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4)

    摘星子一张瘦长的脸上混合着又惊又喜的神情,望向钟芙的眼神中又含着十足的忐忑。

    钟芙微笑道:“你既杀了大师兄,那依照本门的规矩,自然便是星宿派的大师兄了。”

    星宿派中有个与武林其余门派不相同的传承规矩,师兄弟间全凭使毒本事论高下、论排次,做大师兄的可全权代理本门事务,掌同门生死,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以星宿派弟子之中人人都想做大师兄,也因此同门之间轻易不动手,一动手便是生死相搏。

    摘星子先前被钟芙弹指击杀大师哥的本事所吓,慌乱之中只想着从小师妹身边逃离,全然不曾仔细思量她先前话中的含义,他拔步跑出十余里地,脚步越跑越慢,直到停下后怔怔出神:“若依从本门的规矩,阿紫杀了大师兄便是本门的大师姐,可她却将这份‘功耀’让了出来,大师兄已死,谁还知道他到底是谁杀的,本门之中除我之外,谁还能做大师兄?”

    如今他听到钟芙也这么讲,不觉心中大石落定,可他心中犹尚存几分疑虑,心道:这门派大弟子自是人人都想做的,阿紫却将拱手让人,只怕她心中想要的却不是我能给的起的。

    他这么一想,先前激动的心情忽然淡去几分,试探道:“阿紫,你也知道本门的规矩,以师兄的本事是万万敌不过你的,你一向受师父宠信,若你肯做大师姐,门中上下无有不服,对本门更是大大一桩好事。”

    钟芙笑容淡了,她自有要紧的事情要忙,哪里有功夫同摘星子在这里扯皮,他为这个名头耍心眼,难不成还要钟芙跟他配合一出三辞三让的戏码来。

    她道:“你不想做那便算了。”

    话音落罢,抬步便走。

    摘星子心中大急,一时也顾及不了什么,伸手便要拦住她去路。

    他这边手掌刚刚伸出却如猛然撞到什么无形的墙壁一样只听喀喇一声,左手手肘以下骨骼寸断,软趴趴地耷拉下去,摘星子痛得冷汗涔涔。

    钟芙冷笑一声:“怎么,师兄是想要同我过招?”

    摘星子大惊,忙说不敢,他心中懊悔怎么忘记了阿紫是个什么性子,惹得她不高兴了,哪里还有自己的命在。

    正在此时,忽听得附近处传来一声牛鸣似的吼叫,摘星子凝神细听,似乎叫声就在眼前,他视线向钟芙背上背篓一望,不觉倒退两步,说道:“阿紫,你、你捉住莽牯朱蛤了?”

    这莽牯朱蛤是万毒之王,他从前在门派中只听师父说起过,它毒性之烈,能顷刻间叫人毙命。他心念电转:阿紫既能弹指指杀大师兄,又能擒住莽牯朱蛤这等毒物,她的本事远远超过我,她有什么吩咐我听从便是,没得惹恼了她,跟大师兄一样化成一副白骨。

    见摘星子一脸谨慎乖顺,钟芙道:“师兄,你也知道师妹我是不爱惹麻烦的性子,这大师姐么,我也没有兴趣去做,你若做星宿派的大弟子,师妹自然不会阻拦,待到日后你学了师父的化功大法,可不要对师妹出手便好。”

    摘星子忽得心中一凛,原来阿紫是为“化功大法”来的。化功大法是星宿派的不传之秘,就是门中弟子也不曾学得,摘星子只知道这门功夫的厉害,对它也是眼馋得很,可没有师父传授,再怎么眼馋也是无用。丁春秋此前说过会将这门功夫传授给门中大弟子,眼下大师兄没了,要传授自然也是传授给下一任大师兄。

    他心道,阿紫若是想学,自去做大师姐就是了,师父一向疼宠她,如此一来,这门功夫还不是手到擒来?又如何用得到我了。

    他这时已是学乖了,纵然心中有再多疑问也不敢试探,可要是违背师父的意思将‘化功大法’传给第二个人,他哪里又有这个胆子,吞吞吐吐地道:“没有师父之命,我、我,我也是不敢的。”

    这时莽牯朱蛤牛鸣一般的叫声还是回响在山谷中,一声一声催命似的,和眼前的阿紫相比,不知道是哪一个更叫摘星子觉得害怕,或者是两者皆有。

    钟芙仿佛对他说的话感到不解,说道:“师兄说的什么话,小妹只是想提前祝贺师兄学得本门至高无上秘籍,到那时可不要怪小妹今日无礼冒犯之举。”

    摘星子心中一动,待我学得化功大法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阿紫此刻言语之中却对化功大法毫不在意,莫不是她会比化功大法更高深的武学?

    化功大法化解旁人内力于无形,中掌之人,轻则全身内力尽消,重则中毒毙命,向来为中原武林所忌惮,这已经是摘星子能想象到的最高深的武学,阿紫为什么毫不在意,是不是师父已经传给了她什么更厉害的武学功夫他已不敢再问,只道“自然自然”,目送着阿紫渐渐远去,那牛鸣一般的叫声也渐渐远了。

    小阿紫恨恨道:“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让给摘星子这个傻瓜蠢驴。”

    阿紫说道:“不让他跟着丁春秋学化功大法,怎么拿到神木王鼎。”

    神木王鼎是练就化功大法的神器,前世时,丁春秋只将这门武功传给了大师兄一人,自大师兄忤逆师门而处死后,这门功夫便不再传授给任何人,她从前为偷神木王鼎真可谓九死一生,如今有个简单法子却为何不用,钟芙之举甚合她心意,只是她不肯练习‘化功大法’叫她格外可惜。

    钟芙道:“化功大法固然厉害,却需要日夜不断地吸附毒素,以新毒克制旧毒,一日不练便有反噬之险,留这么大的把柄给人家那可太要命了。”

    阿紫可从来不知道化功大法的弊端竟会是这样,她自小在星宿派长大都不知道,怎么钟芙一个外人却知道的这么清楚?不免又对她的来历试探,钟芙果然又不答了,恼得她心中暗自闷气。

    她背着莽牯朱蛤在山间穿行,莽牯朱蛤声音时叫时停,偶尔有农人循声找来,钟芙却早已离开原地,避免被人打搅,她只捡着人迹罕至的地方行走,这些地方多是悬崖峭壁,她纵身起跃如履平地一般。

    她从无量山出来,捡着小路向东行去,她准备自大宋去往西夏,去寻一种冰蚕,这冰蚕毒性之烈不下于莽牯朱蛤,却能助她内功进益,她在星宿派时为不露马脚一直克制自己武功进展,眼下江湖上高手如云,她岂能懈怠。她一路上给莽牯朱蛤捉了毒虫吃,总算不再时时叫唤着吵人耳朵,偶尔喊叫一声也能忍受。

    这一日到了会川府,此地离大宋不远,再走半日光景便能到大宋境内。府城内颇显繁华,这里靠近大宋,大理与大宋交好,两地之间贸易频繁,所以显得会川府也比别处更繁华,只是这等繁华之地人员也复杂,来往的道路上能看到不少手持兵刃的江湖人,她牵着一只黄犬,背篓上站着一只白雕在这群江湖人中也就没那么怪异了。

    酒楼在大路东面,店家见她孤身一人便将她引到二楼去,二楼南侧正坐着一桌客人,四人手边放着铁杆、铜棍、板斧、判官笔,每人的兵器都不相同,只是比他兵器更为奇怪的,是这这四人中其中一个竟还抱着一个婴孩,这倒颇显怪异了。

    这四人见她上来交谈声停了一停,目光向她手边和背上一望,瞧着那黄犬和白雕威风凛凛,不似凡俗。

    她步履极轻,一瞧就知道是个轻功好手,其中一个书生打扮向她脸上瞥了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道,这姑娘青衣布裙极为朴素,容貌俊雅天成,风采卓然,非是寻常小农小户养育……

    他右侧同伴伸臂向他拐了一拐,轻声道:“丹臣,你瞧什么呢。”

    这人名叫朱丹臣,正是大理段氏皇族的四大护卫之一,他自知盯着一个小姑娘看极为失礼,匆匆收回眼神,心道:这姑娘容貌怎么几分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店家将钟芙引到二楼的东面,东面靠窗,向外望去可揽半城之景。不多时,她见楼下有对中年夫妇互相搀扶着匆匆赶来,上楼来一见那小孩便对着四人双膝跪倒,夫妻俩都是涕泪横流,钟芙这才知道,这四人是从一恶人手上为这对夫妻抢回了孩子来,这倒是大仁大义的一件好事。

    这时阿紫忽然道:“那使铁杆的我认得,他是大理国段氏的四大护卫之一,好像是叫褚万里的。”

    阿紫从前见过的人何其多,她总不会哪一个都记得,只是褚万里不太一样,这人曾经被她戏弄,因为是主公之女不能不敬,悲愤之下为段正淳而死,为此段正淳还差点要扇了她一个耳光。阿紫自始至终不通情理,间接害死褚万里心中也并无愧疚,只是跟着乔峰时日久了,也知道自己从前做法不对,眼下见到褚万里,立时将这人认了出来。

    她一认出褚万里,难免想到段誉,对钟芙道:“先前在树上那个似乎是我那哥哥段誉。”

    段誉离她远了,她那时心思又不在他身上,直到这时才想起他来。

    小阿紫道:“这便好了,我既然是那什么王爷的女儿,咱们便也不用千里迢迢去什么西夏,叫这王爷捉几个坏人给你练功岂不是好事。”

    她说得极为欢快,她自小在一群恶人中间长大,将人命看得极轻,也没什么是非善恶,倒是后来叫钟芙给掰正了些,否则这时说的就是捉几个人来,而不是捉几个“坏人”来了。

    阿紫冷哼一声:“坏人又如何,武林之中对星宿派深恶痛绝,钟老大练得功夫又跟化功大法那么像,段正淳怎么会听你的照办,你是生怕她死得不够快呢。”

    小阿紫瘪嘴:“真是迂腐。”

    钟芙和人动手,除非要人性命,否则甚少用星宿神功,就是怕惹来后患被人群起攻之,她还有要紧事做,没得在此时给自己惹上仇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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