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原本还算宽敞的客厅一下挤满了四个人。
时音方才进门前那是非常的拘谨兼不好意思,但是知晓了许曼在这儿,哼哼。
她带着挑剔的眼神打量这套房子,装修简单,地处老小区完全没有升值空间,得知还是租的之后那脸色就更难看了。
就这?
就这便诓得她的小姐妹大年三十不回家,搁这儿给他包饺子?
别是被PUA了吧?
“不是不回家。”许曼解释,“我爸妈都回老家过年了,我因为补课回不去,这才来他家过除夕。”
而李肃则是挤眉弄眼:好小子,为父刚刚给你发百十来条信息愣是一条都不理我,感情是金屋藏着娇呢!
秦殊略略有点低气压,问李肃:“那你呢?除夕不回家,跑我这儿干嘛。”
“嗨,这不过年了吗,我那一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赛一个的烦人!今天除夕全家亲戚都到了,上赶着给我介绍学校专业,恨不得给我打晕拐过去,我烦都烦死了。”
李肃耸耸肩:“除了这些,家里还摆着个不安好屁的后妈,索性跑出来玩。”
时音像沙发上一靠,对许曼说:“我也差不多,我爸妈刚从国外回来,平时对我没几句关心现在知道回来烧冷灶了。他们一个要我报金融一个要我报商管,结果自己吵起来了,也是搞笑。”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既然如此这个除夕大家就凑活着一起过吧。
时音站起来走到饭桌前:“大过年的怎么能光吃饺子呢,我现在去超市买点菜,今晚非得给曼曼展示展示我的厨艺。”
李肃立马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去买点灯笼啊窗花什么的,这可是我第一次没再家里过年,必须得热热闹闹的!”
大致安排了一下,时音和李肃去超市买东西,许曼和秦殊在家里把饺子包了,大家分工合作下午三点就开始做晚饭和布置家里。
菜洗好蒜剥好,李肃洗洗手递上菜刀:“该您表演了。”
时音接过,那架势还真没吹牛,拍蒜剖鱼动作潇洒利索,那真是有两把刷子练过的!
厨房里噔噔噔的传来切菜声,还有李肃时不时发出的惊叹,她和秦殊在外面贴窗花贴对联时听得分明。
许曼有点心不在焉。
时音和李肃是在恋爱吗?
上次李肃生日两人明明看起来没什么瓜葛,怎么现在关系突然变得这么亲近。
她无意识扣着手里固体胶棒,心想说不得还能向时音取取经,问问她怎么才能让关系更进一步,从朋友变成恋人。
但秦殊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许曼的人了,见她神思不属时不时朝着厨房方向若有所思时便猜到了一二。
“不是。”
“啊?”
秦殊把对联向下抹平,看了眼她心虚的表情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过年这几天有什么安排?”
上辈子直到他死,李肃还单恋时家大小姐未果,两人都单身着。
人家女方是商界精英家里是真的有资产要继承,有自己的事业生活也充实幸福,而李家又是后妈又是弟弟的,凭什么跟他结婚?就凭他追了人家好几年?
连秦殊也觉得时家大小姐的选择是极理智极正确的,只是他没想到这辈子会因为小曼这么早认识时音。
过年是高考前最后一次长假了。
许曼想了想回答他:“来这边复习,做作业。”
1002已经成为了她的家,一个温馨、包容、真正的家。
秦殊最后检查了一下对联:“林阿姨过年期间不能来做饭,再加上现在天气冷天天跑来跑去不方便,你自己在楼下餐馆用餐或是叫外卖怎么样?”
自己?
“不要。”许曼闷闷不乐。
秦殊有些奇怪,仍好生好气地解释:“下学期马上就要高考,与其大冬天让你来来回回奔波耽搁时间,还不如在家好好复习,要知道高考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就能上升上千个名次。”
“就是不要。”高考是高考,来这里吃饭和高考又不冲突。
气氛变得凝滞,不过最终还是秦殊妥协了:“那我明天一早来你家楼下接你。”
许曼不是任性的人,从小到大为了少挨打她潜意识养成逆来顺受的性格,即便心里不开心不愿意也不会表现出来。
但是今天她下意识就这样做了,仿佛笃定他一定不会因此生气。
沉默发酵,一时间许曼还有些恍惚。
她觉得自己好像让秦殊为难了,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上菜咯!”李肃端着第一道菜出来,“蒜蓉粉丝开背虾!”
李肃的声音如天籁般打破了这个僵局,许曼轻轻松口气,换上笑脸打开门走进去。
陶瓷餐盘上,雪白的虾肉铺上金黄色的蒜蓉汁,简直香气扑鼻!
许曼循着香味狠狠嗅了一口:“时音,你这手艺可以去开饭店啦!”
“切,我的手艺是能用钱买来的?”时音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脑袋来,“还有二十来分钟就能吃饭了,你们收拾着来。李肃!不知道菜端出厨房就冷了吗?快点端回来,放烤箱里温着。”
对联贴好,许曼和秦殊仿佛是忘了刚刚的对话,一起把客厅收拾出来,在茶几上摆好餐垫又在地上铺上厚厚的羊毛垫子,桌上还摆了点水果和小零食。
等到最后一道红烧鲤鱼上桌,天色也晚了,秦殊打开电视调出春节联欢晚会,伴随主持人喜气洋洋的开场白,李肃带头举杯:“新年快乐!”
许曼是第一个附和的,时音和秦殊还算是给面子,杯壁清脆的碰撞声更为这个新年增添了别样的声音记忆。
李肃深知秦殊的个性,有许曼在铁定不会允许喝酒的,但是拦不住他选了两瓶带酒精的饮料,两个男人喝总没问题吧!
轻松愉快的氛围是能传染的。
琳琅满目的菜式、大红喜庆的装饰、大家开怀的笑脸,许曼今天一直是眉眼含笑喜笑颜开,这是她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新年!
时音热情招呼:“吃菜吃菜!”
神色中求表扬求夸奖的兴奋简直不能自抑。
许曼率先尝了尝蒜蓉虾:“好吃,鲜!”
又尝了可乐鸡翅:“好吃,嫩!”
再剥一块鱼肉放嘴里,竖起大拇指:“好吃,又鲜又嫩!”
见时音终于满意笑眯眯去监督李肃了,她才把筷子伸向最中间那只形状不伦不类的饺子。
与此同时,秦殊吃得第一口年夜饭也是她包得饺子。
那边李肃舌灿莲花逗得时音哈哈大笑,许曼侧头轻轻问:“好吃吗?”
虽说秦殊也参与了剥玉米、绞肉馅等步骤,但最重要的调味却是她来的。
“好吃。”秦殊再夹一个吃进嘴里用行动证明他所言非虚。
她的眼睛顿时像高温下是融化了硬糖,笑容甜蜜:“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试试其他新菜。”
秦殊点点头,眉眼间是温柔的回应。
十八岁刚成年两个男生的饭量简直可以用骇人来形容,时音和许曼已经吃得肚子饱饱去阳台上看烟花了,他们还没下桌。
寒风冷冽,时音趴在栏杆上把她爹妈的电话挂了,语气不耐:“烦死了,我老早就知道两人是各玩各的,为了公司为了财产才没离婚,还腆着脸说是为了我。平时在国外和男模小蜜疯玩得时候怎么想不起我来了?无语。”
许曼劝说:“你一走了之你爷爷奶奶可是该伤心的,他们膝下就只有你这一个孙女。”
时音闷闷开口:“我知道,不过那两位肯定是不能安分在家里过夜的主,我等他们都出门了十一点左右再回去,陪我爷爷奶奶跨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许曼看着天空的烟花,窜天猴似的一个比一个绚烂。
“唉我说曼曼。”时音凑过来撞她肩膀,“真喜欢那冰山脸啊?”
冰山脸?
“你别瞎取外号。”
许曼想到他刚才弯起的嘴角,辩驳:“他还挺爱笑的。”
时音挑眉:“得了吧,我今儿个就没听他老人家说几句话,可高冷了!诶,初中那会儿光我们班就有十好几个男同学喜欢你,我还当你没开窍一心只爱学习呢,没想到喜欢这样式的。”
“哪儿有。”许曼不认同。
明明是秦殊是什么类型,她就喜欢什么类型。
时音看了眼好友掩饰不住的情意,语气也不再吊儿郎当:“曼曼,不是我势力眼嫌贫爱富,实在是在我这个圈子里见太多渣男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别觉着他现在高岭之花朗月清风的,等出了学校要面对现实问题时,越穷的男人嘴脸越难看。”
倒不是时音看不起穷人,可现代社会对男性又不像女性那般有着诸多发展限制,只要是能吃苦狠下心的,赚点养家糊口的钱很难吗?
以钱为标准衡量一个人实在是太极端了。
但是一个人连傍身钱都没有,那就说明他的家世、外貌、能力、学历、智商、情商没有一样出众,甚至是有欠缺的。
这是好友的价值观,许曼没有经历过她的人生,也无权反驳。
“我,但凭心意吧。”
她的人生走到这一步,就像个被迫负债百万的人拿着兜里最后两块钱买了张彩票,中了就皆大欢喜脱离苦海,没中也没资格怨怼从容赴死。
看着好友,时音终是叹一口气没说什么。
比起学校里其他不知晓内情的同学,时音算是稍微知道一点许曼家里情况的。
她不曾切身体验过许曼的委屈憋闷和崩溃绝望,就没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指责许曼为什么不勇敢逃离禁锢,非要把自己逼到绝境。
“不说这些事了,聊点别的吧!”时音故作轻松,“看你们南安也不轻松,我估计这是我们今年最后一次相聚了。”
“嗯?”
“我三月就要出国啦,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时音走到屋内拿来纸笔,“喏,这是我的手机号和微信号,等你办了卡记住先给我发信息再打电话,陌生号码我一概拦截了的。”
“好。”许曼把纸折好放进包里,准备等换了新手机再联系时音。
“那我们回国再约。”
十一点过,时音要回去陪爷爷奶奶,李肃拿起围巾出门送她。
秦殊慢慢收拾着桌上残羹冷炙,也不让许曼沾手。
“厨房里的等我回来再收拾,先送你回家。”
那个冰冷的家,许曼其实也没那么想回去,随意道:“今天反正都这么晚了,我干脆就在沙发上窝一晚上呗。”
秦殊洗手的指尖微顿,甩甩手语气不容置喙:“走吧,时间不早了。”
换鞋时许曼懊恼地拍拍脑门。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好像是氛围太过轻松愉悦让她放下心防克制不住心里的想法,总是忍不住跟他亲近。
关上门,许曼自知理亏,不敢再反驳跟着他一起下楼。
但是走着走着她发现这并不是回她家的路。
“现在我们是去哪儿?”
“不是要倒数跨年吗,我记得中央广场有个大钟摆,还算适合。”
许曼心下微甜,其实她也就某天中午吃饭时,稍提过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