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须弥的初冬寒风似乎也不显得凛冽，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莉芙拉定定地注视了他片刻，广场周围空荡安静，她心痒痒的，没忍住拽着他拐进了一片阴影下，漆黑得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一种莫名的冲动感在心中飞速滋生。
她早已在梦境中看完艾尔海森的一生，没有她参与的人生，他似乎理性了一辈子。
起初她因此对他产生抵触的情绪，打从心底觉得她也不会成为他的例外。
他有时无意识地皱眉，莉芙拉都会将其理解成对她双商的嫌弃。
在没有她的既定世界观里，艾尔海森最终也会遇到相伴终老的人，或是独自走完一生，她并没有看完，当时是不感兴趣，现在是觉得没有必要，她已经出现了。
并且，她影响了艾尔海森的命运，由此可知，既定的东西可以篡改。
思绪在黑夜里翻飞，莉芙拉一言不发抱紧他的腰，闷头撞进他的怀里，用额头不轻不重地去顶他的胸口，触感硬邦邦的。
“艾尔海森…”她说话时，也断断续续地撞他，他伸手摁住她的脑门，垂眸。
他依稀能看见她的脸部轮廓，浅色的眸子微微闪烁，他说：“这是你表达喜悦的方式？”
莉芙拉双手举起来掰开他的手，将脸放进他的掌中，温热的唇贴了贴他的指腹，语气中混杂着些复杂的情绪：“其实不是，我想对你做更过分一点的事，可以吗？”
“我可以说不吗？”艾尔海森声音含了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她摇摇头，一片漆黑中，她隐约摸索到他嘴唇的位置，勾住他的脖颈拉向自己，动作略显费劲地仰头吻上他的唇，还磕碰了一下，双唇贴合的部分溢出一丝血腥味。
“……”
艾尔海森气息微乱，感受她乱无章法地在他嘴唇上啃咬，明明她懂得如何接吻。
“我不建议你在外面做这件事。”
他语气有些无奈，捏住她的后颈把她拽开，宽厚的掌覆在她的脸颊上，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她湿润的唇瓣，“该回家了。”
“…回家可以继续吗？”莉芙拉被迫停止了那个吻，她气恼地用脑门顶他的小腹。
耳边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哼，不等她深究，后脑勺被他紧紧扣住，按进怀里。
艾尔海森的力气很大，平时他在家里会穿紧身的衣服，胳膊上的肌肉她是亲眼目睹过的，目测他的胸肌应当也不小，否则怎么会这么硬，莉芙拉感觉骨头都要四分五裂了。
“你不要使那么大劲，好痛。”
她难以动弹，手指在他脸上胡乱摸了一把，捏着他的脸轻轻晃了晃，“松开我。”
都是情侣了，又不是没有亲过，干嘛反应这么大，她就想亲亲他怎么了！
艾尔海森默然不语，抽出一只手攥住她的，牵引着她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撕裂的伤口处还在渗血，语气不咸不淡：“比起你，我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吧？”
“…不好意思，刚刚我有点激动，因为你对我说了那种话，很难把持住。”
她的手指微凉，指腹清晰的纹路在他唇上触感鲜明，他眼眸微动，松开了她。
“那种话，你指的是哪种话？”
艾尔海森眉梢一挑，眼神玩味地看向她。
见她因此而扭捏的话，他会觉得有些意思，这也是他排解无趣的一种方式。
莉芙拉抿了下唇，手指还覆在他的嘴唇上，她仰头亲了亲他湿润的唇，试探性舔舐干净那些血渍，舌尖在伤口处停顿很久。
“你说你喜欢我的那种话呀，我就很想抱你，更想亲你。”她嗓音都变得沙哑。
艾尔海森可不记得他说过这种‘放浪形骸’、惹人犯罪的话，他轻声哼笑，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将两人重新带回到光亮中。
“这听起来更像是你过度解读后的结果，我说过喜欢你吗？”他眸色浅淡，笑也是。
莉芙拉直勾勾地盯住他，眯起眼笑了下，凑上去吻他，被他轻而易举摁住脑门避开。
她丝毫不恼，声音听上去心情很好。
“可是我觉得你的意思就是喜欢我，上次在化城郭你也说过的，我都记得。”
艾尔海森弯唇，拇指指腹蹭过嘴唇，神情里满是显而易见的逗弄，“我该感谢你记得吗，所以这是你对我喜欢你的回报？”
“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想说的是，我也喜欢你，艾尔海森。”
两人一前一后往家的方向走，途径宝商街，在人最多的地方，她如是说道。
她毫不顾忌地说出这种较为私密的话，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行人或多或少听到些许，须弥民风开放，示爱算不上令人惊讶的事，只是觉得她性格直接得有些可爱。
艾尔海森闻言不动声色地睨了她一眼，“喜欢？这与自大的讨厌鬼的发音并不相同。”
自大的讨厌鬼？莉芙拉愣住，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她的大脑。
她傻乎乎地回头看向他，后者反应平平，神色平静，见她停住脚步，他也顿住。
“你听到我在智慧宫说的话了？”
“这显而易见。”
回想起她愤慨激昂和那位妙论派学长声嘶力竭讨伐他的画面，莉芙拉霎时面红耳赤，低着头脚底抹油般逃离了现场，心想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又向笨蛋靠近了几分吧。
艾尔海森看着她匆忙的背影，轻笑了声，在她身上不紧不慢地跟上。
实情是，他走进智慧宫就听到她和一位男性的声音，约莫是卡维，好巧不巧听到她怒斥另一位“讨厌鬼”，艾尔海森没有偷听的习惯，转身就离开了，一直等到她出来。
回到家里，他们各自回了自己的卧室。
没多久，莉芙拉就摸黑溜进了艾尔海森的房间，她轻车熟路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安静几秒后，她叹了口气。
“我们还能好好相处吗？”
艾尔海森说：“相处时发生矛盾是无法避免的事，容我提一句，只要你能控制好自己，我能保证不会跟你发生争执。”
“你的意思是每次都是我找你吵架吗？”
难道不是吗？
他闭口不言，莉芙拉气得张嘴去咬他的喉结，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
“躺好。”
她衔住他颈部凸起的喉结，伸舌舔舐，一路吻到他的胸口，“我不要。”
谁让艾尔海森总是明里暗里用言语讽刺她，莉芙拉说不过他，但是能用一些更加激进的办法惩罚他，听到他愈发沉重的呼吸声，她本该感到舒畅，可她也有些喘不上气。
艾尔海森身上有许多令人难以自拔的点，比方说他不经意间泄出的喘息，落在耳边就觉得酥酥麻麻的，特别性感，她忍不住去幻想他此时的表情。
沉溺在欲望中的他，还能做到理性思考问题吗？
莉芙拉没能想出个所以然，亲着亲着，她就很不争气地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
艾尔海森垂眸打量她红透的面颊，默不作声拉紧自己一团乱的衣领，将她拉了下去。
被她吻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他说不出内心是何感想，只是把她推远了些。
他习惯用理性的眼光去看待事情，理性主义在他身上大放异彩，有时过于直白的话语往往不顺耳者居多，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他不会去改。迎合别人，难受自己，世界上有许多这样的笨蛋存在。
然而理性主义不代表他是个完完全全冷心冷情的人，诚如他今晚对莉芙拉所说，尽管感性有些累赘，但面对她，似乎只能用感性的思维去思考，这让他变得迟钝。
艾尔海森不是圣人，无需断情绝爱，他可以做到对一个人宽容大度，且不会损坏任何人的利益，但他也不会得到珍贵的宝物，却有可能获得一个笨蛋直言不讳的喜欢。
听上去似乎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
花神诞祭在即，教令院的大贤者为此忙碌，而底下的学者亦是如此。
安娜被安排去筹备花神诞祭的流程，最近都没闲工夫去挑莉芙拉的错，自然也没办法去修改她的期末论文，原本她都已经准备好接受导师欣喜若狂的赞美了。
毕竟她在艾尔海森的监督下完成了这篇论文，还想回去和他邀功呢。
从教令院出来后，莉芙拉直奔酒馆。
克莉丝汀在酒馆等她，就坐在她们常坐的位置，紧靠着窗户，她远远地就见了她。
“可算来了，我刚想跟你说，你的导师不在教令院，但你走的太快了。”
她提前站起身朝莉芙拉走了两步，双手扶住她的胳膊，轻轻抱了下她，把她拉到座位上，情绪有些激动：“从你去化城郭回来，我们都好长时间没见了，上次的事情你没有怪我吧？你和艾尔海森和好了吗？”
“小吵小闹而已，话说花神诞祭今年筹办得这么隆重吗？”
莉芙拉眼神四处乱飘，盯着酒馆别样的装饰陷入沉思，往年好像也没这样过吧。
“花神诞祭是小草神诞生的日子，每年都很盛大，是因为你之前不怎么出门的缘故吧？”克莉丝汀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在进入教令院之前，她对莉芙拉的了解止步于她的论述，因为魔麟病，她应该是被严令禁止出门的。
“没有那么夸张，我父母早就不在家里了，艾尔海森也不会管我出行。”
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克莉丝汀笑了笑，刚想说点什么，忽地听到一声刺耳的声响。
“啊，你没事吧？”
她毫不在意地摇摇头，拿纸擦拭膝盖上的水渍，脚底一瘫玻璃碎片和水。
侍者带她们到了另外的空座，莉芙拉额外支付了杯子的费用，另点了一杯饮品。
克莉丝汀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很少见她这么毛手毛脚的时候，上次还是很久以前了，魔麟病患者都会经历这样的时刻吗？
皮肤上长出可怕的鳞片，四肢麻木，逐渐变得无法动弹…
莉芙拉没事人一样，趴在桌上，来回翻看厚厚的论文，嘀咕道：“药效过的好快，是哪一次的花神诞祭魔麟病会消失来着？”
“你说什么？”她愣了下，伸手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肤色几近透明，细看会发现衣袖下生长起来的鳞片，肉眼可见的速度。
克莉丝汀满眼担忧。
“须弥每年平均有数千人死于魔麟病，我真害怕，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担心，怎么会不担心呢。”
莉芙拉心虚地挪开眼，语气听起来很敷衍，因为她早就在须弥的历史中看到了结果。
某年的花神诞祭，须弥子民陷入轮回，世界树销毁后，魔麟病也会随之消失。
克莉丝汀无奈叹息：“早知道我应该去生论派，就可以研究魔麟病的医疗方法了。”
“…你真好，我好感动，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她这回语气认真诚恳多了。
随后两人在酒馆解决了午饭，又去宝商街逛了一圈，才就地分别，满载而归。
莉芙拉双手都提着几只袋子，从冒险家协会那条长陡坡走下来，她被路边的自由职业者吸引了注意，和他随意攀谈几句后，她就准备直接一口气走回家。
一抬眼，就看见熟悉的身影站在路边。
咦，艾尔海森。
她微张开嘴，想叫他的名字，话音在看见他对面的女人后收了回去。
身穿三十人团服饰的沙漠女佣兵。
性感，美丽，如同沙漠妖冶绽放的火红色的花，带刺又让人忍不住沉迷她的魅力。
艾尔海森在跟她说话，神情平淡，那位女佣兵伸手挑起他的下颌，他也毫无反应。
她甚至快把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他身上，饱满的胸部把他的衣袍蹭得凌乱不堪。
“…还是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