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五天的时间里,莫涟江不仅清点完了那天粮队运来的所有粮食。

    沉积的旧粮都拿出来,筛了一遍,如此原本新旧相加只剩十九天,减去筛粮消耗了五天,到今天落日,关内剩余的粮食只剩十四天。

    寒魏彰就是没有特地让莫涟江来议事,莫涟江也数着天数过来了。

    “加急的粮食根本没有发是吗?”

    这些天,寒魏彰的焦虑几乎要掩饰不住了,军报天天都在从沂翎关发往天机国的天都,甚至别的城督府和各州府,为了筹粮。

    可是,无论怎么发,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现在,天都补运的粮食,最快要半月,也就是十五天,从昨天开始,晚发一天,所有人就饿一天。

    沂翎关里有近八万多人,八万多有刀兵的人,他们饿不了多久,一旦到了时间,必然有人会流血。

    寒魏彰看了一眼走进来,坐在桌案前的莫涟江,有些后悔让她顶替了下仓官这个职位。

    一旦,众人开始断粮,首当其冲问责的就是最接近粮食的下仓官。

    莫涟江眼尖的瞥到,桌案上不仅有天都来的军报,还有些军报上,用火漆烫印着“乾”一字。

    她想到,天乾军中是有谍令兵,恐怕这些谍令的本事也不小。

    但是,面对种种情报和现实,她思考着寒魏彰应该终于明白了天乾军的现状。

    他们最后剩余苟活下来的八万天乾军,不是被针对了,而是被人落井下石的排挤。

    换句话说,

    他们被整个天机国抛弃了。

    有人要断了天乾的粮食,三个月之内绝不会再有别的粮食运来,如此和苍梧人里应外合,灭杀所有的天乾军。

    “你一开始就知道。”

    寒魏彰和莫涟江不过眼神相对,两人的所思所想都已经心照不宣。

    断粮之后,整个沂翎关,天乾军,面对的将是万劫不复。

    莫涟江笼着袖子,坐得端正的直视着面前人。

    “不,我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

    一开始,我只知道,苍梧人在铎城屯军,在厉兵秣马。

    他们在等,等一个一举消灭天乾,挥师天都,覆亡天机国的时机。

    我不清楚他们到底在等什么。那个天机亡国的时机又是什么。

    我原以为,那个时机就是天机答应和亲,苍梧已然试探到天机外强中干。

    后来我在铎城大闹一场,回到天机,苍梧也并没有动静,他们还在等。

    直到,那天我在官驿看到了被人换掉的天乾军粮,我才知道,他们等的时机是,沂翎关断粮军乱,天机三军为了各自的利益,自相残杀。也就是……。”

    莫涟江顿了顿,严肃的,冷酷的说出了一个冰冷的现实,

    “十四天之后。”

    寒魏彰闻言攥紧了拳,按在桌案上。

    “就算断粮,天乾战死,我们也不会反。”

    这是天乾在铎城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

    莫涟江对此并不意外,但是,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天乾无论愿意不愿意,都得出关死战了。

    十四天是天意交给他们逆转败局的时限,但是,莫涟江算着她要做的什么,十四天,却怎么都不太够。

    “十四天的时间,太短了。我身为下仓官,倒是可以替将军延一延。而且军粮的事情,瞒不得。”

    寒魏彰诧异的看向她,看着她似乎已经有了对策。

    他心里陡然一惊,她显然在官驿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一天,而自己到此时,再去阻止是否还能有用?

    莫涟江朝寒魏彰拜了拜,要出帐门的时候,被寒魏彰一把拽住了胳膊了,道:

    “你在官驿的那个晚上,是不是就预料到了这个时候,我这些天……一直在后悔那个时候,没有拦住你顶替下仓官。”

    寒魏彰只有在情绪极其激动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的说很多的话,而有些事他在心里越想越害怕,因此,这些话,他这些天着实憋得太久了。

    莫涟江没说什么,这就是她计划的一环,从那时开始,苍梧的计划就已经暴露了,而暴露之后,她的反击之局,在官驿那一晚,她就已经想好了。

    下仓官在军中可是个高危职务啊,但是她想着却还没到要被借脑袋的那一步。

    她安抚的拍了拍寒魏彰拽住她的手,道:

    “放心,有我在。”

    次日,沂翎关内。

    莫涟江在粮仓院子里坐着,倒是把离扉急得在院子里来回的走来走去。

    “以前大哥在的时候就是脾气最爆,最不好惹,他带出来的兵都和他一个德性。”

    莫涟江看着粮簿,被离扉如临大敌逗得偷笑,让离扉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监。

    “不知道会不会卖我个面子啊。”

    莫涟江一听,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放下簿子,随口道:

    “我不过就是在今日发出的粮食里掺了点谷壳草屑,多大点事儿,还能砍了我的头,稳定军心吗?离叔叔,这事,你别管。”

    离扉唉的敲了一下手,也忘了自己有一只手是铁骨手,疼的哎呦了一声,道:

    “秀才遇到兵,你有理说不清唉。”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粮院外面一阵狮子吼,

    “老齐,你别拦着我!我今天就要给这典军司的酸秀才一点颜色看看!!!”

    “这事误会,一定是哪里误会了!”

    莫涟江拍了拍身上的飞鸟攀枝官服。

    站起身,要去院子前开门,叹道:

    “说理去。”

    结果,她刚刚站了起来,院子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真的是“踹开”。门页咔嚓了两下,掉在了地上。也就再也不必开了。

    院子门结结实实的被一人站门口堵上了。

    莫涟江看着,呵了一声,这门神竟然是从门板画里走了出来。

    此人长得和寒魏彰差不多高,但是,宽度却有他两三个,铜铃大眼,须发恣张,古铜色的肤色,让他往那里一站,妥妥的镇守门神,铁血罗刹。

    莫涟江看着,实在是忍不住暗自称叹,心里直呼好家伙,天机竟然有此等的猛士,苍梧人那么恐惧天乾,看来还真是有些道理。

    这样的人,恐怕是站在战场上,怒吼一声,都能让人吓破胆了。

    靠谱!这样的人才是天乾牌面啊。

    片刻的功夫,这天乾牌面就几个大跨步走到了莫涟江面前,脖子和头一般粗的也没动,只是上上下下转了转眼珠子。没好气道:

    “我是天乾重步营贺兰,你就是天都新来的下仓官?”

    莫涟江客客气气的抱拳,行礼道:

    “下官典军司仲依……。”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拎起官服领子,双脚离地的提溜了起来,对面前的人怒吼道:

    “就是你啊!你今天发粮,给弟兄们的粮食里掺谷壳草屑是什么意思!狗官!”

    齐鑫和离扉被贺兰这猝不及防的一提溜都是大惊失色,一人攀住一只胳膊的阻止。

    “唉唉唉唉唉~”

    齐鑫是知道,莫涟江是顶替假冒的,可是当时在官驿里答应过,不外传,此时也说不得。

    心想,她肯定是临时顶替不熟悉下仓官事务,做错了,说清楚了,也犯不上这么出气,才劝阻。

    离扉是知道,莫涟江是昭晔公主,他们军阶再高,也这么提溜不得啊。

    “你们俩闪开!带谷壳的粮没发到你们那边,在这里说风凉话是吧?!你们巴结这狗官巴结的好,就欺负我们重步营老实了?”

    齐鑫一听,这本来是来拉架说理的,倒是被说出了偏火。

    “贺兰,你有话好好说!

    整个沂翎关的粮食都是粮仓统一发,什么叫我们巴结下仓官,什么叫重步营老实?

    沂翎关里,欺负谁,也欺负不到你们头上!

    我们今天收到的也是带谷壳草屑的粮食,我这不是替兄弟们来问问情况吗?!!!

    谁还没有个手抖做错事的时候,先生,离叔,你说是不是啊!!”

    离扉这这那那的支支吾吾,看着这些新一辈的年轻人,上头吵起架来他根本插不上嘴,关于手抖做错事,他也没有什么发言权,他提心吊胆的劝道:

    “要不还是把人放下来,放下来再说吧。”

    莫涟江被吊了一会,这会才被放下来了,她壮了壮胆子,明知故问的,带着些戏谑,完全没有什么歉意,更没有顺着齐鑫的台阶,往自己做错事情的方向去解释:

    “哦?还有这么回事?今早发粮的时候,没注意啊。”

    这话一出,莫涟江都觉得自己有些火上浇油,油里混柴薪的不嫌事大。

    “嗐!狗官!”

    贺兰挥拳就要来揍,被齐鑫和离扉连忙挡在身前,拦住。

    莫涟江也不是傻的,哪里能站在原地就让他揍了,几个绕柱跑,就躲了开来。

    “我是天都来的下仓官,我隶属典军司,贺将军要揍我,是不是不太合乎道理。”

    “狗官!你够种就和我到将军面前说去!”

    院子里的几人,老鹰捉小鸡一样,贺兰要揍莫涟江又被齐鑫和离扉老母鸡似的护着。

    “这人才来了几天,你们俩的胳膊肘就往外拐!”

    贺兰打不到人,又打不得面前另外的两位,急得咆哮连连,粮仓外的守卫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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