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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痴半醉半天真(一)

    一道闪电迎头劈过来,吓得白小五一激淋。可那闪电并未落下,而在半空就消失无形。白小五伸出头去望,罩在花树之上的结界一眨一眨如星辰般闪烁出幽微蓝光。接连几十道光劈下来,都如雨落大海无声无息。

    青澜手执着茶杯,松开食指往上指了指“这只小妖若能有你一半想得开,就好了。”

    连叹气都叹得正襟娴雅,白小五瞧着青澜坐姿,不自觉坐端正了些“这妖兽一直这样劈,你也不管管?”

    话是这么说,白小五心里对这只妖还是有点佩服的。听说一个时辰前就来了,一直劈也不嫌累,劈这半天结界一点缝都没有它也不气馁。

    青澜目光越过花树,神情颇有些无奈“它不是第一次来,每次都要筋疲力尽才肯离开。”

    青澜对这只妖兽的蛮横和执着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刚记事的时候,这只妖兽就奄奄一息关在澹月宫的锁灵塔里。那时他没有玩伴,孤独得很。见这妖兽也总落寞地窝在窗下,心生怜悯好意给它送了一回食物。它歪头盯着青澜看了几眼,突然暴怒,张口就咬,还破口大骂他和长屿,害死它的主人,此生必要他们偿命。

    若不是长屿及时赶到,青澜那天脖子真要被咬穿了。妖兽眼见报仇无望,一心求死,长屿便施术封它记忆,将它丢进森穹妖界。如今怕是修为进益冲破封印将往事都记起来了。

    白小五一脸疑惑“野史上不是说长屿战神对妖魔一惯冷酷绝不手软么,许多上神的宠物都折在他手里,怎么对这只没有主人的妖兽倒网开一面?”

    青澜笑着摇头“师尊可能冷漠,冷漠是性子经历使然,外人不得窥视其心,故而不明白。说他冷酷却不尽然,师尊是战神,涤邪恶正法纪乃是职责,有时候不留情面不过是不想开先例留下后患罢了。”

    这一番话让白小五对青澜的印象一下子又提升了十万八千里,恨不得歃血为盟。“就是就是,我也这么觉得!”随即义愤填膺道“那我们更该去劝一劝这只妖兽,已经捡回一条命还不知惜,不骂它一顿都难消我心头之气!”

    白小五也不待青澜拒绝便扯了青澜袖子越上树稍,足尖在花枝上轻点,似一只彩蝶轻盈翩跹。青澜前一瞬觉得是该去劝劝,后一瞬又惊觉,这事儿跟白小五有什么关系。

    待两人出了结界来到那只妖兽跟前,白小五眼睛一亮,一点要骂醒它的意思都没有了。

    那妖兽是一只通体洁白的小鹿,白玉般的鹿角上隐约可见雪花样纹路,连眼珠和睫毛都是纯白透亮,精致又惹人怜爱。唯一与鹿不同的是它长着一对大翅膀,翅膀上根根雪绒晶莹剔透,华美不可方物。这样一副惊艳绝伦的长像,犯点错也是能原谅的。

    那妖兽一见着青澜,本来消散些许的怒火陡然暴涨,身体慢慢涨大,眼见从一只小鹿长成一匹骏马大小。它张开巨大的翅膀朝着青澜与白小五直冲过来,气势如同一座雪山倾轧而来。青澜拉住白小五手腕,瞬间移至它身后数丈,它扑了空转过身来,呲嘴露出冰棱般长长的獠牙。

    白小五终于从它的美貌中清醒过来,收回想把它领回家当宠物的打算。那妖兽一击未中周身带起白色风暴一路席卷而来,白小五与青澜周围一时狂风暴雪辨不清方向,妖兽的身影在暴风雪中完美隐藏起来。

    衣摆和乌发在风雪中猎猎飞舞很快染上霜色,青澜却稳如泰山一般立在白小五身前,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他一手护住白小五,温和的声音在风雪声中清晰的传送出去“雪鹿本就稀少,数万年修行更是不易,莫要再执迷于仇恨,速速离去,今日闯宫之罪便不与你计较。”

    “哼!”一声冷哼从暴风雪深处传来,声音清洌空灵让喝斥都缺少气势。白小五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才隐约瞧见那只雪鹿几乎与风雪融为一体的半透身躯 “就算死绝又如何?苟且偷生的蝼蚁不当也罢。”

    青澜显然没瞧见雪鹿藏身之处,正对着一个错误的方向的苦口婆心“即使在这里劈上十年百年你也破不开澹月宫的结界,以卵击石又有何益?我师尊是战神,涤世间妖魔乃职责所在,前尘往事,久悬必成心魔。以你之资,若能想开,修炼成仙指日可待。”

    雪鹿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悲恸,似被风雪割裂“我的主人,才不是妖魔,是世间最尊贵的神!”

    白小五望向青澜,见他也一脸疑惑。

    “死在师尊手中的神仙,闻所未闻。”青澜想了想继续道“当初跑进太元宫偷宝贝的无华仙君,天君处罚时曾询问师尊意见,师尊说当剔除仙根,贬为凡人。后来无华仙君因受不住剔骨抽筋之痛死在噬仙阵中,这追根溯源,也不能赖师尊吧。”

    白小五也跟着喋喋不休“为主报仇情有可原,但你也不能为显得自己忠心就随意指定一个仇人对吧!而且就算你需要一个报仇对象来全自己的忠心,那也该找个旗鼓相当的是不是?你找上长屿战神很纯粹的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雪鹿定然是个急性子,被这两个啰嗦神仙絮叨得发了毛“找长屿报不了仇,那便与你同归于尽。你既入我阵来,便别想活着出去!”

    只见那些飞扬的暴雪在四周凝结成一圈又一圈结满冰锥的冰墙向着二人一寸寸推近。那只庞大的雪鹿在空中炸裂成无数细长的冰针,密不透风的朝白小五和青澜射来。

    白小五想躲开,却半步也没挪动。低头看,脚下已经是厚厚一层冰面,连鞋子都被冻在上面。

    这就是青澜口中的小妖?

    小妖不该是软软糯糯小团子一般,一呲嘴露出两颗小虎牙,又凶又可爱吗?这么凶悍与上古恶兽有什么分别?

    一晃神脚下的冰面被青澜脚一蹬,降下一寸。一柄通身如玉的长剑出现在青澜手里。青澜一只手抓住白小五手腕,一只手将剑挽成正圆,阻挡那多如牛毛的冰针,一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狭窄冰墙里响得让人头皮发麻。片刻之间冰针悉数被斩成细碎冰粒,周围风雪更盛。雪鹿一时蛰伏没了动静,刺骨的寒意却直渗骨髓。

    青澜不愧是长屿的徒弟,不管身处何种境地都是面不改色,只要看着他,都会感觉安心。这妖兽并不是青澜的对手,白小五在落迦山看暴风雪是日常,也没觉着有什么危险。

    “能跟你打听个事吗?”

    “什么事?”

    “长屿战神有什么兴趣爱好吗?比如喝酒、睡觉?”

    青澜正色道“师尊从不饮酒只喝茶,每日只入定一个时辰。”

    盈华说只要取对方一滴血即可令红线显形,但这件事在清醒的战神面前似乎没有可行性。

    “那他有什么弱点吗?”

    她这话问得清奇,青澜疑惑转过头来,白小五的眼睛在风雪中如一汪明澈清潭,干净的脸像一朵盛开的茉莉。几缕乌发乱飞,搔过他的脖颈耳尖。

    青澜僵硬的偏过头“没有。”

    “哦”白小五尴尬的应了一声。

    那只雪鹿见青澜和白小五居然有闲情逸致聊天,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自风雪中突然现身伸出利爪朝青澜后心抓来。

    白小五生长在雪山,雪中辨物能力比青澜好一些,危急时刻她一把推开青澜,一时又想不出应对之法,只得集毕身灵力于手掌与那雪鹿爪子正面相接。

    长剑横透冰墙,空中暴雪凝于半空,不落不化。青澜一只手托起差点撞上冰墙的白小五,皱着眉头抬起她手掌查看。她手心上几条爪痕深可见骨,鲜血在伤处已被冻住结出艳丽霜花。整条胳膊像被火烤过,隔着衣料都觉灼热。

    青澜握住白小五受伤的手,一股暖流自掌心传入,让白小五麻木的手臂有了一些知觉。

    其实那只雪鹿并非蛮不讲理,至少它在发现与它对掌的是白小五时及时撤了部分力道,否则白小五这条胳膊铁定是废了。

    青澜仍然十分内疚“我早不是小时候了,它伤不到我。小五,你顾好自己比较重要。”

    这一掌让白小五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一点劲都提不上来,头也晕乎乎的。闻言还是摆摆手,不甚在意道“你那么好,要眼睁睁瞧见你受伤,心疼。我嘛,从小被我娘揍,皮糙肉厚的,习惯了。”

    青澜握着白小五的手指一僵,似有一只滚烫的手抚过心间。他是长屿战神唯一的徒弟,从小充当着澹月宫与天宫的桥梁。做得好是应该的,做得不好丢的也不是他的脸。有人夸他惊才风逸,不愧是战神弟子。有人讥他,装模作样,冷血战神养大的,性子能好到哪里去。他有朋友知已,会劝他面对妖魔鬼怪,还要再狠点儿。他的师尊长屿,从来对他不管不问。好像,从来没有谁真正觉得他好,或者觉得他该心疼。

    四周冰墙之上也开始出现一些细碎的裂痕。青澜木讷地转过脸,遥遥望着远处的雪鹿。那妖兽自与白小五对掌之后便一直耷拉着翅膀在远处一动不动。

    青澜发现那雪鹿爪子上也有几条血痕,感念它放了白小五一马,老好人毛病又犯了“你以身为阵,一旦阵破,你修为尽毁就真活不成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撤掉阵法,速速离开!”

    白小五头一回觉得啰嗦也是个毛病,特别是对着敌人啰嗦,是个更严重的病。白小五手搭在青澜肩头撑起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本想放几句狠话震慑一下,却看到那雪鹿满眼悲伤望着自己,冰晶般的眼眸中似有深情一片。

    白小五转过脸望向青澜“放它走可以,我只有一个问题,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青澜“……”

    雪鹿将翅膀笼到身前,用舌头将翅膀上的绒毛梳得一丝不苟。

    它神情楚楚可怜,一点凶恶的样子也瞧不出,让白小五又生出了把它领回家当宠物的念头。

    雪鹿忽然化成小鹿大小,张开翅膀朝他们飞过来。白小五浑身一紧,将那只受伤的手收起来,忙往青澜身后躲。

    雪鹿并未行至白小五和青澜跟前,一道白光至澹月宫中如流星般一闪而出,带着山岳般的气势,挡住雪鹿的去路。四周的冰墙应声而裂,碎成一堆冰屑,连同空中停驻的雪花也像遇见烈阳一齐融化消散得无影无踪。

    拔云见日雨过天晴,空中恢复一派清明。

    白小五凝望那身泛着粼光,清冷而沉重的银甲,墨黑如缎的长发,冷洌华贵的白泽银冠,还有镌刻于脑中的精致侧颜,突突的心跳似天将的战鼓,一声比一声铿锵。

    雪鹿再不能前进一步,它痛苦的绻缩着身子,通体如玉的身躯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一开始是白色裂痕,慢慢染上颜色,从淡粉到鲜红。它看起来很痛苦,如一只布满纹路的瓷器,精致脆弱得让人心疼。它朝着长屿的方向,吃力的扑腾一下翅膀,前进不过寸远,停下喘几口气,又扑腾一下,艰难向前腾挪。

    长屿背对着白小五,脊背挺直,像是巍峨宫殿里的神道柱,仿佛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压动分毫。他微微抬起手掌,无数细碎的银色流光在他掌间流转。

    青澜与白小五俱是一征。

    雪鹿已无还手之力,青澜本想说一句手下留情,终是没有说出口。

    白小五大喊一声“别杀它”尾音还在喉咙里,长屿手里那些流光凝成数支银箭射透雪鹿的身体。

    白小五的心揪成一团,明知道就算长屿不出手,雪鹿可能也命不久矣。但真这么亲眼瞧着它死在长屿手里,分不清是心疼这只雪鹿难受些,还是亲眼目睹长屿的冷酷更难受些。

    月恒的话一遍遍在她脑中回响,他是近佛的神,也是无心的修罗。

    她之前对这句话没有什么感觉,当她真正看见他时,这句话在她眼前有了具像的表现。他看得见天地,天地如荒原;他看得见众生,众生皆草木。他杀死雪鹿时甚至连眼波都没动一下,他对生命没有敬畏,更遑论悲悯。长屿与她想象中的样子没有一丝重合,一点也不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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