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映国嘱咐即将参加竞赛的五名同学一些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
教室里的学生很快收拾好书包回家。
冬天即将过去，此时天黑得不若往常早。下午五点二十，天空中余了抹霞光。
霞光透过窗，将教室分成明暗两半。
莫临单肩挂着书包，站在暗处，伸手拿起段名扬座位上被攥得皱巴巴的成绩单。
他眉头微皱，似乎遇到了解不开的难题。
——段名扬出国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莫临记得他与段名扬初次打交道，是在全国小学生速算大赛上。一向骄傲的他被横空出现的段名扬打得措手不及。
莫临小时情绪比现在鲜明的多。比完赛后，他气鼓鼓去找段名扬，想要拉着他私下再比试一番。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段名扬似乎想到什么，眸色变得温柔：“再不快点回家，家里的糖果要被小馋猫偷吃光了。”
莫临以为段名扬养了只猫，后来才发现竟是个人。而且那人就是商念最近一直念叨的好朋友——唐清晓。
莫临小学与商念不在同一个学校，却听她念叨过很多关于段名扬和唐清晓的事。
——好羡慕哦，他们不是兄妹，感情却比亲兄妹更好。
——段名扬又考了第一名，他怎么那么厉害！不过比起清晓还是差一点！
——我偷偷给唐清晓带糖，唐清晓牙疼了，段名扬看我的表情好凶。
……
起初，对于商念嘴里一直叨叨着“段名扬好聪明，好厉害”，莫临是不服的。
为此，他私下找过段名扬许多次，和他比了许多次。
数学、速算、英语，甚至军旗、围棋、象棋……等等一切他们会又可以比试的东西，两人都比了一番。
莫临输多赢少，他是真的服气。
少年人虽骄傲，却并非输不起。不知哪天开始，两人成了好朋友。
渐渐的，四个人一起出去玩。
商念和唐清晓逛街时，他们两个跟在后面帮着拎东西，顺便背古诗。
莫临：“下一句该你了。”
身旁一阵风略过。
段名扬丢下一句“你赢了”，扔掉手中东西，快步向前，一把抱住踩空台阶的唐清晓。
见人没伤着，段名扬松口气：“好好走路。”
唐清晓吐吐舌头，没安分几秒，又开始在台阶上蹦跶。
段名扬表情无奈，却没有生气，而是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唐清晓身上。
或许，他之前的注意力也一直在她身上。
所以才能在唐清晓要摔倒前接住她。
莫临不爽：“她这么作，你不烦吗？”
不料，一向云淡风轻的段名扬突然沉下脸。
“商念又吵又闹，你觉得烦吗？”
莫临愣了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触到了对方逆鳞。
段名扬被莫临出言挑衅时没有生气，比赛输给他时没有生气，只因他评价唐清晓一句“作”，便好几天没有理他。
最后莫临道歉：“对不起，我对她没有恶意，是我说错话了。”
平心而论，如果有人当他面说商念坏话，他也会不高兴的。
段名扬终于笑了笑：“没关系。”
做朋友这么多年，莫临清楚的知道在段名扬心里，唐清晓永远是最优选。
所以在回国后，段名扬与唐清晓突然闹崩，他和商念两人是最不理解的。
莫临垂眸望着手中的成绩单，突然意识到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唐清晓和段名扬为什么会闹崩？他们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
他试图回忆，却发现只有“唐清晓不满段名扬长期在国外”这个模糊的潜意识，但仔细想想，唐清晓并不是不讲理的女孩儿。
能被段名扬放在心尖上的人，自然有她值得的地方。他知道唐清晓对段名扬也是一等一的好。
所以，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毫无印象。
更何况……记忆中的段名扬可不会因为一次考试失利表现得气急败坏，更不舍得与唐清晓生气。
教室响起脚步声。
莫临回头，看到商念穿着黑色大衣，戴着褐色八角帽来到自己面前。
“在校门口等你好久了也没见你出来，在教室做什么呢。”
商念踮起脚尖凑过去：“成绩单？哇，我们家清晓真棒，又是第一名耶！”
莫临解下自己围巾扔给商念：“你织围巾是为了收藏么？”
大衣第一颗扣子在脖颈下方。这么冷的天露出整个脖子，等着感冒吗？
“统共就织了两条呀，一条鹅黄色给清晓，浅灰色给了你。”商念将围巾戴好：“我的那条才织了一半。外面卖的太丑，我不喜欢。”
莫临无语：“冻感冒别来找我哭。”
商念抬腿给了莫临一脚：“乌鸦嘴，快给我呸呸呸！本姑娘才不会感冒呢！”
莫临拉着商念冰凉的小手塞进自己棉服口袋。
两人向校门口走。
“还好放寒假学校里没有校领导。”商念呼出白气，握紧莫临暖和的大手：“不然就没有手可以牵了。”
莫临停下思考，低头看她：“为什么？”
商念瞪他：“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敢在校领导面前和我牵手吗？没有一把甩开我就不错了！”
上个学期，高二年部有一对知名情侣被领导抓了个现行。据说，那男生条件反射甩开女生的手。
当时女生正握着他的手撒娇，一时间重心不稳，当着教导主任的面摔倒在地。
这事也成了教导主任讽刺学生们早恋的典型——
“女生们都清醒一点，什么样的人值得托付需要你们好好擦亮眼睛去看。未来的路很长，当务之急是好好提升自己。你若芳香，蝴蝶自来！别被绿豆苍蝇迷了眼！”
听了她的话，莫临淡淡道：“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甩开我的手还是不会被领导抓到？
商念气闷，幸亏她从小到大习惯了。不然谁能跟莫临这个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葫芦谈恋爱啊！
—
虽然快到春天了，但气温依旧保持在零下。
唐清晓背着书包走到楼前，借着模糊不清的天光发现前方地面全是冰。
不知谁家的倒霉太阳能被冻裂了，水从水管流出，凝成一大片冰。
唐清晓小心翼翼向前走。
第一个台阶、第二个台阶……很好，还有最后三个台——
卧槽！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唐清晓明明感觉自己的脚平稳着陆了，却蓦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作为一个容易摔倒的人，唐清晓冷静的双头抱头——保护我方后脑勺！
路云归揽住她，被她的姿势逗得发笑：“挨打要立正？摔倒要抱头？”
唐清晓扶着他胳膊直起身，眼睛亮晶晶：“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在啊。”路云归抬手指了指楼上：“五楼太阳能坏了，下午有工人上去修，我听到声音便下来看了一眼。”
然后发现跑的水已经成冰，想起某只在雪地里走路都会怕摔跤的小鸭子，路云归索性靠在楼道等她放学。
“所以你一直站在旁边乐呵呵看我小心行走的模样吗？”唐清晓月牙眼微微眯起，想到刚刚笨拙的模样被人看个精光，她有些恼羞成怒。
“冤枉啊。”路云归带着她向楼道里走，声音有点委屈：“我明明是在寻找英雄救美的机会。”
听他这么说，唐清晓不爽的神情烟消云散，眉目染上笑意。
她是真的好哄。
“你脸上是什么？”唐清晓抬手抹去路云归左脸旁一个黑点：“墨汁？”
路云归“唔”了一声：“中午写了几分商务文件。”
唐清晓点点头，将墨汁抹干净。
关于生意方面的事情，她不太感兴趣，却也知道路云归身后还有家族企业需要管理。
最近这些日子，他一直用电脑负责联络与办公。
“段名扬没有插手你公司的事吗？”
路云归眼中划过不屑：“他没有这个本事。”在出事前，他已经将公司各项事务安排妥当。
即使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回国念书。
闻言，唐清晓放下心：“那就好。”
最后剩两个台阶，唐清晓心情愉快蹦了上去。
她回头，看到路云归呈保护姿态站在自己身后。
“路云归，我又能碰到你了。”唐清晓站在家门口笑道。
路云归眼中升起暖意：“我以为你还没发现。”
怎么会没发现？这几天唐清晓有意无意触碰路云归，却都像戳到一团空气般让她难受。
今天考试结果下来，她听到段名扬落选后心情一直保持高度紧张。
放学时，她溜得比张映国更快。
“她跑这么快干嘛？”齐超纳闷：“都不等等我。”两人家在一栋楼，这几天放学是一起回家的。
刘悦揣测：“学神肯定饿了。”
两人不知道，唐清晓想快点回到家，确认自己心中期待的那个可能性。
还好，这次她没有失望。
她动了动嘴唇，想继续说什么，她家大门“砰”一声打开——
唐父举着锅铲皱眉：“在外面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到家不进门，楼道里的冷风好吹么？”
唐清晓：“……”
她小幅度偏头，看到路云归对自己眨眨眼，示意她先回家。
唐清晓心情好，不计较唐父看神经病一样看自己的眼神：“哇，我闻到糖醋鱼的味道，好香！”
唐父怜爱道：“多吃点鱼脑瓜。”
唐清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