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武

    呼声渐停,却在天坤退去后转成了隐隐的哭声。

    众人失力的坐倒了一片又一片,有的独自抹泪,有的相拥痛哭。

    逐渐的只剩莫涟江和邺朔还能拿着簿子在问名记录了。

    只是原本两人记两人写的情况,只得改为了莫涟江一次次的蹲下拍哄,从抽抽噎噎中听了一个又一个人的来处,名字,全家无人的情况,再让邺朔写。

    寒魏彰在校场门口看了看,确认了天坤是真的走了,这才折回校场中,去查看莫涟江和邺朔两人记录的情况。

    “天坤的人走了。”

    寒魏彰走到莫涟江身边,第一时间对她汇报道。

    邺朔看到寒魏彰来了,就识相的自己去问下一个人了。

    莫涟江站起身,看着寒魏彰小声打趣道:

    “被你吓走了?”

    寒魏彰不知这话怎么回,想她方才是没有看,他有些委屈,又有些炫耀得回道:

    “是那个天坤的人先要找我请教,我没有伤他,我没有拔剑,我都让他了,一招都过不了。”

    莫涟江笑了,夸赞孩子似的,哄道:“好好好。将军英勇。”

    寒魏彰这时眼神中才泛起得意和欢喜,也不顾得众人都看着,拉着她道:“军籍名册记录,我们一起。”

    说罢,他看了看远处的邺朔,特地等他走远了,才走向了另外一侧。

    莫涟江一把拉住了他,就算他要自己离邺朔远一点,也不至于走那边去,这点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她强忍了笑,道:

    “将军,将军,那边我们……我和邺大人,记过了。”

    寒魏彰唔了一声,多少有些尴尬,

    “那我们再去问一遍,我给他们分分兵种,你帮我参考参考。”

    不过半夜的功夫,整个校场上,已经分出了巡逻值守之人。

    寒魏彰莫涟江和邺朔三人,准备夜归总结之时,值守的天乾兵士却匆匆赶来,为难的看向寒魏彰道:

    “…校场外面…来人了…。”

    那值守的兵刚刚从民转兵,除了当真有一颗真心实意的心,无论是称呼还是汇报都不像个兵。

    寒魏彰点点头,看向已经在校场的破屋中整理军籍的邺朔和莫涟江道:

    “你们歇一会,等我回来。”

    莫涟江执笔的手顿了顿,她站起身,语气轻松道:

    “这次,我也去看个热闹。”

    邺朔看破不说破,笑了笑扔了笔,这会寒魏彰都开口说歇了,他也不写了,撑着脸在桌案上。状似不经意得对莫涟江问道:

    “这次是谁?吴毅?还是……。”

    寒魏彰看着眼前金玉高驾车马以及在那车马之后,更加整军乌乌压压的天坤随军,脑海中就不自觉的想起了那天都偏巷里虚假的高山雪松的假香。

    天机太子,莫林樵。

    和对面的华仪整军相比,对面只有轻甲的寒魏彰,和莫涟江一身泥泞脏污干涸的破烂的脏衣,多少就有些凄凉和落魄了。

    “末将寒魏彰,拜见太子殿下。”

    寒魏彰对这那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的马车,拜见道。

    马车里的人静了静,这才有仆人从里掀开了马车车帘。

    可车上的人并没有下车,只是道:

    “本宫还以为,就算是本宫亲临,也要被寒将军耀武扬威一番。”

    这是天都,出自太子之口的“耀武扬威”若是定罪分量可算不清。

    寒魏彰懒得辩驳,可被这样一提点,又惹得太子亲自来问责的麻烦。心中只是有些担心,方才莫涟江是不是也觉得他“耀武扬威”了?

    还没等寒魏彰辩驳什么,莫涟江已经上前一步,站在了寒魏彰身前,定定得看着面前华车内的莫林樵说道。

    “太子殿下多虑,不过武将之间切磋切磋,武将之间的玩乐而已,何来耀武扬威一说?”

    她语气依旧轻松和玩笑,眼神中却冰冷。

    寒魏彰松了一口气,听见莫涟江这么说,他就放心了

    莫林樵也看向他,以他的身份若真是武将之间的切磋,他也懒得跑这一趟。

    但是能闹出幽山流民奔逃的事,又能带他们直奔天乾校场,整个天都谁人不知幽山流民是太子所收,能做出这样的事,也就只有莫涟江了。

    “昭晔,本宫记得刑部还在调查军粮案,任礼上的流匪也藏在这群流民之中,你现在此举,父皇追责起来,你要如何交代?”

    莫涟江冷冷得看了看莫林樵带来的天坤整军,威胁道:

    “父皇追责?军粮案的主谋和任礼流匪主谋是谁?不是全凭我交代吗?交代了谁不是交代?”

    她随口这么一说道,却又轻蔑的看了一眼莫林樵。

    那眼色和意思却是,她可以说的大皇子,自然也可以说是太子。

    “昭晔!”

    莫林樵咬牙切齿闷闷怒道。他几欲从车内站起,又忍着依旧坐着,训斥道:

    “不过百千人的流民乱匪,值得你如此吗?还不回刑部做你的正事!”

    “正事?昭晔倒是确实有正事向皇兄禀告。即是正事禀告,皇兄还是请闲杂人等回吧。”

    闻言,寒魏彰看了看身前的莫涟江,若是刑部真有什么事?他怎么都不知道?还是说只是她让太子带人走的借口?

    寒魏彰想着,可太子在前,他也不得问一问。

    他想着,却一低头,看见莫涟江背在身后的手悄悄的攥紧了。

    有些话,连寒魏彰都说不得,可这些话,她能懂,莫林樵也能懂。

    莫林樵终于在车内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从车内走到了驾车处,居高临下的瞪了莫涟江一眼。

    她就是铁了心要保这些人了。

    他恨恨得回头,朝马车后的天坤军首领挥了手道:“你们都回。”

    那军首顿了顿,倒也没说什么,带着天坤随军退走了。

    车内的仆从,也跟着天坤远远的退到了远处。

    莫涟江悄悄松了口气,握在身后的手,也松了松。

    莫林樵恨恨得转身,踩在马车上看着两人道:“既然昭晔要清退闲杂人等,寒将军不退?”

    此次,倒是莫涟江回头,看了看寒魏彰,温和得对他嘱咐道:“我和皇兄有话说,你先回吧。待会我就回刑部,校场的事情和练兵都靠你了,军务要紧,其余的不必多心理会。”

    她镇定认真得握了握寒魏彰的手。随后,慢慢的松开了手,又看着张口欲言的寒魏彰,摇了摇头。

    他一下明白过来,这是让他不要开口。

    寒魏彰只得抱拳朝二人拜了拜,重新回了校场。

    他走得很慢,走了半途又往回看了看。

    “军粮的事情,你知道了。你说有什么事?说罢。”

    确定寒魏彰走远了,听不见了,莫林樵才终于得空看向莫涟江,背过身准备走进车驾中道。

    莫涟江看着他的背影,依旧负手站在了车下:

    “听闻皇兄素有洁癖,脏了的衣鞋器物都是直接销毁,昭晔这一身,怕是到了皇兄的车上,这辆车也废了。当然,下车在这种地方也会脏了鞋,不过废了鞋还是车,皇兄该是有个取舍吧。”

    莫林樵顿了顿,只听身后接着道:

    “还请皇兄,下车听。”

    莫林樵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背影顿了顿。

    终于是转过身,仆从也退在远处,他只得自己扶着车框,下了车驾。

    寒魏彰远远的就着苍白的月色看见,远处站在车马下的两人,他倒是没有见过莫林樵能站在这样的地方。

    距离模糊了两人衣饰,只能隐约见到两人相对而立的身影。

    寒魏彰心里总是不是个滋味,而且,莫涟江又特地嘱咐了他不要多虑多想。

    他这才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了破屋,连邺朔的玩笑话都没有注意。

    寒魏彰看了看邺朔,也许刑部真的出事了?

    那有什么事,连他都要瞒着。

    他一言不发的闷闷得翻着桌案上还泛着墨香的名册。

    原本就冷冰冰的人,此时周身更是压抑的可怕。

    邺朔不自讨这个没趣,悄悄的拎起衣服,蹑手蹑脚的就要往外走。

    可刚刚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口,一柄竹笔钉在了门框上,差一点钉在了邺朔的脑子里。

    邺朔看着眼前的竹笔,嘶了一声。伸手用了劲才把笔杆从门框上拔下来。

    “寒将军。人来都来了,就算给公主惹了麻烦,你生气也没办法。”

    邺朔说着,竹笔在身上擦干了墨,在指尖转着。重新再走回来。

    “你们有事瞒着我。”

    寒魏彰看着眼前的邺朔,随后垂眸,失落地喃喃道:“她有事瞒着我。”

    邺朔在桌案前站着,把笔放下,倒也没有否认:“一介武夫,心思倒也不必这么细。”

    破屋中的烛光,不自觉的晃动了晃动,照亮了邺朔半明半暗的脸。

    另一边,莫林樵虽然被莫涟江一席话,不得不从车驾上下来,脸色却说不上好。

    莫涟江低头,掩饰了转瞬即逝的轻蔑,抬头,皮笑肉不笑的道:

    “昭晔此次借天乾军粮案,为皇兄扫除朝中半数敌对之人。对皇兄登位有功,事成之后,还望皇兄能顾念兄妹一场,允我和将军回铎城。”

    他背着手,没好气道:“只要你们永不回天都,此事好说。”

    莫涟江哈了一声,看莫林樵答应的这般顺利,这才道:“不过昭晔心想,这回铎城的路,怕是不好走,所以,这些人便是给自己和天乾留个保障,还望皇兄不要再为难,就像皇兄说的千百人的数,不算什么。”

    莫林樵话锋一转,知道莫涟江的意思就是担心他会在半路截杀,眼神多了更多的冷峻和狠厉:

    “刑部的那些人,都是莫燧煜多年养出的亲党,此次一定要连根拔起,再不得有翻身的机会,你这样的不上心,惹出这种麻烦,不怪本宫带天坤来敲打,事未落定,还不是你能提要求的时候。”

    “连根拔起?”

    莫涟江戏谑的念了念这个词,“请皇兄明示。”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可眼神交换间,分明就是懂装不懂。

    最终,风声吹过幽山上的密林。

    莫林樵咬牙切齿道:

    “让他们死。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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