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功

    莫涟江抬手,难得是由神侍侍奉穿上了公主朝服,纹着重绣的衣盖上她的身体,掩盖了她瘦的有些单薄的身躯。

    华丽也沉重无比。

    她被压着有些累了,就坐了下来。

    看着镜子里已经被盘起的却有些盘不出明显露出的白发,伸手抚了抚,眼神有些落寞。

    一旁神侍看见了,也不知该安慰些什么。

    莫涟江看着镜中倒影的神侍的担忧,勉强挤出个笑容,说些别的道:

    “我还是第一次去参加大朝会。这朝服穿着倒是真不习惯。”

    这次的大朝会上,明灵帝坐着,仅次于帝座的就是莫涟江的坐席,而莫涟江对面就是太子之位。

    只是因为太子莫林樵的自杀,而因此空悬。

    这是此次大变乱之后的首次大朝会。

    底下坚定的太子党,对公主摄政,自是万般不满,他们看着空了的太子位,同样有些失落,随后又看向明灵帝。

    莫燧煜的前车之鉴尚在,莫燧煜刚刚倒台,莫涟江就取而代之。

    怎能不让朝臣心有余悸。

    但是,随着莫涟江抬了抬手,礼官展开明灵帝拟好的封召赏赐。

    众大臣听着这明显不是明灵帝风格的战功诵念和近乎偏爱的赏赐,军功爵位田地金银,应有尽有。

    看着一一得以上朝不跪拜,御前不卸甲的天乾军各营军臣,列队而站。

    在如此气场威压之下,就是第一次来朝会的新官都能看出此战之后,谁是真正的王。

    也就再没人不识相的敢对莫涟江的上朝有何进言。

    就算他们看不惯,可现在明灵帝活着,这些诏令和赏赐,也可说都是明灵帝的“旨意”。

    和莫燧煜不同,现在高高坐着的莫涟江,才是真正的权势滔天。

    “诸位可有异议?”

    封赏完,明灵帝一直都没有说一个字,他不说话,莫涟江替他开口问道。

    众臣愣了片刻,随后满朝大拜,道:

    “陛下圣明,天机大幸,臣等无异议,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次的大朝会,比上次的时间还要长,除了天乾军众将的赏赐,还有太子出殡的白事。

    只是明灵帝坐了不久,在听到了已经在准备的太子国丧的事情,就以身体不适回了宫。

    这倒是并不妨碍大朝会接着商讨了各部空缺的官职任命,叛军处置,天都因战乱导致的损毁修复,以及九州流民安置等等的事宜。

    朝会从早商议到了晚,中途,莫涟江想了想直接破例,给所有在位的文臣武将上了坐席。

    要知道,在此之前只有极有资历和功绩的老臣才能在这种大朝会上坐下。

    在没有了党派的争斗倾轧,去除了几家独大的权官之后,此时的朝堂倒是格外的欣欣向荣之景。

    除了莫涟江累了,其余官员臣子在星夜过半走出议政大殿之时,还在意犹未尽的对各种问题,针砭利弊,慷慨论调。

    寒魏彰是眼见着上座的莫涟江从端坐到不着痕迹的弯了些腰背,时不时,在群臣讨论的最热烈的时候,偷偷用手撑了撑额头,面色也逐渐显出强撑的苍白。

    他心里不忍,可听着朝中大臣商议的桩桩件件的事情,现在谁人不知,整个天机国上下都是百废待兴的状态。

    必须有人坐在上方主持大局,稳住人心。

    而此人,非莫涟江莫属。

    见了坐席,有些大臣甚至当朝要了纸笔,在大朝会散会之时,简短精炼的奏疏,已经上书了不少。

    冉公上前,看着内侍整理出的堆了半人高的桌案的奏折,小心的问道:

    “殿下,奏疏的事情,老奴这就禀明陛下?那殿下是此时过目,还是抄送一份,送到神殿批阅?”

    莫涟江点点头。半饷没有从主座上起身。

    寒魏彰见大臣都走光了,三两步走上前,搀住莫涟江,打断了冉公的询问,道:“奏疏的事情,明日再说吧。”

    冉公看了看他,又迟疑的看了看莫涟江。

    “是父皇那里,你明日再和他说吧。”

    莫涟江看向寒魏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对冉公道。

    说罢,看着那半身高的奏疏,莫名的就想起莫林樵来,看来这理政的事,确实是不好干了。

    奏疏在皇宫内侍立时的抄送下,不出一个时辰便已经有了一摞摞的抄本。

    寒魏彰陪着她坐着马车回神殿,路上看见她争分夺秒这会也得闭眼睡一会的模样,免不得埋怨道:“现在那么多事情,你就算急这一会,也处理不完,不如先休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莫涟江睡得半梦半醒的,模模糊糊的听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便没有搭话。

    直到被抱下马车,进了神殿,她都是这样模模糊糊的半梦半醒中,直到听见一个声音才彻底醒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寒魏彰看着大大咧咧直接坐在房里的人,他大大咧咧的在一堆文书后的桌案前,他的衣服拖在腿上,脚翘在桌案上,原本被工整码在桌上的抄本也被扔的乱七八糟。

    “我?”邺朔随手扔了装模做样在看,实际只是打发时间的奏章抄本,道:“我说要来神殿拜神,再混进送奏章的内侍队伍里,我就来了。”

    邺朔随手扔,随口道。

    莫涟江醒来,被寒魏彰放下,清醒了片刻,这才笑道:“邺大人……。”

    她看着眼前的人,

    “你怎么现在就来了啊?”

    寒魏彰看向莫涟江,忽是想明白了什么,道:“你让他来的?你让他来帮你看这些??”

    他没来由的心里升起一阵危机感,随后在两人都没搭话时,一股酸酸的怨气升起:

    “我也能帮忙。我虽然是武将,但是看奏折这种事,也不是全然不懂……。”

    邺朔连忙站起来,一脚把桌边的奏折踢远了点,道:“唉!寒将军,误会!误会!邺某今天来,可不是来做这个冤大头!”

    他把最后“冤大头”三个字咬的极重,随后在莫涟江无声的憋笑捧腹直接笑弯了腰之中,又恨恨的坐了下来。哼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涟江再也憋不住了,直接坐在了房间的地上,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寒魏彰看看一怒一笑的这两人,也不知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邺大人…你……你……。”

    她笑得厉害,也接不上话。

    “既然公主让邺某直说,那邺某也不拐弯抹角了。”邺朔一挥袖子,道:“邺某现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邺某要官,至少是户部尚书或是吏部尚书这样的大官!”

    寒魏彰满脸的黑线,谁让他直说了,这讨要功劳都要到昭晔公主房里了,这还得了?

    莫涟江笑过了,忍着笑意,回道:

    “邺大人,你也看到了,这满桌的奏文,少说也是有数十本是引荐和自荐的,这怎么的都得权衡比较一番,才好给别人和邺大人一个答复不是。”

    邺朔站起身,道:“邺某给你把这些里自荐和引荐的奏文筛出来,邺某向公主保证,这些人都不如邺某,你答应了,不要哄我。”

    莫涟江连忙点头,道:“邺大人的能力我自然是相信了。”

    说罢,邺朔当真是认真一本本的查阅翻阅起了桌上的奏文。寒魏彰看向莫涟江,却被她使了个眼色,让他可别打断此刻邺朔的努力。

    邺朔又被哄了。

    寒魏彰压了压扬起的嘴角,倒也没有像莫涟江笑得如此肆意,他只得在一旁的桌案边,也坐下道:

    “我帮忙看看军务的事情。”

    莫涟江点点头,这样看来,满桌的奏文,应是该很快了。

    只是军务奏文极少,与邺朔那边成山成堆的奏文比,禀告三军军务的事情,只有十几本,而这十几本又大多是天乾天佑和军部禀告的军务战况,只有三五本是属于天坤的事情。

    寒魏彰看完了,起身和莫涟江汇报了奏文上的情况。

    说罢,就神情轻松道:

    “要不要我帮忙看看别的?”

    可在座的莫涟江和邺朔却不禁脸色和神色都变了。

    他们互相看了看,又极快的对视了想法,随后又因为寒魏彰还在当场,心照不宣的咽下了嘴边的话。

    莫涟江打了个哈欠,看着燃了一半的烛火,掩下了眼底翻涌的波动,对二人道:

    “不早了。将军,你说的对,很多事情,确实是急不得。今天就看到这里,这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寒魏彰一听她要休息,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和放心,他看向邺朔,生怕他不识趣,要再熬莫涟江。

    邺朔神色有些复杂,势态紧急,与即将而来的暴风雨而言,现在显然还不是他要官的时候,他连忙吹熄了自己桌案上烛火道:

    “那既然公主殿下已经答应了,邺某今日就告辞了。殿下早些休息。”

    他从善如流的站起身,就和寒魏彰一起往外走。

    在下半夜,一个身影自铎北军府门口绕了一圈,又被身穿白衣的神侍亲自接到了神殿内部,昭晔公主的住处。

    “邺大人……。”

    莫涟江此时大度见了邺朔,丝毫没有了之前的说笑玩乐,插科打诨。

    她穿着神侍的白衣,身形格外的清瘦,长发披下,而发间花白明显非常。

    在这苍茫茫的黑夜中,显得随时都会离去般的凄凉冷白脆弱。邺朔看着她,一阵心酸。还没等莫涟江说什么,邺朔就直言了,他们两人从奏文里看出的惊天事态。

    “公主,太子的事,邺某真的已经尽力了。”

    他有些愧疚道。

    莫涟江摇摇头并没有追责和提及此事的打算,她看向邺朔,道:“邺大人,不是要个官吗?我思来想去,觉得六部尚书的官职,给邺大人都屈才了。我想能配的上邺大人的,必是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职……。”

    莫涟江顿了顿歇了片刻,才一一说了她的计划,说罢她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多少有些凄然,“所以,才在此时,与你说。”

    话已至此,邺朔几乎是不由得,瞪大了眼,身子也崩的笔直。

    他的神色中,露出了并非野心,激动的光芒,而是难以置信。要不是亲耳听莫涟江所言,他断然不敢往那样经天纬地的方向去想。

    “殿下!邺某……邺某……。”

    邺朔一时间无言,他不知该不该答应的惶恐了起来。

    莫涟江起身,她的动作迟缓,没了华服掩饰,在这样的轻衣之下,她依旧如身戴了枷锁一般,缓缓跪下,随后深深拜下。

    在她还没拜下之前,邺朔已经觉得要官这事,他还不如不来,这下好了,接了个更加烫手的山芋了。

    他连忙同莫涟江一起跪了下去,连连制止了她拜下的动作。

    “求邺大人答应。”

    邺朔一咬牙,不忍看眼前苍白如纸的人。他皱着眉头答应下:“知道了。”

    随后,又搀扶起她,把她扶到软塌边,坐下歇一歇,忍不住抱怨道:

    “邺某不得被寒将军打死。”

    莫涟江想到了他们在从随城来天都的路上,她靠着床框,有些累了,回忆道:“邺大人也不是没有被将军打过,他下手知轻重,玩闹而已,不会打死人。”

    邺朔明白她说的那时的事情,他回忆起,当时以为极苦的时候,现在想来竟然还有些快乐。

    他叹了口气。退了一步,朝面前的莫涟江深深行了臣子拜礼,随后这才离开了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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