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打

    库房里,只听见纸张轻轻翻动的声音,林莫不时偷偷去瞟一眼沉默着的齐纵,却发现他脸色并没有很难看。

    那番话无疑像一根刺,刺中了齐纵,虽然大家并不知晓,吃完后药娘们又离开采药了,可林莫内心却提心吊胆着。

    终于,齐纵开口:“林莫你来看。”

    看了一眼下来,林莫有些不理解:“太子是何意?这册集记载并无问题。”

    齐纵思索道:“先前在军营中看到的那些册集时我曾经问过何念,这册集是否就此一份?她回复我说为了避免浪费,这册集是会经过几个人手上确认的。”

    林莫看着先前的册集,上面册集上有不少修正的痕迹和批改,恍然道:“所以何念经手的册集没有什么修正痕迹,是因为这册集她并未给其余人查看?”

    “又或者,本该经手的人都默认了她的意思,所以册集才显得较为干净整洁。”齐纵猜测。

    “太子你怀疑军营里有人同流合污?”

    “有人的地方,有欲望,就会有人喜欢同流合污。”齐纵将那册集放下,继续往下找寻。

    见林莫沉默,齐纵捧着另一册集,幽幽道:“林护卫难得如此沉默,怎么了?”

    “药娘们刚才说的话…”

    “此事你知我知。”齐纵嘱咐她。

    “太子不生气?”林莫鼓足勇气问出。

    齐纵却静静回视着她,问她:“林护卫是怕我动怒,将她们都杀了?”

    林莫一怔。

    语气轻飘飘的,说出来的话却如大石压来。

    林莫低低一声:“太子深明大义,想必十分清楚药娘们本意只是想为国分忧。”

    明明是拉开距离的奉承话语,听上去也无任何问题,可话从林莫这样屈身说出来,反倒让齐纵内心有几分不畅,道:“我这太子名声林护卫是最清楚不过,今日心情好了可能就忘了,明日心情不好了说不定又记起来了。”

    林莫一时之间顿感莫名其妙,这人怎么一下子变脸这么快?

    话到嘴边了,可林莫瞬间又含了下去。

    见林莫这吃瘪的样子,齐纵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竟温和道:“你明儿个继续给我逮野兔,多放点辣椒,我就会一直心情好。”

    林莫抿着嘴不说话了。

    “怎么?”齐纵疑惑道。

    林莫松了口气,开口便是:“今天这辣椒还不够辣吗?”

    齐纵转眸便看见林莫嘴角两侧被辣红未退的痕迹,莫名有些动容,嘴角微微上扬:“那就少点辣椒,我也觉得有些辣了。”

    “知道了。”

    到底是为什么林莫这几日时常会有一种‘与他相处的时候感觉也不错’的这种错误感受?林莫有些懊恼的坐在院子一处思考着,一只手用力揪着那深扎在土壤中的野草。

    这人阴晴不定,说话反反复复,一会要辣一会又不要,一会开心笑着脸,一会又阴沉要杀人。

    思考的太认真,林莫拔草时太过用力,那草拔出时连带着少许沙土猛的飞进了眼睛里。

    “哎哟。”林莫闭上眼睛,快速甩了甩头,用手去擦反而更痛,眯着一只眼,林莫便朝着那水缸走去。

    明明隔得如此近,可是林莫感觉走过去偏偏歪歪。

    伸手去抓水瓢,眼睛已经痛的眼泪哗哗直流,都有些模糊起来。

    “齐…”林莫刚要喊出口,却立即打住了这个想法。

    水瓢舀的水流冲了一番,林莫轻锁眉头,眼睛里还是有异物的感觉,又冲洗了几遍,眼睛转了转好像没那么刺痛难受了,林莫湿漉漉的手,模模糊糊之中,有什么递了过来触碰到。

    是手帕。

    林莫压下疑问接过手帕先擦了擦眼睛,又压在那只已经有些红肿的眼睛上了。

    山野的光线已经不明亮了,树叶静止不动,林莫隐约看见一个阴霾般的身影立在一旁。

    “是太子吗?”林莫看不清。

    对方沉默不语。

    又来!

    林莫知道这人就在眼前,可是就是不愿开口让自己安心一些。

    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让林莫不再发声,只是握着那手帕闭着眼睛去沾水擦拭眼睛。

    水顺着袖口流淌,明明是狼狈不堪的样子,林莫却始终不开口寻自己帮忙,就像她划伤自己也不会叫痛一样。

    她和以前那个人又好像重叠在一起了,可是她身上明明有太多与之前的林莫不一样,齐纵看着她含泪的眼,觉得第一次如此看不清楚这个人。

    到底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何总是躲躲闪闪若即若离。

    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齐纵发现她看见自己那一刻,好像被吓倒甚至要后退一步。

    低哑嗓音带着逞强道:“谢谢太子手帕。”

    院外不远处幽幽火光,是人举着火把靠近。

    那身影整齐有序靠近。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莫感觉有一双手一把从腰际搂住将自己拉入怀中,

    耳边好似有梦话一般,让林莫骤然惊醒。

    “张嘴。”

    电光火石间,林莫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冰凉的嘴唇被一股炙热压住,有一股暖意瞬间从四周涌过来。

    太过紧张了,以至于林莫没有第一时间推开,等她反应过来时,齐纵已经十分用力将她牢牢困住了。

    滚热的手心从林莫颈部后方轻柔却有力,齐纵并未推开林莫的唇往前侵入,但那足够霸道的气息让林莫在齐纵立即又退开的一瞬间,好像有一股力量从林莫身体里抽离了出去。

    “你们怎么来了?”齐纵松开眼前发愣的林莫。

    林莫回过神才看见院子外站着的何念和几个士兵。

    一簇簇火光,熊熊燃烧。

    看见此状的何念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躬身道:“太子,宫中来了旨意,卑职前来特传太子需尽快入宫。”

    “何事?”

    “卑职不知。”

    “稍等片刻。”齐纵扬了扬手。

    “是。”

    齐纵轻咳一声,何念便立即带领士兵走到一处去了。

    林莫虽有些恍惚,看着眼前这个平静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的齐纵,只听见他有些兴奋道:“何念露出马脚了,我先行一步,你等我消息。”

    “刚才,”林莫感觉内心有一个声音朝着她大喊,“不要问!不要问!”

    可是林莫不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进入了漫长无际的隧洞中,回荡在耳:“刚才太子是故意做戏给她们看的?”

    齐纵看着林莫微白的唇瓣,如此俯视,能看到她胸腔微微颤动,他眼底露出微微痛色,一只手不自觉在衣袖中攥着,克制着收回内心想要释放的极端之感,问:“林护卫也当真了?”

    林莫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她异常清醒地看向齐纵,平静道:“太子小看属下了。”

    齐纵凝视她片刻,难得郑重道:“林护卫从来无法让人轻视。”

    说完,齐纵若无其事地收了收衣袖,大步朝着院外走去了。

    直到齐纵跟着离开,林莫才感觉自己身子止不住的在微颤。

    不远处药娘们哼唱着歌曲已经返回,林莫喘着气稳住自己,赶紧朝着库房走去了。

    回到木兰营中,林莫已经明显感觉众人对她态度已经完全变了。

    只有阿卫依然与她形影不离。

    这日检查完伤口,阿卫带着高兴的口气道:“你伤好得很快,是不是药娘们偷偷给你吃了什么补品?”

    林莫抽出一个袖珍小瓶,看到这个小瓶,阿卫有些诧异道:“阿七药娘把这药给你了?”

    “你认识?”林莫递给阿卫。

    阿卫用手指轻轻触碰那瓶子上的古老花纹,感叹道:“能被放入这样的药瓶里的药丸格外珍贵,有续命之效,里面有几颗?”

    “一颗。”林莫淡淡道,心中却一下子升起难以平静的感触来。

    阿卫一眼就看出林莫心中所想,把药瓶塞回林莫手中,看着林莫道:“那些药娘们之前常年在战场救治那些伤员,她们看过太多生离死别了,也早已看透,她们更深的认识到,要想减少这种悲剧,便是国泰民安,战场上一个好的将领能避免很多无辜伤亡,那将领一上战场,就是那不能倒的旗帜,所以她们把这个药留给你,一定是非常相信你。”

    林莫轻轻握紧那药瓶。

    一日,众人晨练刚刚结束,林莫也正好回营,远远地何念看着形单影只的林莫,一种欣然之喜便占据了她脑海,她叫住林莫,“林头!”

    何念这些日看着林莫被众人孤立,军营中人人嘴里都已经将她传呼成太子传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女人,太子离开多日无音讯其实早已将林莫抛之脑后,而林莫被情重创已不再是那个英勇善战的将领了。

    林莫看了她一眼却故意加快脚步。

    “林头!”何念语气重了些,看着林莫脚步不停这种在她眼中便是轻视的做法不由心生震怒,抓起在旁士兵手中操练的大刀使劲用力朝着林莫飞砸过去。

    林莫轻盈躲过,立在那方,回头看了一眼插入木桩上的大刀。

    “何头这是想打架?”林莫说话轻飘飘的,一股轻蔑之情让何头立即回道:“好久没有与林头比试比试了!”

    众士兵们此刻都在台下熙熙囔囔各自讨论着。

    站台之上,何念和林莫各站据一方,风今日格外大将她们身后的旗帜吹鼓着飞扬轻飘。

    “林头伤可好了?何念可不想趁人之危。”何念眼眸压着,脸上十分警惕。

    “身上的伤不重要,好不好今日何头都讨不到好果子吃。”林莫也正言道。

    “那何念偏要试试!”何念一鼓作气,猛地一把挥刀冲去。

    林莫选的军棍,看似偏长,实则不重,此时这军棍在手中轻易被挥去,来来回回阻挡这何念几乎近不了身。

    何念手腕转了转,眼睛死盯着林莫,看着她毫不费力的神情,估摸着如果时间拉长,那么她敏捷度也会跟不上。

    何念虚虚实实试探几番,却被林莫依然挡在外头,台下的士兵们看着何念进攻并不英勇太过谨慎,也忍不住开始大声提醒道:“何头!进!进!进!”

    何念被这一起哄,刚开始还依着自己想法试探窥进,后来士兵声音大了,虽不情愿,但何念忽然一改打法猛然挺身而进。

    就在这一瞬间,林莫已经等待许久,何念冲过来,挥刀直劈就要从中间击破林莫,

    林莫则虚晃一枪,将阻挡眼前的军棍一只手完全抽离,闪躲着对着何念腹部侧踢上去。

    这侧踢林莫已不知熟练了几千次,她力道掌控很好,何念被一把踢远,直接飞撞在站台的侧栏上。

    咔嚓一声。

    侧栏被何念背部撞裂开。

    台下的士兵们一下子就哑然了,何念一把爬起来,抓起侧栏处军棍一根,继续冲向林莫。

    口中大喊:“林莫!”

    林莫闪躲着避让,何念便越发鼓进冲击。

    台下的士兵们又被燃起了斗志,声音嘹亮着,林莫闪躲几次后往前一跃,借着何念的军棍踢了过去,军棍这次直接撞到何年手臂一侧,把何念打的一只脚也跪了下去。

    林莫见此道:“何头,你输了。”

    哪知何念听了却不管不顾,还要继续空手赤拳袭击林莫,林莫抵挡,何念逼近。

    何念杀气的眼,在林莫眼前不断闪现。

    林莫游刃有余:“何头,你不肯认输也没关系,可否敢回答林莫几个问题?”

    何念:“有何不敢!”

    林莫:“许娘与你有关?”

    何念顿挫了一下,一个拳头直接闪到林莫耳畔,“无关!”

    林莫闪躲,一只拳头刚刚挺入何念胸口便化为直掌,力道足以冲击到何念往后退了一步,“那于蕊呢?你敢说她的死与你无关?”

    “无关!”何念加紧前进几步,咬紧牙关双手合拢就要朝着林莫头颅收去。

    “长进呢?!”林莫两只手猛然挡住,而何念已经压制住林莫双手了。

    何念胜券在握一般挺近林莫,近距离盯着林莫,看着她有些强撑的神情,声音也压了下去:“无关。”

    虽有些费力,但何念还是将林莫压制着抵住到她颈部。

    何念望着林莫无力反抗的面容,额角青筋凸起,像有了怜悯之心,怔了怔,道:“一个长进有何了不起,她们不过都是你的替死鬼。”

    林莫眼皮一掀,本该乏力的手此刻却突然反绞何念,整个人往后仰去,而后又轻盈落地。

    “你!”何念加紧脚步,此时营地前端却突然鸣出警示信号。

    何念立刻便停下脚步冲下台,直直往营门方向赶去。

    何念冲到军营门口,看着门口屹立着身穿盔甲士兵小队。

    “御林军?”林莫看到那一身盔甲,而领头人却是张宁远。

    张宁远从马上一跃而下,朝着林莫道:“林护卫。”

    “来者何人?”何念冷冷道。

    “遵循旨意,来缉获木兰营中的何念!”张宁远声音嘹亮,直呼押人!

    “你敢?!”何念大呼一声,身后木兰营中士兵们立刻倾营而出,持刀待命!

    铁马之上的御林军们也已经应激手拉弓箭。

    张宁远轻摆手示意,眼眸深邃注视着何念,声音悠悠:“何念可是要抗旨不尊?”

    林莫此刻立刻往前一步,挡灾何念身前,面对张宁远,直言相问:“既然是旨意,可否一看?”

    张宁远目光移向林莫,那姿态也收敛了,语气沉稳:“是口谕,林护卫莫要阻挡。”

    说完又朝着一动不动的何念放话催促:“齐将军之下,暂管木兰营职位者何念,卑职奉口谕来宣,如抗旨不尊,休怪卑职不顾他人,抗者皆拿!”

    何念听了,举手示意让身后的士兵们不要轻举妄动,她只身往前,与林莫并行,在林莫身旁身姿挺拔,声音低沉道:“林莫,我与你还未分出胜负,不管你找什么人来害我,我都不怕,如若你不能在我不在时管好木兰营,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着,便前行一步,张宁远便呼来手持兵刃的手下压住何念往马车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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