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王

    扶罢,明灵帝这才转了身,再次满意的拍了拍寒魏彰,才重新走回上座,道:

    “你很好,朕的子嗣要是有你一半争气,朕现在也不必如此操心劳力了。”

    寒魏彰听着抱拳恭谨谦卑道:

    “陛下谬赞,末将才识粗陋,不敢与天家皇嗣相比。”

    莫涟江插不进话,自古君主最怕功高盖主,现在以寒魏彰之功,明灵帝该是试探,图在展,匕未现,她只能静观其变。

    “今后朕就是你的亲父,你又为天机国立下如此汗马功劳,理当是朕的儿子。拜将算什么,该封王。”

    明灵帝的儿子?

    寒魏彰诧异片刻,随后扑通又跪了下来,深深拜下。

    开什么玩笑?!有情人终成兄妹吗?!

    何况他觉得寒家挺好,怎么就封王了。

    “末将惶恐,陛下厚爱,末将实不敢当。”

    寒魏彰拒绝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和犹豫。

    当王算什么?他可不想和莫涟江当兄妹。

    莫涟江听着没有放松,这是在试探寒魏彰有没有不臣之心?

    “你看朕,朕也是第一次见你,你喜欢什么,想什么,朕都不了解,可朕实在欢喜你这样的孩子,都欢喜的不知怎么赏你好了,那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朕有,什么都可以赏你,这是你应得的。”

    莫涟江心里咯噔一下,在这里等着了,前面绕了这么一大圈,都是为了让寒魏彰,放下戒备之心。能真坦诚相待的说出实话。

    而这实话…只能和天乾有关关。

    “末将……。”

    寒魏彰正开口想说,却被莫涟江突然打断了。

    “将军,心里有什么事和天乾和铎城有关,千万要想清楚和父皇说。”

    “昭晔,朕在问寒将军,你此时插话,你们很熟吗?再说,这里是内殿也没有外人,又不是朝堂,今日不聊政事,朕视寒将军如自家亲儿子,有什么事是说不得的?”

    寒魏彰听明白了莫涟江的明示,又想了想明灵帝的话,他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想要封他为王,又是质问他们是不是很熟,也就有道理了。

    他左右纠结了一会,终究还是认真,诚挚的朝明灵帝拜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道:

    “末将心悦昭晔公主,想与公主结为夫妇,请陛下成全赐婚,能与公主同行,此为末将最大的恩赏。”

    莫涟江在心里叹了一声,又无奈又难过又有些淡淡的欢喜。

    明灵帝如此欺人出招,以寒魏彰的性格,他就算明白了,看清了,依旧直说也没办法的事。

    明灵帝哈的笑了一声,可这笑声冰冷,没什么笑意,他沉默了。

    似乎比刚才的封王更难说出口。过了半饷,他才缓缓道:

    “寒将军,朕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朕挚爱的帝后遗子,朕向来是疼爱有加,再言,莫氏公主向来稀贵,从没有远嫁铎城的先例,君子不夺人所爱,寒将军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寒魏彰原本以为明灵帝是个好说话的人,可这字字句句,无不是敲打在心上脑中,闹得一阵阵的难受。

    什么疼爱有加,什么不忍远嫁,怎么和亲苍梧的时候就没这些话了?分明就是不同意。

    “除非…。”

    明灵帝话锋一转。

    寒魏彰没说话,只是拜得更深了一些。

    “除非,寒将军可以留在天都,再不过问铎城之事。朕能即刻班了这赐婚的旨意。”

    莫涟江闻言眸子都瞪大了,她颤抖着,还没等寒魏彰再说一个字,就跪了下来,头磕在了内殿华荣厚毯上,道:

    “父皇,昭晔不愿成亲。”

    寒魏彰忍不住看向她,看向她因为拜下,手心里裂开的伤口,殷红的血一点点的染红纱布,沾在了深色的毯上,让颜色更深。

    “天乾总将从无留在天都之理,若留那与贩夫走卒有何异?昭晔,不愿。”

    她同样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一丝犹豫和情面。

    明灵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要用这种办法,让寒魏彰有名无权,名存实亡,彻底粉碎寒家对边关铎城的人心控制,更是让寒魏彰此时的功高威望,今后彻底淹没在公主驸马这样的天都闲碌之后。

    这是一只鹰,可明灵帝想要用诱饵,把鹰困在笼子里。

    寒魏彰一下有些错愕,他本想向明灵帝解释,也以为莫涟江也会坚持和他一起,可万万没想到莫涟江竟然拒绝了。

    他一时间竟是说不出一句话一个字。

    “寒将军当以天乾为重。”

    莫涟江觉得话说的有些重了,她只能明着提醒道。

    “好在朕今日把你们都喊来,这要是在朝堂上,这事就收不了场了,寒将军,你说呢?昭晔如此之意,你看如何?”

    寒魏彰再次看着莫涟江,那眼神中的近乎哀恸的挽留,看得莫涟江都不忍也不敢对视,可现在明灵帝如此,她也只能别过眼,攥紧拳,再次道:

    “寒将军一意孤行,与索要公主和亲的苍梧同样,都把昭晔看成战利品罢了。”

    她说着,完全不敢再看一眼旁边的人。

    她咬住唇,攥着手,背笔直,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

    寒魏彰闻言,简直震惊到了无以复加:

    “公主不愿,末将无话可说,是末将…逾越了。”

    那一句逾越,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初见时,所有的一切随风湮灭。

    明灵帝拍了拍手,道:“孩子,话别说的太早,天都的铎北军府已经备好,赏赐一事。你回去再想想,后天的大朝会上,朕会再问你,到时候不要再有这样的情况了。”

    寒魏彰一直是拜下的身姿,听完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声音颤抖,道

    “谢陛下。”

    他谢完,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末将告退。”

    “嗯,去吧。”

    明灵帝却没说莫涟江的去留。

    寒魏彰再次看了看她,看她就是转头都没有转,只能自己退了出去。

    只留莫涟江和明灵帝在内殿。

    待冉公公在外带着寒魏彰的脚步走远了,莫涟江还是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此时很想哭,但是又哭不出来。

    “父皇明明知道,依旧如此,还是在罚我?”

    明灵帝看着莫涟江手背上细致的打着的结,天都之人从不这样包扎。他们经历了那样多的生死,他当然知道昭晔公主和天乾总将两情相悦。

    明灵帝看着座下跪着的女儿,单薄又倔强,重情而轻利,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女人。

    他心中不忍,只能一遍遍的提醒自己是帝王,是一国之君,而不仅仅是丈夫和父亲,才压下了这种不忍。

    他沉稳了声音,冰冷道:

    “你知道就好,任礼胡闹,朕不追究,你自行回神殿面壁思过。”

    莫涟江想辩驳,过?她何过之有?

    可是,她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还是行礼拜下道:

    “昭晔告辞。”

    寒魏彰跟着冉公公,走在宫道中,一言不发,天空阴沉,突然落起了黄豆大的雨滴,被打的措手不及的宫人们,纷纷在路过的时候跑了起来,只有寒魏彰还走的慢。

    冉公公有些急了,对寒魏彰道:

    “寒将军,老奴失礼,没能备伞,天都的雨就是这样说来就来,请寒将军先在廊下稍等,老奴这就命人去拿伞。”

    冉公公把失魂落魄的寒魏彰带到廊下,他也乖得很,让站在廊下就站在廊下,让等着就等着。

    没一会这黄豆大的雨滴就连了起来。宫道上的宫人转眼就没了人影。

    雨中一阵踩水而来的喧闹。

    “殿下,公主殿下,雨大,您慢点跑。”

    莫涟江走得晚些,跑到宫道上才一眼看见了孤零零的站在廊下的寒魏彰。

    这才少跑了几步,到了宫檐前停住。

    “你回去换身衣服,别受凉了。”

    莫涟江对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掌伞的小太监道,这小太监懂事,就是莫涟江怎么跑,都把伞挡在莫涟江头顶,任是他自己身上湿了一半也不顾。

    那小太监有些犹豫,莫涟江又掏了银子给他道:“买身新的吧,你回,待会冉公公就来了。你放心。”

    那小太监这才放心的把莫涟江送到廊檐下打伞回了。

    寒魏彰看着,眼眶有点酸,可忍了忍又忍住了。

    莫涟江知道她刚才逼退寒魏彰求娶的话过分了,此刻不就是来解释了。

    “将军。”

    她看着寒魏彰,明明凰焰的毒已经解了,却好像依旧毒发了似的,苍白的面上只剩眼角殷红。

    她心里难过,言无刀锋,却能伤人。

    她走近了一些,伸手去牵寒魏彰的手,却被他避开了。

    她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寒魏彰看着那血浸透纱布的手。避开的手默默的攥紧了拳。

    “我怕你的手疼。”

    他心里气还是忍不住解释道。

    莫涟江这才放下手:“刚才我的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父皇忌惮我,忌惮天乾和寒家,他想让你留在天都,不再过问铎城,你不能答应。我才必须这么说。他是我的父亲,他也是天机的帝王。”

    寒魏彰想说帝王忌惮,制衡边将,他都明白。可是…。

    “如果我不是天乾总将,你还会爱我吗?假如天乾总将是齐鑫,是肖素,我什么也不是,你……。”

    莫涟江闻言,怒目瞪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当真是存了辞了天乾总将职务,留在天都当驸马的心。

    他的仁义情长,完全出乎了莫涟江的意料。

    “你在说什么?!”

    从她的反应中,寒魏彰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眸子晃动,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不太意外。

    他不再希冀。眼神中的光缓缓被大雨熄灭,又露出一个淡淡的嘲讽的笑容。

    被昭晔公主看中,仅仅是他的幸运吗?还是说,这份幸运早晚都会落在天乾总将身上。

    “将军,铎城里,我们的朋友,兄弟,千千万万的百姓在等你。

    你怎么能为了儿女情长动这种心思,天乾总将是你,只能是你,我说过,只有寒氏能统领边关。”

    “儿女情长?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在意?你让我不要负了铎城,我就应该负你吗?”

    寒魏彰看向她,他此时才明白,她是仁慈,但是她的仁慈里也带着天地不仁的冰冷和玉石俱焚的疯狂。

    她总是想着,天乾,天机,可她什么时候考虑过她自己。

    莫涟江无言以对,她知道寒魏彰有时候确实是这样,他温和,心肠软,又重情义,这种让他选一人还是选千万人的事,对他而言太难了。

    她无奈的放温和了态度,再次劝道:

    “将军,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人不能太贪心了,我什么都是你的,你为什么还要用军权去交换赐婚这样的虚名?这不是你负了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寒魏彰认真的看着她,难过的泪下而不觉。

    “可是,对于我来说,这不是虚名……。”

    莫涟江看着他,抬手想要抚了泪光又觉得手上有血污还是算了。

    她心里很乱,从来没有的乱。她想着一个能两全其美的办法,可这办法越想只能让心里越乱。

    雨水打在屋檐砖瓦上,乱成一片。

    莫涟江唉了叹了口气,想到:

    明灵帝说是让寒魏彰辞了职务便能当驸马。

    可即便他因此被卸了军权,只要他还是姓“寒”,仅是以这一姓,就能掀起边关三州的拥立。

    明灵帝又怎么能放心,以婚事卸军权,只是第一步,能不声不响的,以有疾暴毙,杀了这样功高盖主,在民间声望过高的寒氏后人,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寒魏彰从未与明灵帝打过交道,他不明白,信了明灵帝画的大饼也没有办法。

    可莫涟江却深知明灵帝的道貌岸然和帝王手腕。

    所以,无论怎样,只要他还是名义上的天乾总将一天,至少在明面上,他不会有被杀的性命之虞。

    她能想到的更远,却又不忍也不能直说了寒魏彰在天都,甚至是他和天乾军在整个天机功高震主的处境。

    说了只会让这样的功臣寒心,更添伤感。

    她也并非真的那般在意寒魏彰手中的军职,她顾虑的是没有了军职之后,他的性命。

    她打断了争吵,道:

    “父皇让我神殿思过,你也回府吧。”

    寒魏彰觉得再这样吵下去也没有个结果,他们是该静一静。

    他走向在远处等着的冉公公,走到他等着的伞下,冉公公留下另外一把伞,这才带着寒魏彰离开。

    莫涟江站了一会,想来想去,觉得这症结还是在明灵帝,若是她找明灵帝说清楚,保证她和寒魏彰今后绝不踏入天都一步,绝不干涉任何政务如何呢?

    就像她以前一样,明灵帝忌惮她,她也就装疯卖傻,游走街栏,不也活的很快活。

    想到这,莫涟江觉得这办法可行,她去拿起伞撑起又重新走回了明灵帝方才所在的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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