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

    “你不该救我。”

    贺权的眸子一转也不转,紧盯着屋顶,死气沉沉。

    “刑场被劫,行刑计划取消。你的亲族重新被投进大牢,寒皇旨意,五日后再刑。”凤梓潼端来汤药,将他扶起来,舀起一勺喂他。

    贺权躲开了,“长宁——!”

    贺权叫了一声,拖到尾音又气馁起来。

    “活不活是你的事,救不救是我的事。贺权,你若真的不要你这条命,那才是合了杜谨谦的意。”

    凤梓潼搅着汤药,勺子被她搅得叮当响。

    “你难道不想查清楚慕容一族和南阳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凤梓潼审视着贺权,眸子里沉静的漩涡似要将贺权吞噬。

    贺权躲开眸子,“他们都要死了,我查也没用。”

    “去见你父亲一面吧,慕容氏与南阳王之间的恩怨,你父亲应该是最知道的。”凤梓潼将药搁下,叹了口气。

    “你有办法让我见到父亲?!”贺权暗沉的眸子有一瞬亮了起来。

    凤梓潼道:“把药喝了,我带你见他。”

    谁知贺权闻言摇了摇头,“算了。你救我出来已是冒险,若再带我见父亲,依寒千秋多疑的性子,一定会怀疑到你的头上。你在寒国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我还是不要麻烦你了。”

    贺权捂着唇咳嗽,手心咳出血来。

    说到底慕容傅真的狠心,竟想方设法买通狱卒折磨贺权。贺权这身伤,就算没有杀他的旨意,搁牢里待上十天半个月,也早晚把命搭进去。

    寒千秋是叫狱卒不要动贺权,可寒千秋又不时刻盯着狱卒,况且这话也不过是说给凤梓潼听的。总之贺权已经是死囚,费不费心都要死,寒千秋没必要为他耗费心神。

    凤梓潼也知这个时候带贺权去狱中势必引起寒千秋的怀疑,但寒千秋怀疑她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况且她带贺权去见南阳王有她自己的目的。

    南阳王与慕容傅的爹交好,慕容一族死了,南阳王转头便将杜家灭了,这其中恩恩怨怨必定不简单。

    而凤梓潼怀疑真正导致慕容一族覆灭的原因不在南阳王和杜谨谦,而在于那位叫“云宸”的公子。

    或者换句话说,在于——苏文轩。

    凤梓潼不信鬼神之论,如她诓骗巧云时所说:系统是位神仙送她的一般。苏文轩来到异世想要利用系统而不惹人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鬼神之论迷惑众人。

    控灵之术,说白了就是果蔬种植系统能够加速植株生长的功能。

    苏文轩说与寒暄弈有仇,他此番来寒国就是为了找他报仇。凤梓潼不觉齐国的世子会与寒国的皇帝有什么个人间的深仇大怨。而苏文轩一路上对寒暄弈的表现以及寒皇宫的构造又过于了解,凤梓潼很难不将云宸和他联系在一起。

    “难道我不带你去,寒千秋就不会怀疑我了吗?”凤梓潼好笑地看了眼贺权,“你瞧这珑雪城,从前与你、与你父亲交好的那些人,有来看过你们一眼为你们上奏说过一句话吗?”

    贺权闻言嗤笑,“人心一贯如此,他们没有趁我父亲入狱来拉踩一番已算顾念旧情,我还指望什么……”

    “长宁,你好傻。”

    良久,贺权兀自呢喃。

    凤梓潼将盛着汤药的碗放进贺权手心,“我要回去了。今晚子时,我带你去见南阳王。”

    贺权木讷地点点头。

    皇宫内——

    “父皇真的不怀疑皇宫的火是长宁纵的吗?”

    寒暄弈高坐在亮银雕篆的龙椅上,银色的龙袍与雪色相互映衬,显得干净纯粹。寒暄弈揉着发疼的当阳,岁月雕琢的脸上透出疲惫与烦躁。

    “太子!这件事以后都不要问了。”

    寒暄弈沉下脸,不欲多做解释。

    寒千秋愕然,颓颓应了声“是”。

    “长宁有些日子没来宫里了,你回去和她说,叫她明天进宫见见皇后。皇家的儿媳若人人都如她这般怠慢,叫朕的脸面往哪里搁?!”

    寒千秋闻言,解释:“长宁她……先前身体不好,儿臣明日就叫她进宫。”

    寒暄弈闭着眼,久久不说话。寒千秋见状,知寒暄弈已不想再同他多说什么了,于是他抬手行了退礼,道:“儿臣告退。”

    寒千秋走后,寒暄弈倏地睁开眼起身。

    苏公公站在寒暄弈背后,忙道:“皇上这是要去哪?”

    寒暄弈缄默良久,才撂下“芳菲殿”三个字。

    苏公公闻言,脸色一变。

    芳菲殿已经有十多年没进过人了。

    院子里荒草丛生,屋子里原本的温香暖玉也都落了层厚厚的灰。

    “皇上还是赶紧走吧,这里许多年无人打扫,烟尘弥漫,莫污了皇上龙体。”苏公公跟在他身后,鼻子被灰尘刺的直喷嚏。

    “他从前就在坐在这里。”

    寒暄弈透过窗盯看着窗下的长廊。

    珑雪城一年四季都被冰雪覆盖,出太阳的时日不多。但寒暄弈清楚记得,一出太阳,屋子里的少年总会钻出来晒暖。

    苏公公低下头,不再言语。

    这个时候,谁要是接了寒暄弈的话,那可就真嫌自己命长。

    寒千秋几乎是和凤梓潼一前一后回府的。

    寒千秋回来后没去找凤梓潼,而是进了书房。

    他先问了心腹凤梓潼的去向,这才去找了凤梓潼。

    凤梓潼坐在屋里,寒千秋走进院子时她就察觉到了,但她坐在窗下正给一株寒梅剪枝,寒千秋进屋时,凤梓潼连眸子也没抬一下。

    寒千秋抿着唇,眉目间透着凝重。

    两个人都没说话,屋子里沉默的吓人。

    良久,寒千秋道:“姐姐。”

    凤梓潼拿着剪子剪去一枝斜出界的梅枝。

    “太子殿下这是有事?”凤梓潼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去救贺权了?”寒千秋锁眉。

    “嗯。”凤梓潼坦然承认。

    承不承认救贺权无关紧要,她从前并不认识贺权,这些寒千秋应该最清楚。她救贺权,从寒千秋的角度来看不过是念旧情,看不得贺权去死。

    “你哪里来的人劫刑场?”

    “谜阁借的。”

    “谜阁?他为什么帮你?”寒千秋蹙眉。

    凤梓潼轻笑,“太子殿下,您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您管别人帮不帮我做甚?问我之前去谜阁打听打听,谜阁的主人有凭空帮一个人的先例么?没有,他又为什么帮我?太子殿下叫人偷偷跟着我,会不知道谜阁主人为什么会帮我么?”

    持愿者若能猜对灯谜,谜阁主人便会助他实现愿望。这个规则,珑雪城几乎人尽皆知。寒千秋自然也知道。

    他被凤梓潼一噎,说不出话来。

    “贺权……你为什么非要救他?”半晌,寒千秋面色阴沉道。

    “他帮过我。你也知道,南阳王叛逆与否,与贺权都不会有任何干系。他志不在此,他若死,我心里过意不去。”

    “可他是南阳王世子。他若不死,南阳王的部下日后必定以他马首是瞻!长宁,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懂。”

    “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不想他死!”凤梓潼将剪刀拍在桌面,“寒千秋,你从前与贺权的关系不错,为何现在要对他步步紧逼,难道真的非要逼死他你才甘心?!”

    寒千秋哑然,“我是太子!”

    “太子的心真够冷的。”凤梓潼冷笑一声。

    寒千秋闻言心一沉。

    他今日来本想着和凤梓潼缓和一下关系,可谁知话一出口,两人就又吵了起来。

    “姐姐你当真非要如此与我讲话?”寒千秋眸子里闪过一丝落寞。

    “太子殿下日后还是叫我长宁或者太子妃就好。”凤梓潼抬眸,眸色平淡,说的话却字字刺在寒千秋心上。

    银色长袖遮掩下,寒千秋的紧攥的拳头紧了又紧,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寒千秋气急,只留下一句“父皇叫你明日进宫看看母后”便气冲冲走了。

    寒千秋再怎么对凤梓潼念旧情,也是太子殿下。寒国的未来掌控在他手里,而凤梓潼的行为举止又太过可疑。为了寒国的未来,寒千秋不得不一次次对凤梓潼起疑。

    更何况,他是寒国的储君,天资聪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够主动来与凤梓潼求和,已算是拉下脸面。

    凤梓潼不仅不领情,还屡屡出言讥讽。寒千秋便是再心平气和,也难免不会生气。

    【宿主,你这样不怕他黑化吗?】

    武神系统有些担心。

    “怕不怕有什么要紧的。你以为等明日我进宫,苏文轩一通搅和,我还有机会回太子府么?他若是现在恨上我,明日寒暄弈叫他捉拿我时才不会为难。”

    凤梓潼看不透寒千秋,但她能感到寒千秋对她的一种若即若离的心思。寒千秋是储君,做事总要为难,但凤梓潼明白,他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寒国。

    兵防部署图事关紧要,偷图不过是为了阻止寒暄弈对齐国发兵的权宜之计。图在凤梓潼手里,即便她回到齐国,这图她也不会轻易交给任何人。

    思索片刻,凤梓潼叫来亦嬅、巧云和锦辰。

    “姑姑,寒暄弈明日召我进宫去见皇后。你和锦辰明日随我一同进宫,中间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之间好有个照应。”

    “巧云,回程的路你清楚。明日待我进宫,你就带着剩下的人往回赶。切记一定要避开官道走。我们在元洲城碰面。”

    凤梓潼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回转内力的丹药递给巧云,“这些药可以补充体力,拿着以备不时之需。明日无论宫里发生什么,都与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只管出城,听到没有?”

    凤梓潼握住巧云的手,巧云眸子里涌起雾气,“姑娘……”

    凤梓潼肃然看着巧云,打定主意不让这人儿与她撒娇。

    “记住了。姑娘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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