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谢昀兄妹走了。

    段二娘走过来,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柳晴不自觉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经她一晃,这才回过神来。

    段二娘道:“他就是那天上元灯会,送你去医馆的人啊。”

    柳晴:“是。”

    段二娘点点头:“珂娘说话一向夸张,把他说得和神仙下凡一样,我只当她瞎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论起外表,段二娘实在没见过能和言均相媲美的男子,最难得是他周身的气度,清贵卓绝,他站在这小店里,倒是显得有些不相配。

    因此刚才第一眼见到这男子,段二娘马上就将他和珂娘口中那“来取扇子的俊美男子”对应上了。

    但是。

    段二娘道:“我还是觉得他有些奇怪。”

    柳晴整理柜面的手停顿了下:“怎么说?”

    段二娘无比认真:“他居然还没有成婚。”

    柳晴:“你怎么知道他没成婚?”

    段二娘道:“我刚问了下他妹妹。他看着也二十多了吧,怎么会还没有成婚?”

    柳晴指指自己:“我也二十多岁了,还没有成婚。”虽然说曾经成过。

    段二娘自有一套逻辑:“这可不一样,从前那些年头战乱兵慌的,耽搁了多少姑娘,这世道,女子年纪长些,就少有人求娶了。就算这位姑娘再好,总有些世俗偏见在。可男子就不是了,他生得好家境看着也富足,年纪轻轻还中了举,当有数不清的媒人愿意上门,怎么会至今未婚呢?”

    在这方面,段二娘十分武断:“他肯定有问题。”

    柳晴失笑,摇了摇头:“你未免想太多,就算如此,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段二娘心想,要不是他招惹你,我才不管那么多。

    要知道,士农工商,士在最前,商在最末。

    就算当今皇帝重视商业,有意与西域通商,放宽了对商业的限制,商人地位有所提高,也改变不了和士之间的巨大差距。

    他一个读书人家的公子对一个小绣坊掌柜献殷勤,是为了什么?难道还真是一颗真心,要娶柳晴为妻不成?

    段二娘对他毫无信任,只觉得他是一个被美貌引诱的不靠谱的花花公子。

    段二娘:“总之,他有些古怪。”

    柳晴随口道:“琳琅斋的金掌柜也二十多了没有成婚,还把媒人吓得都不敢上门呢。”

    段二娘立刻道:“金恨学还不古怪啊?不古怪的人能给自己起这个名字?”

    柳晴竟无言以对。

    金掌柜的本名当然不能叫金恨学,谁家长辈会给自己孩子取名叫“恨学”呢,听说他原本的名字叫“金恒学”,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家里自小替他和众兄弟请了知名大家作西席。

    结果他这人与众不同,偏不爱读书,就爱做些奇奇怪怪的手工。

    夫子在上面读“之乎者也”,他在下面拿玉石雕小猪,还送给诸位同学赏玩,将夫子气个半死。

    自小也没少挨打,只是仍旧我行我素,手肿得像个馒头,还拿着他那心爱的小刀雕东西玩。

    后来长大点,家里要他走科举,他打死也不肯,给自己改名叫“恨学”,离家出走开店去了。

    听说家里气得要和他一刀两断。

    从最高等的读书人家,自愿去做最不受待见的商人,落在谁家谁家都受不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金掌柜开店这么些年,还从没人见过他的家人。

    就这些事情来说,金恨学着实是个极其古怪之人。

    见这个例子举得不成功,柳晴灵机一动,真让她又想起一个人。

    她四处张望一番,锦绣阁里恰巧没有客人,只有段二娘和她两人,她压低声音道:“当今圣上,不也是至今未婚?”

    段二娘闻言一愣,也目光环绕一周,见周围确实无人,也压低声音道:“他至今未婚是有原因的,你不知道?”

    柳晴:“?”她应该知道什么?

    段二娘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是真的不知道,随即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啪”柳晴手里拿着的一个绣框掉在了地上,她满脸震惊,也没顾得着去拿:“真的吗?”

    段二娘无比肯定地一点头:“大家都这么说!”

    柳晴默默回味着段二娘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大为震撼。

    这是可以的吗?

    这是合理的吗?

    她想起来那日在清宁山下见到的王承春王统领。

    嗯……

    王统领确实是很英挺出众,确实常常出入于宫廷,确实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或许传闻也有传闻的道理吧。

    段二娘“成功”佐证了自己“二十多岁的男人没结婚多少是有问题”的观点后,一锤定音:“防着点总没错。”

    柳晴还沉浸在刚刚听闻的惊闻中,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段二娘见她听进去了就也满意了,她不在乎什么别的,就怕柳晴被人骗了。

    过了两日,小宜的高热退了,身子好了许多,也有了些胃口,裹在被子里说想吃蒸鸭、桃酥糕、五福饼。

    她病了这些日子,本就小小的脸颊瘦了一圈,玉白小脸裹在绵软的锦被里,细声细语说着话,模样着实是惹人怜爱。

    段二娘心疼不已,当日便提着新鲜的肉和蔬果来到柳晴的别院里掌勺烧菜。

    段二娘在烧菜,婉娘陪着打下手,于烧菜一道不太通的柳晴本来也想帮着打下手,但呆了片刻段二娘便嫌她碍事,把她赶去了小宜床边陪着。

    柳晴无事可做,便歪在塌边绣扇子。

    她只差最后一个字,便要把言公子订的这幅扇面绣好了。

    正好小宜也到了爱认字的年纪,柳晴便一边绣一边教她认字。

    她指尖点了点第一个字:“这个字……”

    话没说完,小宜便抢答:“这个字是云!云朵的云。”

    她伸手指了指天空,示意云朵在天上。

    柳晴作惊讶状,一边夸奖道:“小宜这么聪明!”一边重新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你现在身子还虚,要穿好小袄再把手伸出来哦。”

    小宜乖巧地点了点头。

    柳晴便又问她:“第二个字小宜认识吗?”

    小宜辨认片刻,摇了摇头。

    “销”这个字日常不太用到,她还没能认识这个字。

    柳晴便教她读这个字:“这个字在这句句子里是消散的意思。”

    第三个字“雨”,小宜也认识。

    到第四个字,柳晴觉得小宜应当没见过,便直接教她说:“这个字是霁,雨后或是雪后天晴,称之为霁。”

    谁知小宜听后笑弯了眸子,喜悦道:“啊,我明白了,这个字和柳姨姨的名字是一个意思。”

    柳晴一愣。

    她看着这个字,“雪后天晴”四个字在她脑中环绕了一圈,她的脸颊腾起一股热气,连指尖都有点发烫。

    但很快,热气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指尖蔓延开来的丝丝冰凉。

    她面上忽冷忽热,脑袋都有点懵。

    这是巧合吗?

    她呆呆看着自己绣在扇面上的句子。

    霁和晴字意思相近,如果此番不是她自作多情,言公子确实是有意挑了个与她名字相近的字绣在扇面上……

    她脸颊又有点发烫。

    和言公子见了那么多次面,她不可能全然察觉不到言公子对她的情谊,虽然她偶尔也觉得这情谊来得似乎有些太快太急了,可她始终觉得言公子对她是没有恶意的。

    而且……她也并不排斥。

    可是……

    如果这个字其实有着更深的含义呢?

    雪后天晴称为霁。

    这个字其实暗合了她从前和现在的两个名字。

    在这个地方,还有人知道她曾经叫乔拂雪吗?

    这个人,他到底是谁呢?

    她想从脑海深处记起一张能和言公子重合的脸。

    但始终没有找到。

    他到底只是单纯写了一句意头好的句子,还是有意将她的名字隐在了扇面中?

    她握了握手指,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言公子了。

    段二娘出来唤她们吃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柳晴呆坐在椅子上,面颊有些泛红,眼神却很茫然。

    她一惊,上前握住柳晴的手,触手一片冰凉,赶紧伸手贴上柳晴的额头:“柳妹妹,你不会着凉了吧。”

    小宜也一惊,险些坐起来:“是我把病气传染给了柳姨姨吗?”

    柳晴有点哭笑不得,拿开段二娘的手道:“不是,没有,只是有点愣神。”

    她将方才失态的神色收拾好,很快仍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取过小宜的小袄给她穿上,面上瞧着一派轻松:“小宜,去吃你最爱的桃酥糕了。”

    段二娘倒是多瞧了她两眼,眼神又落在她手里的扇面上,若有所思。

    柳晴怕她不信,笑道:“我寒冬腊月里都未着凉,现在更不会,你就放心吧。”

    这点上,她还是颇有信心的,她从小身子就比一般姑娘康健强壮些,几乎没怎么生过病的,她娘那个时候也说她是皮猴儿天生壮实。

    但很快,她就知道这样的话真不该随便说。

    因为次日,她就病倒了。

    她和小宜掉了个个,她裹着被子陷在柔软的床榻上,手边是暖炉,唇齿上还残余着药的苦味,小宜则在床边上担忧地看着她:“真是我把病气过给了柳姨姨……”

    “咳咳咳咳咳……”柳晴一边咳嗽一边道,“不是,这是我自己没注意,着了凉。”

    她病着,仍记挂着自己的锦绣阁,看向段二娘。

    段二娘道:“一把扇子给文姑娘,一把扇子给言公子,我记下了,会把东西稳妥送到的,你就安心休息吧。”

    得了她这句话,柳晴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新书推荐: 世有欢喜 澄心一诺 皇上成了娇娇儿 主人她太多娇 春归四时 逃离克莱蒙 合欢宗卧底求生手册 兽人学院的人类转学生 兽*******生 天河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