳姑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柳晴见阮娘子不知道,有些失望,随口道:“我这不是,平日也喜欢喂喂猫,最近便想抓一只养在我别院里,却怎么也抓不到,便想问问有什么东西能把猫引过来。”

    阮娘子疑惑道:“那有什么,何必这么复杂,你搞些小鱼干串在钓鱼绳上,将猫引进来不就是了。”

    柳晴有些尴尬:“那也是啊,我只是随便问问,阮姐姐说的有理。”

    阮娘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早说你想养猫啊,我那院子里有一窝呢,我改明儿给你抓几只过来。”

    养猫的事只是柳晴乱说的,倒也不是她不喜欢猫,主要是实在没时间照管,柳晴忙道:“多谢阮姐姐,只是不必了,我也只是想想,没打定主意呢。”

    阮娘子大概是觉得她在客气:“你和我客气什么?我明天就带给你。”

    柳晴忙要拦她:“不用,真的不用。”

    眼见着阮娘子风风火火就要回去抓,她灵机一动:“阮姐姐,我突然又想起一事。你还记得我之前上元灯会时崴了脚吗?我机缘巧合得了一瓶药膏,涂了之后第二日就好了,一直想问问阮姐姐有没有听过这药膏呢。”

    果然,阮娘子一听见有奇效的药膏,一下感了兴趣:“是什么药膏?你这里可还有,给我瞧瞧?若是好用,我回去也制制看。”

    柳晴一边说:“叫玉清膏。”一边忙从柜台里头取出了这膏药。

    阮娘子将药瓶塞子打开,只见里头仅仅面上被刮去了一层药膏,其余膏药细腻洁白,泛着柔腻的光泽,如同凝脂。

    阮娘子伸出手指轻轻抹下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清凉香味弥漫开来,似薄荷,又似兰花,极为考究的香味。

    她又将药膏轻轻抹在皮肤上,肤感清凉,却不会像普通药膏一般过于清凉,且涂在肌肤上润泽剔透,竟然还有保湿养肤的功效。

    她大为惊讶,却一时琢磨不透这膏药的成分,问柳晴:“这膏药我可否刮一点带回去研究一下。”

    柳晴直接将整瓶给她:“阮姐姐尽管拿去看吧。”

    阮娘子自小沉迷医术,对这类药方、膏药十分痴迷,早忘了方才抓猫的事情,满心思只想研究这药膏,应了一下便离开了。

    柳晴见她不再执着给自己抓猫,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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