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这日,谢昀照旧在傍晚来了锦绣阁,他处理完一波政事,便寻了个空出了趟宫。

    谢昀细细瞧着柳晴近来临摹的大字,柳晴则在思索沈府的赏绣会绣什么作品好。

    柳晴近来写字大有长进,谢昀向来对她不吝啬于夸奖,此刻连连夸赞:“柳姑娘这个字写得秀逸端庄,颇有古风。”

    柳晴回过神来,听得不好意思:“公子谬赞了,我的字是什么水平,我还是知道的。”

    谢昀却一本正经地道:“柳姑娘落笔从容,笔画间已见丰神出众,我并不是随口妄言。”

    案旁一支红烛燃着融融的光,映在两人的面庞上,映着桌上散落的宣纸。

    此时没有旁人,两人离得很近,柳晴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清浅地浮在面庞,带来淡淡的好闻的檀香。

    一时无人说话,气氛陡然有一丝微妙。

    谢昀盯着她的眼睛,浓长睫毛遮着深邃的瞳仁,嗓音有点低哑:“柳姑娘后日可有空闲出门踏青?”

    柳晴也回视他:“是……令妹邀请我出门踏青吗?”

    谢昀静了片刻,低声道:“不是。”

    又静了片刻,谢昀如冰似雪的面庞露出一点淡笑:“不是她,是我想邀请姑娘出去踏青,不知道姑娘能否赏脸同行?”

    先前是因为怕冒犯,觉得以妹妹的身份邀请她出门踏青更合适一些,可是现在,这段日子的相处让谢昀觉得出口的话不再突兀,他想告诉她,是他想约她出门。

    谢昀说得坦荡,神态也从容,耳垂却红得滴血,修长的手指也暗暗捏紧衣袖。

    柳晴脸颊微烫,轻声道:“好。”

    谢昀披着日落的霞光走了,柳晴捂着发烫的脸颊,听着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

    她一直能感受到谢昀对她的好感,但这是第一次,他直白地约她出行。

    略微激荡的心情持续到了后日一早,柳晴挑了一身新裁的衣服,安排好锦绣阁事宜,在婉娘等人“有情况”的暗笑中出了门。

    跨出门槛时还听到绣娘们闲聊。

    兰儿:“今天柳姐姐穿得好漂亮。”

    珂娘:“嘿嘿,你柳姐姐是要出门踏青呢。”

    兰儿驻足远眺:“踏青?我也想踏青……柳姐姐能带上我吗?”

    珂娘:“兰儿想踏青,改天咱们一起去啊。今天可不行,今天你柳姐姐有约,嘿嘿嘿。”

    段二娘:“喂喂喂姑娘们,别闲话了,店里来人了。”

    几人这才各自忙各自的去。

    柳晴怀着期待的心情出门,步履都轻快几分,在约定好的时辰到了郊外,却未见到谢昀,倒是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色绸衣,面容清秀,正是之前来送玉清膏后来又在清宁寺里碰到的那位小厮。

    看到他却不见他家公子,柳晴不由心一沉有点失落。

    未书见到她来,赶紧迎上来,面容上满是歉意,朝她一拱手:“奴才见过姑娘,公子命我向姑娘赔个不是,因家中忽然有急事,恐怕要迟一炷香的功夫,实在是对不住。”

    原来是要迟到一会。

    柳晴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道:“无妨。”

    反正她今日也无事,等一会也没关系,特意命小厮前来道歉,看来家中确实有急事,这也是难免的事。

    未书又朝她行一礼:“奴才已在旁边小店订了位子,姑娘可要去歇息一会?”

    柳晴摇摇头:“多谢你,不必了,春光正好,我自己随意走走就是。”

    未书仍带着歉意的笑:“实在对不住姑娘。”

    未书离开后,柳晴便一个人沿着河堤走着。

    这是她回到京城后过的第一个春日,比琴州的春日暖和灿烂些,她见不远处青草茵茵,一棵大树底下有一块岩石,正好遮太阳,便走过去,取出随身带着的丝巾铺在地上坐下,背靠着岩石,远望着河对岸一群少女正在丢帕子玩。

    大约是暖意融融的太舒服,她眼睛微阖,就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沈夫人举办赏花宴,你不是说好要去的吗?怎么又不想去了?”

    这妇人声音柔和,透着股无奈,听着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

    对方没有说话。

    这妇人便接着道:“你都十九了,今年过了生辰就二十了,虚岁都二十一了,我在你这个年纪都有你和你哥哥们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对方仍没有说话。

    这妇人接着道:“你祖母和我都替你急坏了,偏生你自己不急。也怪我们不好,原来是计划着要送你进宫的,谁料得当今这位就是不纳妃,生生将你给耽误了,你心里可是怪我们?”

    话说到这份上,对方终于开了口:“母亲,没有的事,我只是不爱去这种宴会。”

    这一把嗓音清清泠泠,仿佛冰珠落玉盘,在和暖的春日硬是听得人周身清凉。

    柳晴立马认了出来,这说话的女子不正是静远侯府千金林娴则吗?

    上次见面还是在金掌柜的琳琅斋里,林娴则姿容出尘、仙气飘飘,去取她定制的暖手炉,还告诉柳晴自己看出来了文持盈的屏风是柳晴帮忙绣的。

    后来文持盈再没提过这屏风的事,也曾应静远侯夫人的邀去过府上几次,显然林娴则如她所言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

    柳晴并不想偷听人家说话,可是眼下走出去更是尴尬,人家侯门贵女和自己的母亲说些私密话,被她听见着实不妥。

    幸好这岩石块头大,将她遮了个严实,她想林娴则母女应当不会往河岸边走,不会发现她,就算真走过来了……那就只能装睡了。

    林夫人不信这话:“听闻沈大人从西域商队那里买了一只雪狐哄女儿,沈小姐宝贝得很,赏花会上多半会将这小东西抱出来,你也是年轻姑娘难道没有一点兴趣?你也不必管旁的事,就和她们一块玩玩不好吗?”

    林娴则只淡淡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林夫人劝说:“还有什么事比你的终身大事还要重要?娴则,女大当嫁,素来如此,沈小姐的情况和你是一样的,她还比你小两岁呢,沈夫人办这个赏花会本就是意在为女儿相看,有不少夫人太太出席,你都多久没在这种场合好好露面了?你必须随我一道去,还有往后段夫人的生辰宴、周夫人儿子的满月礼、徐太夫人的祝寿宴……你都得随我一起去。”

    原来林夫人苦口婆心劝林娴则去参加宴会是为了她的亲事,这种宴会各家夫人都会出席,互相相看,若有瞧上的便是一桩美事。

    只不过,林夫人这一串话这个生辰宴那个满月礼,柳晴都听得头疼,何况是被催婚的林娴则。

    林娴则含糊地说了句:“到时候再说吧。”

    林夫人显然对这回答不满意,柔和的语气第一次有了笃定的口吻:“这事便定下了,你的年纪一天大似一天,往后便没人上门提亲了,再有学问又如何,难道一辈子在家里教子侄念书不成?年节里你祖母寿宴那会,安府的那位长公子我瞧着不错,听闻他年少中举,虽说门第差了点,难得一表人才,此次会试、殿试若得了好名次也堪与你相配。”

    听母亲说起安瑜,林娴则轻呵一声:“他可不行。”

    林夫人:“怎么?你还瞧不上人家举人了?他的才学比不上你不成?”

    “这个嘛,自然是不如我。”林娴则语气透着傲慢。

    林夫人简直要气笑了:“你这姑娘,好大的口气。”

    林娴则道:“不过倒不是因为这个。母亲既然看中了他,难道不知道他已心有所属吗?”

    林夫人一愣:“当真?”

    柳晴也有点意外,林娴则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文持盈和安瑜之间的情谊如此外露,让林娴则都瞧出来了?还是安瑜心有所属的另有他人?

    林娴则却不多说:“总之,母亲,你可别打他的主意了,说不得他好事将近了。”

    林夫人惋惜地道:“那便罢了,心有所属就算了。年轻俊秀又有才的举人多的是,我替你留意着,榜下捉婿也是一桩美事。”

    年轻俊秀又有才的举人,柳晴脑中不期然浮现出言公子的面庞,心下有些好笑。

    那边林娴则仍是敷衍:“再说吧,哥哥嫂嫂们都等着了,母亲,我们快些回去吧。”

    说罢便听到长裙托在草地上的声音,是林娴则离开了。

    见女儿对此事总是不热络,林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暗中打定主意还是要自己多留心,不能总随着女儿的意思,也便跟着一起离开了。

    柳晴藏身在石头后面,到再也听不到两人的脚步声,这才从后面走出,心里感叹,才华横溢如林娴则也躲不过被催婚的命运。

    算了算时辰,已经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了,她回到相约踏青的地点。

    谢昀已经等在那里了。

    谢昀背对她站着,身姿挺拔,一身月白长衣,湖蓝色锦绸腰带,腰上仍别着那面折扇,衣上绣着浅浅山水,浮光影动,在碧草蓝天间尤为出尘。

    柳晴唤了一声:“言公子。”

    谢昀闻言回了身,柳晴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捧了几枝芍药,层层叠叠的花瓣饱满而柔美,似乎是新摘的,尚含露珠欲坠不坠,婉婉绰约,馥郁芬芳,将他清雅的面庞都笼上一层明媚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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