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把第一份端给对面，回答他：“嗯，朋友。”
走之前老板又挤眉弄眼地说：“好靓啊，珍惜哦。”
面对这类调侃许曼只能咬着下唇不说话，秦殊拿手帕纸把勺子擦干净递给她：“我常常来这家吃饭，老板没有恶意就是开个玩笑。”
“没事。”许曼确实觉得没什么，她望着热气腾腾的煲仔饭，咽下第一口。
“怎么样？”
“好吃诶。”
又白又细长的大米包裹着褐色的酱汁，上面摆着叉烧肉和青菜中间卧着煎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稍微搅拌搅拌混在一起喂进嘴里，是碳水和油脂一起迸发的双重快乐！
见许曼没有勉强确实是觉得好吃的，秦殊才慢吞吞开始混合自己碗里的米饭：“听老板说他家开了三十多年，老字号。”
“哇，那是挺厉害的。”
许曼一口接一口，秦殊自己的进食速度倒是慢下来。
原来看人吃饭也这么有趣，她是小仓鼠吗？
吃到一半，李肃打电话过来：“喂，兄弟在哪儿，请你吃蛋糕，许曼买的。”
“……”秦殊一言难尽，这货什么时候后学会拿许曼当饵的？
“你自己吃吧。”
李肃觉得他搁这儿在装高冷：“真不吃？这蛋糕我估计一千多，我一人吃不完不是浪费了吗！”
听到这话，秦殊犹豫了。
许曼个人的经济实力是很容易被看出来深浅，她居然会买一千多的蛋糕给李肃？吃不完的话那真是太不浪费了。
“等等，我问问。”秦殊同对面的许曼说：“李肃说蛋糕吃不完，想拿过来我们一起吃，你介不介意分担一点？”
许曼沉浸在干饭的快乐里：“啊，当然可以！”
李肃在电话那头逼逼赖赖阴阳怪气：“靠！我说怎么第一回问你说不吃，原来正主在身边啊！哎呀，我要是过来的话不会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吧！”
秦殊：“少废话，来我家。”
大马路边上，李肃看着挂断的电话吐槽：“都拐家里去了还有脸说我真刑啊秦殊！”
这煲仔饭分量适中，许曼吃完之后九分饱觉得很合适。
秦殊付完钱走到旁边的超市，给许曼拿了瓶24小时鲜牛奶，再给自己拿了瓶矿泉水。
许曼抢着付了钱，接过牛奶疑惑：“怎么只有我是牛奶？你不喝吗？”
“我再喝的话，生活会变得很困扰。”
“？”
许曼看他扭开矿泉水瓶仰头喝下去小半瓶，不太理解：“啊？你的意思是……？”
“太高，不好买衣服，进门也容易磕到头。”
“……”许曼看着街边玻璃展示柜里两人近三十厘米的身高差，恨恨插上吸管再狠狠喝一口，嘟着嘴小声说：“等我长到一米八，我跳起来打你。”
“你太瘦，就算你长到两米也不一定能打过我。”秦殊看她一眼，“青春期这么瘦，你挑食吗？”
许曼眼神飘忽，咬着吸管没说话。
秦殊明白了：“那就是很挑食了。”
“不是的！”
许曼本来不想再跟秦殊说家里事，可是又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是个很挑剔的人，于是她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我们家的餐桌上很少出现我喜欢吃的菜，我不爱吃所以比较瘦。”
就这么几秒钟的停顿，秦殊察觉出她的犹疑，明明之前她向自己倾诉的时候，是很积极很主动的。
如此想来，这两个月更像是她在故意回避，秦殊觉得可能要改变一些策略了。
绕过小区里的绿化和建筑造型走进单元楼，秦殊问她：“既然我们是好朋友，我可以叫你小曼吗？”
许曼愣了愣，小曼一般都是长辈的称呼，同龄人的话叫她曼曼比较多。
沉默蔓延直到进入电梯，她没有妥协称呼这个问题：“你，还是叫我曼曼吧。”
“好，曼曼。”
秦殊按下电梯键：“这学期你好像很忙。”
“是吗？”
许曼望着一点一点上升的数字：“可能是吧。”
生活里的烦心事太多，只有学习的时候脑子里才没有那些破事。
秦殊默了默：“你最近很讨厌我。”
“嗯？”
许曼惊讶地张大嘴，仿佛非常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并且坚决否认：“没有。”
电梯到了，秦殊问：“那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开门，进屋。
这是个两居室，一间是秦殊的卧室，另一间被他改成书房。
被他需要被他寻求帮助的感觉让许曼很高兴，她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严肃且认真地问：“我能帮到你什么？”
从书房拿来电脑，秦殊打开后登录一个名为同花顺软件指着上面红绿交错的箭头和数字问：“你知不知道这个。”
许曼点头：“股市。”
在家里，许家耀喜欢一切带有赌博性质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炒股、买基金、买彩票、赌球等这些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赌博’。
秦殊点进主页：“因为一些不方便透露的原因，我不能在股市开出属于我自己的户头。”
许曼理解迅速：“所以你想让我给你开个户头？好，没问题。”
“咳咳？”
秦殊敲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住，侧头提醒：“这是带有金融性质有风险的产品，如果赔了并且没有钱还账，你会进入银行的黑名单甚至会被法院挂在失信人员名单上，并限制高额消费。”
“我相信你。”许曼看了眼窗明几净的客厅，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你上学期拿九十个年级名次来干这件事，我当然相信。”
许曼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秦殊成绩突然下滑的原因，是他迫于生计不得不分出心神投入股市，为自己赚取生活费和学费。
让一个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学霸愿意牺牲成绩去赚钱，可想而知当时的生活有多么的艰难。
这是个美丽且秦殊不愿意解释的误会，他指尖不停：“好，等会儿吃完蛋糕，我们就去证券公司开户。”
按下Enter键，交易完成。
他指着页面说：“这是李肃的户头，最近我都在用他的账号操作。既然你同意，那我们就和他一样，我借用你的账户，分成三七开。”
“啊？”许曼没明白他的意思：“三七开？”
“就是我在股市赚的钱，我七你三。”
许曼呆呆地张着嘴，在心里把这句话完完整整过滤三遍才确认了这句话的意思，诧异地问：“可我、我什么都没做就要分享你的劳动成果？”
“这是你的户头，你承担着风险呢。”秦殊退出软件，“李肃对炒股很有兴趣，一直想自己试试水我也不好一直占用。”
许曼还没从这个消息里缓过神来：“可我还是觉着在占你便宜。要不每个月你给我一两百就行了，不然这钱我拿着亏心。”
那儿到手的鸭子自己放飞出去的！
这么实心眼的姑娘，秦殊忍不住弹她额头：“李肃都拿得心安理得，你亏什么心！”
“哎呀。”许曼捂着额头，看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跳跃，知道这事儿他已经做下决定不容更改，“照你这么说，我把账号借给你，我以后每个月就有一笔收入了？”
“对。”
什么也不干就有一笔收入，说是天降横财也不为过吧！
许曼眼睛里满满都是兴奋和喜悦：“这哪里是我在帮你的忙，明明就是你在带着我赚钱啊！”
秦殊嘴角挂着笑意：“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你的租客，借你的地盘开店做生意。”
和秦殊用同一个账号，这种拥有共同秘密的感觉让许曼心情很愉悦。
“既然如此，那我们的关系嗯……还可以叫合作伙伴！”
“没错。”
秦殊扣下电脑放在旁边，靠在沙发扶手上慵懒又随意：“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两个多月为什么要一直回避我了吗？”
话音敢落，许曼的笑容瞬间僵在嘴角，指尖控制不住掐着拇指的指甲盖，转眼间又变得内敛局促。
“我……没有。”
秦殊收紧下颌，抬眼摇摇头，假意叹口气说：“那就是打算骗我这个好朋友了。”
他失望的语气让许曼感觉很难受，犹豫半晌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自己纠结又挣扎的内心。
“我、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这个朋友了。”许曼垂下头，浓密微微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看着可怜又可爱。
她嗓音颤抖，里面充满了自卑与自责，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向别人剖白自己的内心：“你不了解我，我真的真的是个很坏的人。我在家在学校都特别虚伪，那些你看到的什么助人为乐团结同学敬爱老师，都是我演出来骗人的。”
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
她很讨厌那样惺惺作态的自己，却为了让自己在人群中更合群、生活环境更适宜，不得不去迎合去伪装去掩饰。
现在的她做不到秦殊这样拥有独立健全的人格，能不管外界的声音专心做自己。
房间陷入安静，秦殊看她微微低着头，发白的脸色和飘忽的眼神都昭示着主人的恐慌与害怕，十六七岁的小孩内心都是敏感又脆弱的。
更何况她还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环境。
秦殊上前轻轻抱住她，左手放在沙发靠背上右手虚虚揽住，轻拍她纤弱削薄的后背。
“一个在心里只记得自己有多么不好的人，又怎么会很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