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

    一夜无眠,莫涟江从屋顶上跳下来,和正在安排人清理严府杀手尸体的寒魏彰汇合。

    “让首领跑了。”

    寒魏彰看着莫涟江其余没说是什么,直说了他最不安的点。

    莫涟江看他脸色不好,这时候还担心什么杀手首领跑不跑的事情,她担心得小声问道:“你受伤了?”

    她在高处看到了那个刺客近前。

    寒魏彰白着脸,没什么血色,闻言他低头看了看伤口,回道:

    “不重,不致命,包扎止血就好了,不用担心。”

    莫涟江有些心有余悸的道:“你待会和我回神殿。”

    寒魏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同样带了伤,还在安抚严府家小让他们不要怕的手下。

    莫涟江立时理解过来他要说什么,忙改口道:

    “我还是让神殿的人去幽山校场一起看看吧。”

    寒魏彰点了点头。

    一行人乘着天光乍亮,街上行人不多,回了校场整顿。

    莫涟江站在营帐外,和神殿里请来的大夫聊了聊,在从大夫那里确定了寒魏彰的伤确实不重之后,才松了口气。

    “你早些回神殿休息吧。”

    寒魏彰抬头看了看莫涟江,她忐忑的放下端来的吃食,有些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怎么看怎么觉着不对劲。

    多少有些失魂落寞的样子。

    “我只是有些……累了。”

    寒魏彰被她看得别过眼,垂眸默默看向了端来的吃的。从盘里拿过饼,在嘴里咬了一小口。

    “那你吃过了也休息。”

    莫涟江听他这么说,只当他是真的累了,转身就要往帐外走。

    可还没走到帐门口,肚子就饿得咕噜了起来。

    她顿了顿,索性又走了回来,坐在案边,看着他道:

    “神殿路远,我觉得这里挺好。”

    他看向莫涟江看向他的眼光里藏着的小心思,忍不住笑了笑,把手中的饼掰开递给莫涟江。

    莫涟江欢喜的接过了,两口塞了一半,嘟囔着说着严颜昨夜突然来刑部之后发生的事情。

    可她嘴里塞了饼,话倒是说的模糊。

    在寒魏彰给她倒水,怕她噎着的时候,她已经伏在案上沉沉睡着了。

    寒魏彰倒水的手顿了顿,水满过杯子,溢在餐盘里,而倒水的人却看着睡着的人,丝毫没有察觉。

    他晃了个神,放下水壶时,愣了一下,这才自己端起水杯,喝酒似的一饮而净。

    外面已是天光大亮,照的帐中明晃晃的。

    寒魏彰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睡在光芒中。伸出手,在她头上轻柔的抚了抚,这样一看,才看见莫涟江一头乌发里竟然有一束已经泛白。

    初见时候分明是没有这样的白发,

    也不知她自己有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变化。

    他一阵心酸和难受,起身弯腰把她抱到了床上,平躺下盖好被子,正准备松手,放下遮光的床帘。

    却被人紧紧拽住了手。

    他晃了晃手,再看床上躺着的人似乎也并没有醒来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留着他。

    “我不走。”

    他安抚的反手握住,空出另外一只手拽下了床帘。

    四周随着他的眼神暗了下来,

    就在昨夜,就在昨天见到那个杀手首领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个杀手是谁?莫涟江又到底在隐瞒他什么事情?

    寒魏彰在她身边躺下,从沂翎关外驿站换粮开始的种种一一在他脑海中翻腾闪过,毫无一丝睡意。

    刑部,严冲呆呆的坐在牢狱里,从牢中的窗口里,看着那越发漆黑又逐渐透亮的方块,忍不住眼泪哗哗落了下来。

    天亮了。

    “严大人……严大人……。早饭送来了,你吃些罢。”

    监狱外,来了送饭的狱卒,小声的唤着严冲。

    严冲冲上来,脸盘上还挂着泪的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腕,语无伦次道:

    “颜儿没事吧,求大殿下,不要动我的颜儿。都是我的错,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许久没有回家,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狱卒怪怪的看了一眼,道:“大殿下说,只要严大人愿自裁,便可以放过王妃,王妃在府内一切照旧。”

    严冲沉默了片刻,一下愣住了。

    随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正正的看着那人道:

    “我知道了,请大殿下放心。若是用严冲的命,方能证明我们严家的忠诚,严冲愿意,请转告大殿下。”

    那人点了点头,朝牢里的严冲微微一抱拳,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方才打下的那碗白水粥,这才转去了别的牢狱。

    严冲端起那碗粥,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把粥碗送到了嘴边。

    却听着外面当啷一声,有铜勺落地声响。

    他一睁眼面前正端着一张半是书生半是疤痕密布的脸。

    吓得他手中的粥碗都晃了一下。

    就这晃的片刻功夫,那粥碗已经到了对面邺朔的手中。

    邺朔一手端了粥碗,一手眼疾手快的一把掐住严冲白腻腻的脸蛋,又恨又无奈的掐着晃了晃。

    “严大人啊严大人,你头顶上的是猪脑子吗?”

    邺朔骂着,手下却感觉这软腻腻的触感着实不错。不错得他忍不住下手玩捏捏乐似的又捏了捏。

    严冲拍开邺朔的手,红着眼睛怒道。

    “你什么意思!”

    邺朔端起粥碗吹了吹凉,闻了闻隐约刺鼻的药味,嫌弃得直皱眉,一瞧,正好有只负鼠沿着牢狱墙角溜走,就顺手泼了过去,原本以为让负鼠误食了汤水被毒死,结果一泼过去,竟然是直接化了负鼠的皮肉,那负鼠在粥水里挣扎,化成一滩白骨血肉。

    他有些恶劣又绕有兴趣的看着,不紧不慢道:

    “来不及了,你的大殿下用你和严家为借口杀了颜王妃,再用颜王妃为借口杀了你。办你们父女最是容易。

    这种鬼话你都信。”

    “不!不是这样!!我死了就行了!!”

    严冲崩溃道,说罢握着牢狱的栏杆砰砰的就撞,也不知是愧疚的,还是什么,当真有那寻死的意思在了。

    邺朔哦呦了一声,赶忙不敢再逗他,招呼狱卒,把严冲五花大绑起来,就连嘴里都塞上了棉布,以防他咬舌自尽。

    赵瑜听闻这边的动静,匆匆赶来,无奈的看了邺朔一眼,道:

    “老夫出去接个消息的功夫,让你看一会严冲,你看看你。”

    邺朔哑口无言,只得心虚得赔笑了笑,打起了马虎眼:

    “我困嘛。”

    赵瑜古板,虽然嘴上和作风上对邺朔多有不对付,可两人为官上,互相相惜。

    他也就没再说什么。走进牢狱,端坐在了严冲面前,声音平稳,冷肃不带一丝颤抖和感情,道:

    “轩睿王府,王妃突发恶疾暴毙。严家,昨夜遭遇流匪杀害,上下八十五口,身亡……。”

    邺朔在外听着,摇了头,牢狱中静的厉害。

    三人都没有再说什么。预料之中,毫无意外。

    “若是邺大人晚来一步,你也该死了。”

    赵瑜顿了顿,接着道。

    严冲痛苦的闭上眼。

    赵瑜说完,起身,招呼来狱卒道:“给他解了。”

    “万一公主留着他还有用。还是等公主来决定……。”

    邺朔上前拦了拦走出牢狱的赵瑜道。

    “这就是殿下的意思。他对谁,都已经没有用了。”

    赵瑜看了看邺朔。显然赵瑜方才说的一切,都是莫涟江传来的消息。

    邺朔只得作罢,和赵瑜一起走出了看押人的牢狱。

    从此刻,严冲就再也没有寻过死,可也没有吃喝过,甚至闭眼都没有。

    他似是已经死了心的行尸走肉,只是默默的盘腿坐在牢狱里。

    距离聚宴上的十五日之约,还剩一天。

    可整个天都的目光已经不再专注于刑部的调查。

    五年前,一场盛大的红事。从严府到轩睿王府,让整个天都都染上了红色的喜事。

    五年后的当下,一场漫天的白事,冲刷了天都尚未褪色的红。

    整个天都议论纷纷,议论着一代佳人的暴毙,和严府灭门。

    严府里摆满了大小棺,而最前方,最为华丽的一具旁,莫燧煜轻轻抚摸着,眷恋得仿佛棺主的死,和他无关。

    徐娣走上前,宽慰道:

    “大殿下,节哀。”

    莫燧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一把握住了徐娣的脖子。

    手中陡然用力,杀气毕露。

    “大殿下……饶命……饶……命,我……还有你的……孩子。”

    “我没有逼死颜儿!我没有让人灭了严家!我没有让人去刑部杀严冲!都是你害的,是你勾结莫林樵,你害我!”

    莫燧煜通红的眼睛似恶鬼一般死死瞪着面前双脚一点点离地,被吊起挣扎的女人。

    他一点点的把徐娣拎了起来,才发现这体重不对,明明身怀六甲的人,却和此前差不多。

    莫燧煜愣了愣,手中的力也微微撤了些。

    徐娣被乘这愣神的功夫,攀开他的手,这才缓上一口气。

    原以为莫燧煜只是吓一吓她,下一秒,身上的外衣就这么被人撕了开来,露出里面扎着的伪装身孕的棉布袋子。

    莫燧煜点点头,似是看见假孕他才更满意。

    徐娣的眼中露出惊恐,她片刻之间想了无数辩解的办法,可没有一条能说出口,看莫燧煜并没有太生气的样子,她松了口气,勉强解释道:

    “大殿下……我只是…想用皇孙让陛下多关心我们。”

    “无妨。”

    莫燧煜撤了些手中的力,反而平静了下来,徐娣心有余悸的摸着脖子,赔笑道:

    “大殿下不怪我?”

    “无妨。”

    莫燧煜再次说道,手也从她的脖子上移到了徐娣脸上,在她脸上摩挲着,道:

    “你知道吗?颜儿刚进王府的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她会对我笑,她会笑…。”

    徐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要对她说起这些。可这样反常的莫燧煜,他话里的人,也就冰冷的躺在她身后的棺椁里,却怎么想怎么让她后背一阵冰冷的恶寒。

    比方才看他暴怒的握着脖子,她更是觉得一种被冰冷的莽蛇缠住的害怕。

    “大殿下…你…你在说……什么。”

    徐娣颤抖着问道,可答案还没听见,头脸上猛然一股重力,她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后脑勺狠狠的撞在了身后华丽的棺板上,那一下之重,重到她能在血泊中感受到,镶嵌金丝的板比金丝更坚硬。

    “啊——!”

    她痛苦的尖叫凄厉,却没有一下被莫燧煜握着头脸撞死。

    而这猛然的一撞,她也明白过来莫燧煜说的无妨是什么意思了。

    这人铁了心要杀她,有没有孩子对一个即将被杀的人来说只是有没有全尸的差别罢了。

    后脑勺血温热流下,徐娣却不受控制的大笑了起来,她一双眼被一撞突了出来,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破口大骂:

    “是你逼死了严颜!莫燧煜!你这个疯子!我恨你!。”

    头骨撞在木板上发出砰砰的闷响,微弱却不绝。

    “恨……你只顾…她…。”

    她知道莫林樵允诺她的帝后之位是假。可是,为什么就这样假的允诺,莫燧煜都不愿和她说?因为有严颜,有她。

    她笑着骂着,凶毒眼里回光返照的落下红色的血泪,再没有了一丝声音。

    霍岐直接冲进了灵堂,只是看了片刻地上后脑已经完全被砸碎的尸体,唉了一声。就再也没管没说什么。

    他握住莫燧煜胳膊,紧锁眉头,道:

    “竟是太子的局?!”

    霍岐总是时刻在提防着莫涟江和寒魏彰那边有什么动作。

    却万没想到,莫涟江和寒魏彰他们只是莫林樵推出来的挡箭牌和迷雾,他在幕后的安排从来没有停下。

    看着处处劣势和下风的莫林樵悄然绕过了他们两人,直接暗中勾结了徐家跳反。

    莫燧煜没接话。算是默默得认了栽。

    霍岐重重的叹了口气,千防万防,没想到竟是家贼难防,只问道:

    “严冲当真有随城赈灾款转钱粮的证据吗?我们的事,会不会暴露了?”

    莫燧煜紧绷着表情,紧张得盯着霍岐。

    “我不知道。”

    刑部里,严冲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口了,他只道。“转告赵瑜,我要面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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