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楣像惊慌的小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果然小挎包不在身上。
唐殊手里拿着的那只卡其色的包，正是她今天背去参加聚会的。
“我、我给忘了。”苏清楣停下脚步，望向唐殊的时候，他的脸正好逆着光，轮廓一半清晰，一半埋在黑暗里。
像极了从前无数次她偷偷看他时的模样。
唐殊把小皮包的背带包身缠了几圈，然后缓缓递到她的跟前，说道：“给你，钥匙也在里面吧？”
苏清楣悻悻接过背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把背包拢在怀里，肩带上似乎还隐隐约约留着一些属于唐殊的温度。
“谢谢。”苏清楣轻声道谢。
唐殊轻叹了一口气，空出来的两只手，有一只插在兜里，垂眼看着她，问：“怎么走那么急？”
苏清楣随便扯了一句：“明天要上班。”
只闻唐殊轻嗤一声，说道：“明天周六。”
苏清楣：“……”
每次在唐殊面前说谎，最后狼狈总是她自己。
“我送你到门口吧。”唐殊又说。
“不、不必了。”苏清楣立马打住他，“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小区的方向跑去。
唐殊还停在路灯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黑暗中，淡离了视线，他轻叹了一口气。
-
苏清楣回到家的时候，一口气喝了两杯水。
随后把背包撇到了一边，谁知，一把扔向沙发的时候，包最外层那隔里的什么东西冒出来了一个角。
她蹙了蹙眉，记忆中她从来不会在包的外层装东西的，因为那儿没有拉链，她总觉得东西装在那儿没有安全感。
于是，她满带疑惑地拿起小皮包，伸手往里摸索了几下，指尖还真的被一张硬硬的片状物品碰到了。
“什么东西呀……”苏清楣说着，一手把东西掏了出来。
竟然一张卡片。
苏清楣更懵了，她根本没有任何印象，自己什么时候在这里放过一张卡片了。
于是，她半信半疑地打开卡片，上面是黑色签字笔留下的娟秀字迹——
苏女士，听说你每天要对电脑超过八小时，每天睡前戴护眼仪半小时会好点哦~
下面是一个单号。
好像是某个人给她买了一个礼物，快递还在路上，过几天她就会收到。
“谁给我买的护眼仪？”苏清楣嘟囔了一句，又把这张纸片上的话重读了一遍。
好像还真的只有这一句话，没有落款，没有署名，只留了一个收快递的单号。
曾几何时，刚出来工作那会儿，苏清楣也想过要给自己买一套护眼仪，奈何钱包不允许，上网一搜，都得大几千块钱，看到价格的那一眼，想买的念头瞬间被彻底打消了。
苏母现在住在疗养院，还得苏清楣每个月寄钱回家，生活上的吃穿用度，虽已经不需要像大学那样计算着来，但也还没到随随便便可以买这么贵的东西的程度。
久而久之，她也没再念叨这护眼仪了。
没想到就连她自己都快忘记这茬的时候，竟然有人白送她一套。
这么想着，她再次拾起丢在沙发上的小纸片，又仔细看了一遍，该说不说，这字迹还有点熟眼。
片刻后，她划开手机锁屏，发了一条消息。
-清清子：[图片]
-清清子：是你送的吗？
那边几乎是秒回。
-唐殊：回到家了吗？
-清清子：回到了，那个护眼仪是你给我买的吗？
-唐殊：快递这么快就到了吗？
-清清子：还没……要不你还是退了吧，我不想收这么贵的东西。
-唐殊：不能退的。
“……”苏清楣捧着手机，一时间被噎住了，“什么东西还不能退。”
-清清子：那我不能收，回头我还给你。
这条消息刚发过去，苏清楣的电话就响起来了，果不其然，唐殊打电话过来了。
接通后，苏清楣很快就摆出了态度：“唐殊，你送的东西太贵了，我没有理由要你的礼物。”
只闻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分钟，很快低柔的声音响起：“是这样的清楣，我需要你帮个忙。”
“啊？什么？”
“这台护眼仪是我一个眼科的同学在做临床试验的，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你特别容易眼疲劳吗，他们目前也在寻找长期使用电子产品的人群，我就想到了你，所以他就想邀请你入组体验一下。”唐殊这番话说得十分自然。
“啊？”苏清楣顿了顿，一时真假难辨。
这么说来，貌似这护眼仪也不是不能要。
“可你为什么之前没说清楚呀？”苏清楣又反驳道。
“我刚刚想说来着，但你跑那么快，你觉得是我不想说吗。”唐殊的语气又变回成她熟悉的样子，慵懒随意，听着不太想撒谎。
似乎真的是方才她胆怯于两人独处，紧张地跑开了，不然待久一刻，唐殊没准儿就告诉她了。
“这样啊……”苏清楣一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的拇指一直在摩挲着那张收货的卡片。
“是的，不仅如此，如果你愿意入组的话，过两天看你有没有时间，来我们医院的眼科研究所做一个简单的眼部检查，他们需要记录一下你的相关数据。”唐殊接着说道。
若是刚才那番话只能勉强打消苏清楣怀疑的念头，那如今这番话是彻底让她放下心来。
正要答应，可她又回旋了一下：“这检查麻烦吗？”
“不麻烦，大概全程花个半小时吧。”唐殊说道。
“也行，”苏清楣抿了抿唇，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晃起腿来，“你跟你同学说吧，我这边没问题。”
“好。”唐殊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一点儿也不黏糊，这让苏清楣更加坚信，她就是那个被选中的“标准患者”。
-
第二天一大早，苏清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拉进了一个四个人的群里。
她揉了揉睡眼，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群名，跟着念了起来：“护眼仪临床试验A组，3号患者。”
她点进去看了一下，发现群里除了她和唐殊，还有一个眼科医生和一个科研助理。
“这么正式……”苏清楣咽了咽睡了一晚上干涩的喉咙。
她没想到每个患者都给拉一个群。
她刚想着要在群里说点什么，就在这时，唐殊给她发了一条私信。
-唐殊：清楣，你今天有空吗，今天中午眼科门诊有一个体检的空位，你要不要今天就过来？[太阳]
苏清楣挠了挠头，随后回复了过去。
-清清子：可以是可以，但我现在起来，坐地铁过去得一个多小时，到你们门诊估计要一点多了。
-唐殊：一点多可能有些晚了，我去接你，怎么样？[转圈圈]
“接我？”苏清楣吸了吸鼻子，一下子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开车吗？”
-清清子：会不会不方便？
-唐殊：不会，我现在准备出发，大概四十分钟到你家楼下，可以吗？[歪歪头]
-清清子：行吧……
这人来得有些让苏清楣猝不及防，下一秒，她忙不迭地双脚踩地，滚到浴室去洗漱。
说是四十分钟，唐殊其实在三十分的时候就已经等候在楼下了。
苏清楣一下楼，一眼就看见了翩翩少年，依靠在车门，一双修长的双腿交叠着，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在摆弄着手机。
好似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唐殊骤然抬眸，正与从林荫道处跑出来的苏清楣对了个正着。
这一幕，好像与两人记忆中的无数个画面重合，像极了高中的时候，放学后他在等她收拾书包的样子。
苏清楣好像总是慢悠悠的，唐殊看似慢条斯理，实际上有条不紊，总是完成得很快。
苏清楣跑到车前，已经气喘吁吁：“不好意思，我有点晚了。”
“现在过去还来不来得及，你同学不会要等很久吧？”
“我要不要提前在我们四个人的群里道个歉……？”
苏清楣一个劲儿地说了很多。
唐殊眼含笑意听她说完，随后不慢不紧地搭了一句：“首先，现在赶过去来得及，其次，我同学不会生气，最后，天气这么热，你要不要上车再说？”
“额，好。”苏清楣怔了怔，下意识地把手搭到后座的车门上。
还没等她拉动车门，耳边就响起了唐殊低沉的嗓音：“诶，你。”
“嗯？”苏清楣顺势转头看向他。
唐殊挑了挑眉，说道：“你把我当司机吗？”
“啊，这……”苏清楣感觉舌头像打结了似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到前面来。”唐殊说着，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苏清楣迟疑了片刻，奈何外头实在是闷热，她也不多考虑了，矮身跨进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啪，随后是车门关闭的声音。
很快，唐殊也坐到了驾驶室里。
此时的苏清楣，就坐在他的身旁，两手交叠放在大腿上，一声不吭。
下一秒，唐殊的眼神就扫过来了，悠悠然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干嘛看着我？”苏清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唐殊好似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轻嗤一声，说：“安全带。”
“要我帮你系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