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来来来,冷按察尝尝我们这鲫鱼,可鲜了。”身着萧山乐游图明纹的一个中年妇人热情地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冷时的餐盘里。

    “谢谢庄夫人。”冷时一时也对庄夫人的热情难以招架,“鱼肉鲜嫩,火候刚刚好。”

    “那就好,你喜欢就多吃一点,我还担心你不喜欢我们萧山书院这清清淡淡的口味。”庄夫人笑眯眯看着她。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到底是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呢?冷时忍不住朝坐在旁边的庄卿投去幽怨的一瞥。

    且说二人上山之后,恰好到了夕食。冷时本想和庄卿用几个毕罗凑合凑合,没想到庄卿父母听说冷时前来,热情地邀请冷时一起用餐。

    冷时尚且不知自己在二人心中的形象,于是去之前,二人坐在茶室等待的时候,她惴惴不安地问庄卿:“你父母见过我吗?”

    庄卿摇摇头:“倒是听说过你。”

    “那听说过我什么?”冷时睁大眼睛,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听说我过去在书院和你的事?”

    庄卿想起来自己父亲问的那句“卿卿是谁”,一时难以回答。

    冷时一看他这表情,感觉自己有种因为欺负了别人家的小孩,所以被别人家的父母秋后算账的既视感,于是她果断地拒绝:“这个饭我还是不去了,免得给你父母进一步破坏我这形象。”

    庄卿难得的说了一句违心话:“其实.......他们不太了解你,难得见我带友人回来,所以想请你吃顿饭。”

    “所以,你和他们就只说了我们这可歌可泣,情比金坚,两肋插刀的友情对吧?”

    庄卿把目光转移到桌上的杯子上,心虚地点了点头。

    冷时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她低着头一琢磨:“可是我觉得我俩现在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去和你父母一起吃饭,显得我很轻佻啊。”

    “那你想怎么样?”

    “客人,给个名分吧。”冷时说着趁周围没人,往他腿上一坐,故意攀附着他的肩膀,掐着嗓子说,“人家隔壁房的都有名分赎身了,你看你什么时候也给个机会?”

    “哪家的情比金坚坐在我身上?去旁边坐好,等会有人来。”庄卿一时也面红耳赤,但是怕冷时摔下来,他伸手扶了一下。

    “你家的啊,还有哪家?”冷时朝他耳朵边吹一口气,“啊,还是比不过有名分,我俩只能在这偷偷摸摸,真可怜。给个名分吧——”

    “子衿,你们想不想吃——”门口庄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坐在腿上的人僵硬了一下,庄卿的手还搭在她腰上。冷时一瞬间想了八百种死法,甚至想站起来一走了之。冷时看到庄卿脸上也难得地有一片空白,两个人离得那么近,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紧张的呼吸声。

    在一片如死的寂静之中,冷时突然灵机一动,对着庄卿的眼睛吹了吹,然后欲盖弥彰地大声说:“现在呢?感觉眼睛里还有沙子吗?”

    庄卿会意了这个拙劣的借口,他点点头:“没有了,谢谢。”

    冷时从善如流地从他腿上下来,嘴上还不忘做戏:“那就好,下次小心一些。”

    二人一起站起来向庄夫人行礼:“初见夫人,在下并未准备见面礼,实在匆忙,还望夫人海涵。”

    庄夫人何等聪慧,室内哪里来的沙子?你俩吹的哪门子沙子还要坐在腿上吹?不过她并没有揭穿,她也很温柔地回应冷时说:“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子衿很少带人回来,自然应当尽地主之谊。第一次见冷按察,真是林下风姿。我听说冷按察喜爱甜食,但是家中甜食今日来不及去买,不知喜不喜欢金银花夹?”

    “自然喜欢。一切都劳烦夫人安排。”

    “那就好,你们等会就记得过来。”庄夫人欢天喜地地走了,只剩二人站在那里没有动——大概谁被父母撞见调情都会有种油然而生的尴尬。

    “庄卿,我还是不去了。”冷时绝望地说,“哪家的两肋插刀坐到腿上去插刀啊?我感觉今晚这个饭我还是不去了,你去和他们说,我实在是身体不适。”

    庄卿难得地掩面笑了一声。

    “你还笑——”冷时感觉庄卿实在靠不住,“我感觉现在他们对我的认识很片面。”

    “我和他们解释。”

    “解释我们怎么吹沙子吗?”冷时气若游丝,“还是解释我们情比金坚是坐在腿上调情那种好朋友?我觉得我俩越抹越黑。本来你是君子作风,我这是直接拉你下水啊!”

    等到二人坐在桌前用餐的时候,冷时感觉今晚的餐食招待不像是招待客人,倒是有点家宴的温馨感。

    在庄夫人第三次为冷时夹茼蒿时,庄卿终于开口了:“母亲,她不爱食茼蒿,她喜欢鱼。”一边说着,一边夹走了冷时餐盘里那一大盘茼蒿。

    “哎,真是对不住,那咱们多吃点鱼。”庄夫人笑眯眯地为冷时盛了一碗乳白色的鲫鱼汤,“这鲫鱼是今日从燕尾河钓上来的,鲜着呢。”

    冷时对庄夫人的热情难以招架,只好回以笑脸:“真是感谢夫人盛情款待,我确实很久没有喝到这么鲜的鱼汤了。”

    “冷按察这次回来,还打算远游吗?”

    “不了,我这次回来打算先留在江左。游历多年,还是江左最好。”

    “那是自然,没有哪里比得上故里。”庄夫人又为她夹了一块上好的鱼肚肉,“将来打算还是从事风雩阁的工作吗?”

    “目前打算还是。”

    “喜欢我们萧山书院吗?”庄夫人亲切地问,“我们萧山书院可能比不上你们沈园那点卯方便,不如你们休沐再来山上休息?”

    冷时听着这话感觉仿佛是在问买房的问题。她偏过头看了看一旁若无其事的庄卿,只好回答:“都挺好都挺好,虽然我和庄卿很熟,但是总是打扰不太好。”

    冷时感觉这顿饭吃得提心吊胆,虽然庄卿的父亲全程并没有说话,母亲也格外温和,但是想到自己和人家儿子坐那调情被撞见,实在是抹不开笑脸。

    一顿饭在古里古怪的气氛中结束了,庄夫人问了冷时不少她这几年的事情,仿佛一个关心游子的慈母。冷时要是再多见点世面,说不定她也能意识到这是某种程度上的相见儿媳。

    饭后,庄夫人和冷时在一边闲聊,二人无意间聊起头饰,庄夫人还送给冷时一根鎏金刻花摩羯纹银簪。冷时感到不妙:“夫人,这个礼物实在太过贵重,请恕我无法接受。”

    “家里没什么别的首饰,我这簪子也是过时的样式,还担心你们小姑娘不喜欢呢。”庄夫人把簪子盒往她手里一塞,“行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子衿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我还真是高兴。”

    冷时总算明白这古怪的气氛了。自己以为是见朋友家人,实际上大家这信息接收不太一样。“那个.......”冷时清了清嗓子,“庄夫人您可能误会我了,我们只是因为办案,所以才今晚上一起来的。”

    庄夫人微笑着看着她:“我之前和子衿谈过几次他的婚事,他和我说他等人,我一直怀疑是他的托辞,有一次和他发了火,他才和我说等的是沈家的姑娘。后来我才了解到,似乎你们书院求学的时候感情就很好。”

    冷时的笑僵硬在脸上:“这个.......”

    “有一次他父亲去他书房视察,看到一盆有些新鲜的文竹,那盆文竹他现在都养得很仔细。我看他头绳总是带着根红色的,最开始让他换一根,我们家不至于一根新的头绳都不让换。他一直不换,我猜是和姑娘有关。”庄夫人的手是温热的,她拉着冷时的手继续说,“我们子衿,就是性格上有点冷。他是嘴上不说,实际上会悄悄做不少的事情。性格呀,真有点像我们书院的狸奴,冷按察和他要是有什么误会,千万还是说开的好。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他的地方,告诉我和他父亲都行,我们替你做主。”

    冷时感觉自己装什么情比金坚是装不下去了,她也从没被母亲这么温和拉着手说话:“庄夫人,其实......我俩之间的事情有很多问题在我这,庄子衿倒没做错什么。我这次回来很多事情就是打算和他一起解决。”

    “那就好那就好,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们,把这当你自己家就行,不要太客气。”

    “庄夫人,”冷时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坦白一下,“我俩之前在茶室那里说的话都是闹着玩,夫人不要上心。”冷时可不敢想庄夫人这热情的性格要是拿着那句“名分”不放的下场。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庄夫人也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又不是什么老古板,年轻人开玩笑,我还是能理解的。”

    庄卿终于走过来帮冷时解围了:“母亲,我带冷时去那边和我一起查档案。”

    “啊呀,我和冷按察还没说几句话呢,行吧,去吧去吧。”庄夫人把冷时的袖子理了理,“今晚降温,你俩注意保暖。一场秋雨一场寒,不知道今晚下不下雨,把窗户关好。”

    待到二人回到庄卿的书房的时候,冷时终于质问庄卿:“你不是和我说我俩是情比金坚吗?”

    庄卿居然给了她回旋镖:“你不是要名分吗?”

    冷时被噎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巧舌如簧:“你这个名分太突然,真是有点吓到我。你父母到底是怎么认识我的啊?”

    庄卿把书桌上的书给收拾到一边,给冷时腾出查档案的位置:“父亲应该比较早,是查书房知道的。”

    “我不是不在书房吗?”冷时挑了个舒服的坐垫。

    “计划本。”

    “什么?”

    “那个你写了我名字的计划本。”

    冷时一瞬间觉得心如死灰:“所以.......你父亲也知道我叫你卿卿?”

    庄卿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冷时从坐垫上绝望地站起来:“我觉得我还是走吧,我在你们家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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