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带，”唐殊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看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她的脸上，“要我帮你系上吗？”

    苏清楣紧张得眨了眨眼，下一秒，赶忙转过身去扯下安全带，谁知这安全带像是被人上锁了似的，怎么扯都卡在那处出不来。

    “这、这个好像卡住了……”苏清楣面露难色。

    唐殊见状，不得已终于上手帮忙，只见，他的手轻轻覆在苏清楣的手上，然后带着她的手轻轻一用力，随后，安全带如盘蛇一样伸展出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四两拨千斤。

    “用蛮力不行，慢慢扯就出来了。”唐殊看着她的双眸说道。

    这句话很奇怪，明明是教他怎么做，可听起来却像是逗她。

    此时，两人的距离很近，连对方的气息都能隐约察觉，好像稍不留神就会碰到对方的鼻尖。

    苏清楣只觉得耳根一热，下意识地别过脸：“知道了。”

    闻言，唐殊也不含糊，很快就退回了身子，回到了驾驶座上。

    车正要开动之时，唐殊好似想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问她：“你有驾照吗？”

    苏清楣惊魂刚定，方才那句简单的话她消化了半分钟，才缓缓回答出来：“还没考完。”

    “卡在科目几了？”唐殊的问题穷追不舍。

    这不提还好，一提起考驾照，苏清楣胸口瞬间窝起了一阵小火，她没好气地回答：“科目二。”

    “考几次了？”唐殊又问。

    怎么又来，揭人短还不带这么频繁的。

    可奈何如今坐在人家的车里，苏清楣还是保持了最后一丝礼貌，回答道：“两次。”

    “两次？”唐殊语气都变了，连音调都变得尖了不少，他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两次不过，都是因为什么？”唐殊止不住追问道。

    苏清楣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大石压在胸中一样，缓缓说道：“两次都卡在了半坡起步……”

    “车熄火了？还是什么……？”唐殊还问。

    “车上坡之后，停下来就往后溜了……”苏清楣越说越气，“你有完没完啊？！还去不去医院啦？”

    “走着，”唐殊的嘴角挂了一抹笑意，“给你看看满分示范。”

    -

    车开了，从林荫道出来就上了高架，一路畅通无阻。

    唐殊开车很稳，几乎没有出现突然加速，或者是急刹车的情况，稳得就像有轨道似的，行驶在平坦的道路上。

    方才“驾照风波”，苏清楣为了避免再聊天，转头看窗外的风景，基本上都是城市里千篇一律的建筑，看了一会儿，不免有些腻了，她又默默把头转回来。

    一转头，就瞄到了车内后视镜上挂着的装饰——

    是一串手工定制的挂件，上面有两张不知道是什么的卡片，被小心翼翼地装在了两个塑封的透明壳子里，底下还有一个金黄色的下铃铛。

    碰到空调出风口出风的时候，铃铛摇曳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许是察觉到苏清楣在这个挂件上目光停留了太久，唐殊低柔的嗓音喊了她一声：“清楣。”

    “怎么？”苏清楣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你可以把它取下来看。”唐殊随后说道。

    “会不会不方便？”苏清楣有些迟疑。

    “没事。”唐殊回答得很干脆。

    于是，好奇心的驱使下，苏清楣伸手够到了挂件的顶端，手指轻轻一勾，把它取了下来。

    方才在眼前晃了好一会儿，看得不真切，现在捧在手上，才知道这挂件有多精致。

    那金黄色铃铛的上面还榜了一条红绳编织成的结，可爱又小巧。

    苏清楣顺着绳结网上摸，很快就摸到了其中一个塑封起来的卡片。

    壳子还是完好无损的，透过车窗照进来的阳光，干净得反着光，可里头的纸片一个角已经被折断，边边的地方还泛着黄，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了。

    上面的字也有部分被磨掉了，只能隐隐约约看清楚一些——

    ……市开往理城，G3662次……4车厢，6F……

    苏清楣下意识手一紧。

    那是一张车票！

    她又扒拉着往上看，果不其然，上面那个塑封壳子装的是另外一张去理城的车票。

    那是七年前，两人在高三下学期最后的一次疯狂，买了去理城的车票听吉他音乐会。

    若不是现在翻到车票，苏清楣都快要忘掉她曾经在十八岁那年，与她喜欢的少年任性了一回，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没想到这七年前的车票，唐殊还留着，一时间她思绪万千。

    不知为何，看到这张熟悉又陌生的票根，苏清楣觉得鼻子酸了酸，正想张口说点什么，喉咙就像被纱布堵住一样酸涩。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引来了唐殊的注意。

    “怎么了？”唐殊开车的时候直视前方，并没有看她。

    苏清楣抬手使劲儿搓了搓鼻子，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怎么还留着以前的车票？”

    这句话，换来了唐殊好一会儿的沉默。

    良久，就在苏清楣以为自己不会听到答案的时候，唐殊又再次开口：“觉得很重要。”

    很重要？

    到底什么很重要？

    是那场属于青春的音乐会，还是那次任性的少年游，亦或是那个偷偷藏在心里的人。

    苏清楣隔着塑封壳子抚摸了一下泛黄的车票，淡淡道：“听说你大学的时候也去了许多地方，当了交换生，还出了国。”

    刚一说完，苏清楣就后悔了，这话好像在故意揶揄唐殊似的。

    “嗯，确实。”唐殊冷静地打着方向盘，语气听不出情绪，“但我还是觉得，去理城那次，印象最深刻。”

    此言一出，苏清楣转头看向他。

    “后来，我也没再去过理城了，”唐殊又说，“有七年了吧。”

    “去理城还不简单，”苏清楣干笑了两声，“坐个高铁就能去了。”

    唐殊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了一句：“是么？”

    -

    周末的医院门诊人特别少，尤其在午休时间，两人去到眼科门诊楼的时候，几乎都没看到几个挂号的。

    唐殊带着苏清楣走员工通道，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眼科检查中心。

    不到不知道，这一到才发现，眼科门诊和其他科还真不一样，周末人竟然这么多。

    苏清楣忍不住惊讶道：“我看外头挂号太排队人挺少的，怎么这里人这么多呀。”

    “嗯，周末很多家长带小孩子来配眼镜，所以检查的人特别多。”唐殊解释道。

    闻言，苏清楣心里有点打鼓，本来想着“沾点儿小便宜”，可没想到周末的人还挺多，于是，她试探性地问道：“那会不会打扰你同学呀？”

    哪怕是长大了，她最害怕的还不是麻烦自己，而是打扰到别人。

    “不会。”唐殊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么说还不够，又补了一句，“放心吧。”

    唐殊很快把她带了一个隔间，里头正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等候多时。

    一见人来，那人便主动迎了上来：“唐哥，来啦啊。”

    说着，那人转头看向苏清楣，随后冲她友好一笑：“你好，苏女士，我是这里的科研助理，我叫方寻。”

    “方医生你好。”苏清楣客气地冲他打招呼。

    不得不说，方寻这人特别自来熟，一来二去就跟苏清楣混熟了，不仅如此，他还带着苏清楣做了一套电子问卷，了解了一些她生活上的用眼习惯。

    唐殊则全程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交流，恍若苏清楣的“家长”一样。

    苏清楣时不时也会回头瞄两眼唐殊，唐殊也丝毫不避讳她的眼神，要么冲她笑笑，要么直接问她“怎么了”。

    趁着方寻把表格拿出去整理的间隙，苏清楣再次回头看向唐殊，压低声音说道：“唐殊，刚刚方医生说他把护眼仪寄过来了，可是我……”

    “你哪里觉得有问题？”唐殊反问她。

    “我记得我好像没给过他家庭住址吧，他怎么就能直接寄到我家来了呢？”苏清楣说出心中疑惑。

    其实从一开始，她对此都十分疑惑，只是一直没机会问，而且面对如此热情的方寻，她也不好意思问这种问题。

    只见唐殊表情微动，下意识挠了挠鼻子，然后回答道：“你上次阑尾炎住院的时候，不是填过家庭住址吗？”

    “啊，”苏清楣恍然大悟，“是那一次，那确实填过。”

    “对啊，全院是联网的，自然就会知道了，”唐殊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过你不用担心，而且医院作为试验的单位，临床试验是保密的。”

    “嗯嗯。”

    两人刚一说完，方寻就回来了，他拿着苏清楣的检查单走进来，然后又再次坐下来给她耐心解释。

    “所以呢，苏女士，您很可能是有干眼症的，加上视疲劳，会不会总觉得很酸胀，然后有时候痒、有时候刺痛呀？”方寻问道。

    “对、对，就是这样，很难受，但也试过自己买一些润眼的眼药水，就是不见好。”苏清楣说道。

    “这个的话光用润眼的眼药水可能不够……”方寻回答。

    两人又这么聊了一会儿，这次会诊即将结束，方寻把苏清楣的检查结果整了整，交到她的手上。

    就在这时，诊疗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还没见到人，率先看见了一双泛着光的皮鞋。

    随后那人的头也跟着探了进来，连带着还有她的声音：“方哥，你这儿忙吗，可以过来帮我看一下验光吗？”

    房内的人几乎同时仰头看向门外——

    是李思甜，此时的她正扶着门把手，站在诊疗间的门边。

    看到了唐殊和苏清楣的时候，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