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甜第一眼落到了唐殊的脸上，随后又移动着实现，扫过苏清楣，最后还不忘瞧一眼正那笔刷刷写字的方寻。
“李医生，”方寻适时抬头，“你那边验光是忙不过来吗，需要我去帮忙？”
“好巧啊……”李思甜的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她怎么也没想到唐殊和苏清楣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嗯。”唐殊很淡地应了一声。
“没想到在这里干了不到几天，就遇上你了，唐殊，咱们还挺有缘分的。”李思甜主动拉近关系。
一旁的方寻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看了看李思甜，又看了看唐殊，惊讶道：“不是，你们两个认识呀？”
“认识，”李思甜笑起来还是那样甜美，“高中的时候还做过同桌，大学也没少联系。”
“哦……”方寻闻言还是有些意外。
按照唐殊那仗义的德行，要是医院里还有自己关系很好的同学，他怎会不知道呢，毕竟，关系好的那几个哥们儿早就拉群了，方寻就是在群里的。
然而，话音刚落，只见唐殊直接站起了身子，冲苏清楣扬了扬下巴：“结束了吧，走吗？”
苏清楣有些无措，她也没想到李思甜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唐殊会直接越过她同自己说话。
“结束了。”苏清楣缓了缓，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走吧。”说着，唐殊就把诊间门把手拉开了，留出一条道让苏清楣先出去，而后默默地跟在后头也出了门。
李思甜站在诊间里，看着两人从自己的眼前错身而过，心里五味杂陈，脸上更是难以掩饰的错愕。
两人并排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正外电梯间的方向走去，不料后面就有人喊住了他们。
两人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发现李思甜不知什么时候追了出来。
她停下来的时候，首先是看了唐殊一眼，奈何唐殊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最后她游弋的眼神又落到了苏清楣的脸上。
“清楣，既然来了，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李思甜这话虽然是对着苏清楣说的，但她眼角的余光总是止不住瞟向唐殊那边。
唐殊眉心一蹙，打量了她一眼，还没等苏清楣开口，抢在她之前问道：“你想跟她一起去吃饭吗？”
苏清楣怔了怔，下意识看向唐殊，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
“我、我……不吃了吧，我有点事，要先走了。”苏清楣磕磕巴巴地说着，不过还是拒绝了。
李思甜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奈何唐殊又抢在她之前开了口：“既然这样，那我们先走了。”
说罢，他毫不含糊地转身。
“等一下，”李思甜又向前挪动了几步，“或者一起去喝杯咖啡吧，难得遇见。”
这下好了，这句话说完，唐殊又把身子转了回来，脸上终于挂上了不耐烦的神色，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你没听懂吗，她说没空。”
说着，他冲苏清楣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走吧？”
“嗯。”苏清楣应了一声，疾步跟在唐殊后头。
只留李思甜呆若木鸡地站在医院的走廊，看着两人的背影，直至消失。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从与唐殊再次在南城相遇之后，唐殊对她好像越来越不耐烦了。
明明以前上学的时候，两人还能聊上几句的，而且对她有意无意的试探，唐殊就算不接招，也不会无情到驱赶。
她这次毕业后专门选择从回南方工作，除了南城附一医院有很好的入职条件以外，很大原因也是因为唐殊。
现在倒好，唐殊直接给她“当头一棒”，让她心里没了底。
电梯间，两人默不作声地并排站着。
周末的医院只开了一台电梯，但这十几层楼的，等半天都还没等到。
气氛正尴尬之时，苏清楣听到了唐殊的声音：“如果你不想搭理她的话，可以直接拒绝的，也不需要说什么理由。”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针对的估计就是李思甜刚刚莫名其妙的邀约。
“我知道。”苏清楣垂下眼。
不知怎么的，两人在南城刚相遇的时候，她还带了些过去对唐殊奇怪的滤镜，可如今好几次相处下来，她发现唐殊也变了许多——
好像比以前更加坦诚了。
以前那些可说可不说的话，唐殊都会选择沉默；但现在，他好似生怕苏清楣听不懂似的，还刻意去解释了一番。
“不过，”苏清楣心下一横，调侃起来，“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经常跟思甜一起合作，而且大学你们应该也经常来往，你刚刚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儿不给她面子了？”
闻言，唐殊微怔。
叮——就在这时，电梯到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踏出脚步，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唐殊伸出修长的手指，摁了负一层，随后转过头去冲她眼神示意：“我送你回去吧？顺便吃个饭？”
苏清楣迟疑了片刻，回答道：“可以。”
随后，电梯门很快就关闭了。
正直午休时间，电梯只有两人，显得空荡荡的，连说话都有回声。
就在苏清楣以为自己刚刚那句话不会听到唐殊回答的时候，不偏不倚，就在这个时候，唐殊的声音响起：“我跟她只是同学，仅此而已。”
苏清楣迟疑片刻，转头看他，此时，两人的身高相差悬殊，唐殊比苏清楣高了不止一个头。
在唐殊的角度，只需要稍稍侧脸，就能看到她，而且显得特别小巧。
两人的镜相映照在反光的电梯门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所以呢？”她问。
“所以，”唐殊故意停顿了一下，“关于别人说的什么奇怪的传闻，别相信，好不好？“
本来是一句澄清的话语，但唐殊却把姿态放得很低，语气隐隐透出了哀求的意味。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苏清楣干笑了一声，“我相不相信，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他转过头去，语气格外郑重，“你非常重要。”
苏清楣呼吸一滞，睫毛下意识颤了颤，听到这句猝不及防的话，让她一时不知该做出怎样的神情。
可还没等到她反应，下一句话又接了上来。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唐殊抬了抬眼，看着不停下降的电梯数，就像两人独处的倒计时一样，即将结束。
“什么事？”
“高三的时候，我想邀请你一起去首都读大学是我真心的，想让你考出最好的成绩也是我真心的，包括那年你陪我过的唯一一次生日，我许愿说想让你过上理想的生活，也是真心的……”说着，唐殊哽咽了一下。
他好像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这些年来，这还是头一回。
然而，就在这时，身子一阵摇晃，伴随着一声电梯的提醒音，两人已经到达了负一层。
电梯门打开，可两人却没一个人踏出去。
唐殊有些烦躁地叹了一口气，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怎么每每他想对苏清楣说些什么的时候，总会被各种因素打断。
同样情绪被打断的，还有苏清楣。
她一边错愕着，一边期待着。
可谁料，这电梯这么快就到了。
她心下一沉，年少时也好，如今成长了也罢，那个她幻想着想听到的答案，要呼之欲出了，可偏偏就断在了这个时候。
就像七年前的那个盛夏，两人匆匆地在医院见了最后一面。
如果那时候的苏清楣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七年后，那天她绝对会去与唐殊好好再说上两句话。
七年了，她确实觉得生活越过越好，手头也越来越宽裕，然而，她还是会时常梦到唐殊，梦到那个她小心翼翼喜欢着的少年。
她想说她过得很好，也想说她过得不好。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两人又再次相遇，只是这一次，那句说了一半的话，是出自唐殊之口。
苏清楣眼眶一阵酸胀，她低下头，抬手蹭了蹭鼻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变：“走吧，电梯到了。”
“等一下，两分钟。”唐殊伸手把电梯门摁了关闭。
此时，整栋楼并没有其他人摁动电梯，这台电梯正稳稳地停在负一层。
两人也依旧站在电梯里。
“干嘛不出去？”苏清楣问道。
“等我把话说完。”唐殊说道。
“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你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我，也不知道我们几乎没有联系那些年你经历了什么，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给你发消息，你却一条都不回我……”唐殊说着，垂眸定定地望着她。
“但我不想十九岁时候的暗恋无疾而终，我也不想在没争取就选择放弃，所以……苏清楣，我可以喜欢你吗？”唐殊认真地说道。
骄傲耀眼的少年，在对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语气仿佛低到了尘埃里。
两人在互相试探、忍耐情绪的那些年，好似达到了某种奇怪的“平衡”，但只要足够喜欢，这个所谓的“平衡”总会有一个人出来打破它。
唐殊就做了那个人。
这句话说完，唐殊摁在电梯按键上的手指轻轻松开，电梯门再次打开。
他没想过要“逼供”似的要苏清楣答应，他只是恰到好处告诉了她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