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冰，秦殊的冷汗打湿睡衣不得不起身去淋浴间冲凉。
可明明温热的水冲在身上他却感觉凉飕飕的，浸得心都凉了。
秦殊伸手接不住水，只能看着纯净的水珠一片片从掌心跌落再狠狠捏紧，心里的悲切和愤怒是怎么也止不住。
怨不得许曼会养成那般性子，便是他自己从小活在这样环境里，也免不得被他们逼得发疯发狂，生生憋出病来！
气闷关掉淋浴，秦殊胡乱擦两下从浴室出来，又坐在漆黑的客厅里久久静不下心，更是打定主意往后余生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小曼交到那群人的手里。
不管将来要付出什么代价。
国庆假期倏忽而过，高三的时间在充实学习过程中不知不觉越过越快。
老师们每天在讲台上好似打了鸡血，热情满满调动学生的情绪，以期能以一个最好的状态完成学习任务。
许曼每天忙得像个小陀螺，各科的卷子像雪花一样发下来，每天每科两张一天就有十二张，中午吃完饭就匆匆赶去教室，午休都在教室写作业，每天睡眠时间只六小时，刚开始长得那点体重很快就消下去，可饭量却只增不少。
给两个高考生做的饭林阿姨有些担忧，见玉雪可爱的小姑娘脸颊两侧刚被养出来的软肉又消了下去，菜色准备上就更丰富了。
十二月末，又到了许曼测身高的时间。
秦殊在门框上用笔划一个小杠：“比上个月又涨了零点五厘米，恭喜。”
从小到大由于父母的偏心，而她自己又拧巴从不肯捡许俊辉吃剩的，这就导致许曼营养严重跟上不，个子比同龄人要小很多。
但现在营养均衡全面发展每天早晚两杯奶，又在秦殊的监督下每天跳绳跑步作息规律，身高就像是干瘪的气球充满了气，哼哧哼哧地往上冒！
她高兴地在秦殊身边踮踮脚：“我现在一米六二，马上可以超过你的肩膀了！”
小姑娘笑意吟吟感染了他，也不自觉弯起嘴角，把手放在她颅顶上轻轻往下按了按，语气不自觉带着宠溺：“小丫头片子，才长高四厘米心里就计划着超过我了？”
“我又没说要长得比你高！”许曼蹦起来顶开头上的大手，“只是我心里有个理想目标罢了。”
“什么目标。”秦殊好奇。
“小秦、小曼，吃饭了。”厨房，林阿姨探头招呼，“不好意思啊，那边雇主家里有点事耽搁了，所以今天饭煮得有点晚。”
秦殊客气：“一顿两顿的，没关系。”
言外之意便是第三次还这样，他就会换人了。
有了林阿姨打岔，许曼走到厨房帮着拿碗筷，并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因为她心里的理想身高，是轻轻踮起脚就能用下巴够到秦殊的肩窝。
交颈相拥是拥抱中最亲密无间的姿势，是全身心的互相信任，是爱与被爱的具象表现，是她内心深处最深的渴望与向往。
是她……不能说的秘密。
临近期末，高三的氛围也一天比一天紧张。
而八班的校花和一班的校草居然越走越近，甚至一起上下学的事，最早是朱燕发现的。
她趁着老师转过去写黑板撞了撞许曼的肩头指指窗外：“喏，一班的上体育课回来了。”
这学期，一班和八班的体育课并没有排在一起。
许曼下意识往窗外望去，几乎是一眼锁定了秦殊的位置。
他最近好像比较爱打篮球，听人说第一次上场就打了十一班三十分的分差，要不是班主任和教导主任擎天拦着，体育老师都想给他收校队里去。
下课铃声响起，许曼心不在焉听着老师拖堂讲题，侧着头有意无意一直关注着窗外，直到他从楼梯口一路走到教室。
“秦殊同学！”
突然，一个甜甜女声响起。
许曼眸光一紧，连腰身都不自觉坐直。
“刚刚我看你打篮球三分投篮太帅了。”
阳光灿烂的上午，大走廊上一个长相甜美靓丽活泼的小女生拦住你，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夸你长得帅。
老实说，许曼是个女生都忍不住想摸摸那女孩翘起来的马尾，真可爱。
“谢谢。”
然秦殊并没有太多反应，礼貌道谢之后就侧身绕过她，走进教室里。
许曼松一口气，并没有注意到英语老师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朱燕埋下头悄悄扯她的衣摆，示意她回神。
“Sorry Miss Yang,I was distracted.”许曼紧张地站起来道歉，从来都是乖学生的她，还是第一次被老师逮住课堂走神。
好在杨老师不是个古板特别重视课堂纪律的老师，再加上许曼在学校表现一直顶好，便只让她回答了这道阅读理解为什么选B，也就放过她下课了。
“曼曼，你太不对劲了。”朱燕拦着她不让走。
距离下节课还有五分钟，同学们都赶着去卫生间和接水，教室里倒没几个人。
“咳。”许曼慢吞吞地把英语课本和卷子收好，拿出下节课的课本，红着脸自己预习，逃避着这个话题不说话。
“别想逃过审判！”朱燕贼兮兮凑过去，“说，和秦校草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其实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这么久，也很累的。
尤其是她今天发现自己对于秦殊的占有欲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倾诉的欲望已经喷涌至喉咙，再不能掩盖。
于是乎，许曼磨磨蹭蹭含含糊糊：“还在……暗恋阶段。”
“？”
朱燕看着同桌白皙柔嫩的小脸蛋，水汪汪长睫毛的大眼睛，还有那水润红软嫩呼呼的小嘴唇——她多看两眼都要被扳弯爱上的程度好么？
就这种大美女居然还得暗戳戳搞暗恋？
他秦殊何德何能！
话匣子打开已经说破，许曼也没有再矜持，怅惘道：“他好像对我没什么男女之情，我们俩平时相处更像是好朋友吧，再加上现在高三还是要以学习为重，所以这件事我一直不方便开口，也没法告诉他。”
许曼给班里同学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温柔柔、文文静静的，平时说话做事也是轻言细语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可眼前这位眉眼含愁的少女，让朱燕觉得她怕真是单方面陷进去，难出来了。
“没错！”
朱燕一改往前撮合、开玩笑的态度，认真道：“咱有什么事还是要等到高考完了再说，他现在才重回年级第一成绩也不算稳定，要是被恋爱耽搁考砸了还得复读。”
朱燕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常常陪着妈妈、奶奶在家里看各式各样的相亲节目，可以说是资深的情感导师。
她不相信这么久的时间会有男的看不出女生是在喜欢他，无非就是不喜欢，或者吊着玩。
所以啊，曼曼不去表白一直暗恋倒还好，保持现在的状态双一流大学绝对没问题，要是冒冒失失表白还被拒绝了，绝对要影响高考的！
“你也这么认为吗？”许曼眼睛里绽放细碎笑意，“我也觉得要是还没毕业跟他表白，以他沉稳持重的性子肯定不会接受，所以才一直忍着没说。”
朱燕劝说：“哎呀你是不知道，毕业就是表白的季节，我听说咱们上届高三成了好几对呢！全是高考结束聚餐那天表白成功的。”
“叮铃铃——”
上了铃声响起，许曼收回心神没有再想这件事，但心里却默默定下目标。
等到明年毕业，她也即将满十八岁，那便是可以谈情说爱的年纪了。
和秦殊。
元旦匆匆放了一天假，立马迎来期末考试。
而这次考试学校有了前车之鉴处处严防死守加强管控，再没有出现过被偷题的事。
没法作弊，许俊辉原形毕露，期中考了年级倒数十二，期末考了年级倒数第二，彻底融入非主流街溜子小群体，天天无所所事事地瞎混。
若是以前，许家耀非得呕个半死再严厉的管教这颗独苗苗，但现在他有了其他养老保险，这个没用了就没用。
他现在正当壮年，房车都有，难道还愁继承人的事吗？
而许曼和秦殊发挥稳定，一个年级十三稳步前进，一个年级第一稳定发挥。
“曼曼，还不走啊。”领完通知书，朱燕收拾完课桌把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扫进课桌里，“咱们寒假补课到过年前只有这三天假了，你这都不好好珍惜？”
“我把这篇翻译做完就走，马上。”许曼埋下头之前，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班级，在看到秦殊的身影后立刻收起书包跑出去，出教室的速度比朱燕还快。
“唉？不是还有个翻……”朱燕转头看过去——好家伙，现在连掩饰都不带掩饰了。
“秦殊！”
许曼小跑过去，攥紧书包带子：“这次寒假补习你要参加吗？”
“要。”
得到肯定答案，许曼眼睛眯成月牙。
那寒假又可以和他一起上下学了，而且更令人高兴的是，许家三口一定会回老家过年，那么寒假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在别人家可能家长会迁就高三生的时间陪着应届生一起备战高考，但在许家这个特权许曼是不可能拥有的。
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单独走在路上便是格外吸引眼球的存在，更遑论并排走在一起。
简直是颜狗的盛宴。
周围的同学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学校里还有谁不知道南安的校花和校草在谈恋爱吗？
身后的教学楼上，蔡老师和唐老师站在阳台上心绪复杂相对无言，同时叹出口气并对身边的同事产生自家白菜被小猪拱了的憋屈之意。
这都要高考，怎么还能整出这种幺蛾子来！
必须得找个机会谈一谈！
不出许曼所料，许家三口在许家耀放年假的当天就开车回了老家，只给她留了800块生活费，让她好好学习。
许曼装作羡慕的样子坐在沙发上看他们收拾东西回老家，唐艳玲见女儿孤零零的一个人难得被唤起母爱，又偷偷塞了五十块钱让她自己去卖水果吃。
当然了，如果在不知道唐艳玲昨天给了许俊辉两千块买球鞋的情况下，她会很感动的。
等大门关上，许曼立刻跳起来冲到猫眼，看到他们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箱上电梯，才愉快地锁住门，兴奋地打开电视机。
说来好笑，在这个家里她很少拥有遥控器的掌控权，所有人都比她有优先级，而她独自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在客厅看电视从来都是他们看什么就是什么。
打开电视，少儿频道她没兴趣、新闻频道也不想看、电视剧男主还没有秦殊好看，这上面没有一个节目能吸引到她。
一个台一个台的换过去，许曼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过了小时候那个渴望自己掌握遥控器的年纪。
现在十七岁马上成年的她，已经回不到自己做主看一次电视都能高兴好几天的时候了。
关掉电视。
空荡荡的客厅只有光影在挪动，许曼坐在沙发上发呆。
片刻后，她起身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翻开物理大题错题本开始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