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

    “邺大人,这几日,天都也没消息,将军那里也是该吃喝吃喝,该喝药喝药好了。怎么的,就你还急得跟那……那……什么一样。”

    齐鑫说道。

    “热锅上的蚂蚁。”

    邺朔接话,不无自嘲道。

    “嗐,不是那意思,邺大人怎么能是蚂蚁呢?”

    “天都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吗?寒将军那里能吃能喝就没事了吗?平静,就是太平静了!”

    邺朔气不打一处来,此时就是谁上来搭话都得毒舌两句。

    话音刚落,军营中就响起了号角声。

    “怎么了?”

    邺朔来了天乾军营中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号角声。他忍不住问道。

    齐鑫哈哈一笑,眼神中倒是亮起了久违的光彩。道:“久违了啊,这是将军召集我们商议天乾军中要事的号角,原先战时常听,此后倒是少闻了。这可不就不平静了,邺大人,走吧,哈哈。”

    齐鑫也不容得邺朔拒绝,牵握住邺朔的衣袖胳膊,去了主帐。

    待两人走到,主帐中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像贺兰齐鑫肖素这样的五营魁首,魁首之下的副将和营主也被传来了。

    至于空缺的谍令魁首和工事营魁首,也来了暂时兼任和代理的三五人。

    邺朔自然是也被安排了坐席。被齐鑫奉上坐,众人平时各自有各自的事情,不常如此聚面。

    此时难得聚面了,互相招呼聊说两句,一派欣欣向荣的热闹。

    直到寒魏彰进来,众人才止住了闲聊声,整齐站起,朝走到上座主桌的寒魏彰抱拳拜见。

    寒魏彰朝众人点点头,挥手示意让大家再坐下。

    “今天请大家前来,是想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他的目光一一真切地看向满面严肃的众人,随后说出了一件让整个主帐炸锅的事情。

    寒魏彰缓缓开口道。

    “我已经决定向天都朝中,辞去天乾总将一职,我会交出寒雨剑和总将权务,卸甲离任。辞呈和寒雨剑,一并送予天都。”

    帐中,安静了片刻。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寒魏彰继续语出惊雷,用最平静的语调,说着让所有人最震惊的话语。

    “之后,新任的天乾总将,想必天都自会有安排。”

    邺朔第一个站起身,瞪着寒魏彰,破口大骂道:

    “你疯了吧!”

    众人没有任何时候如此一致的认同邺朔。可认同归认同,也却也没人敢像邺朔这么说。

    肖素忙出来打圆场,话里话外可也是附和邺朔,道:“将军,以前那么困难的时候,都没说过这样的话。现在好好的,将军怎么能这么说呢。”

    “是啊,天乾军是寒氏创立,大家一直都跟着寒氏,以前跟着寒老将军,现在又跟着将军,现在你说你不干了,还能谁能当咱们将军?不可能嘛。”

    寒魏彰闻言低头敛目,压下了眼中的讽刺,甚至江山都不属于一家,这边关重军怎么就是他家的了?天都忌惮寒氏,也就不无道理了。

    贺兰接话道:“对!反正我是不认其他人!”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义愤填膺的难得一致反对道。

    “诸位。”

    寒魏彰抬眼在桌案上拍了一掌,瞬间让全帐禁了声。

    “这件事不是和大家的商议。”

    他斩钉截铁道。

    见硬的不行,他们互相使眼色,最后又看了看邺朔。邺朔阴阳怪气道:

    “将军歇了几日,就想到这样和人赌气的办法了。也亏你想得出来。”

    和谁赌气,众人也就心照不宣了。

    寒魏彰无奈,却也不对邺朔的阴阳和公开揭伤置气,道:“这不是和谁赌气,这是我自己深思熟虑的决定。”

    他特地说重了些“决定”。

    肖素看了看邺朔又看了看寒魏彰,缓和道:“是不是出事了?”

    寒魏彰和邺朔闻言,都没有说话。

    寒魏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也缓和,他缓缓道,也许是最后一次和大家说说心里话了,他话也不自觉的多了起来。

    “这些年,我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天乾,想着怎么活下去,怎么让铎城更好。

    现在铎城收复了,边关也平静了。凭心而论,我没有负了寒氏,没有负了天乾,也没有负了大家。

    但是,我这辈子,恐怕只负了一人…。我对不起她”

    他说到这里,两手不自知的攥紧了拳,可帐中竟是无一人出言宽慰一字,怕是大家心里自是都觉得,只是听寒魏彰说出来,也没有人意外罢了。

    他颤抖的眸子看向贺兰,在所有人面前,接着道:

    “陛下有疾,我知道,是因为我。我想去天都陪着她,我想去弥补。这是我最后任性这么一次了,还望大家成全。”

    他说完,众人也都是一路历经和看着的,竟同样是无一人能出言反驳,也没有再互相面面相觑,只是眼神悲悯,神色沉重的的陷入了一片寂静和沉默。

    寒魏彰起身,抱拳拜了拜,道:“如此就是同意了,我在这里谢过大家了。”

    邺朔叹了口气,人心如此,他也阻止不得什么。他起身,问道:

    “你走之后,天乾群龙无首,天下若乱……。”他梗了梗,意识到万一有人问起天下怎么会乱,他想想又换了说法道:

    “天都若是需要天乾,天乾无人主事,你要怎么和天都交代。”

    他怕的倒不是寒魏彰无法交代,他怕的是自己没办法交代。

    “我只是离开天乾,不在铎城。何况陛下和我都在天都,这天下不会乱。”

    寒魏彰同样严肃而笃定的回答道。即是说给邺朔的,也是敲打天乾的在座所有人,不得军心动摇。

    当然,边关不乱,有他在,内城更不敢放肆,也算是给众人吃下一颗定心丸

    话已至此,没有人再能开口说些什么反对的话。

    只是众人,却也无人能把同意之说,说的如此轻松了。

    寒魏彰见再无异议,他站起身出了议事的帐门,临走前也只有他是轻松愉悦。

    “诸位保重。”

    他走到帐外,从怀中拿出了那份被捂热的诏书,在天地之间,喃喃自语:

    “只有你,才是我的帝王。”

    他伸手把莫涟江那封唯一的诏书在夜空群星之下,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他的忠义,只对一人。那信他,用他,救他之人。

    他微微露出微笑,随后不带一丝后悔留恋的把撕碎的诏书扔进了军中点燃的火盆。

    仅仅议事结束后一天的功夫,寒魏彰已经收拾好了包裹。牵了马,到了军营的门口。

    主将的帐中,一切都被收拾的崭新而照旧。

    只是铠甲和寒雨剑,全被放在了高位,再无人声的主帐显得空空落落。

    军营门口的前前后后,站满了来送行的天乾军。

    贺兰红着肿眼。齐鑫肖素都没有开口,邺朔抄着袖子,他们看着面前一袭素布轻衣,无兵无甲,神情还是动作都是一派轻松自得的寒魏彰。

    竟是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这是他们自认识寒魏彰开始,从没有见过的他的样子。

    肖素贺兰齐鑫,这种时候,都是说不出一个字一句话,他们想哭,又对能见到这样的寒魏彰着实欣慰和欢喜,复杂的不知怎么表达才好。

    最后,邺朔还是成全的走上来,对寒魏彰道。

    “到了天都,替我们问陛下好。”

    寒魏彰微微笑笑点头,利索的翻身上马,又朝众人挥手告了别。

    秋天的铎城,天空湛蓝纯澈,只有一片黑影自由畅快的盘旋在这一片净蓝之中。

    与苍茫大地上,纵马飞驰的身影遥相辉映。

    天上地下,他们都自由了。

    从此,江山,权柄,所有的好与坏,都再也追不上这样的轻衣卸甲。

    天都城内,一如既往的繁华喧嚣,熙熙攘攘。一人牵马,走过城门,走在天都繁华的大街之上。

    那人一身再平常不过的青黑色的素布衣衫,再无任何配饰,连一头黑发都只是用长条布带束起。

    明明是最普通,最朴素的打扮,却因他极其俊美脸庞和站行颀长笔直的仪态身姿,而引得路旁男女老少时不时的投来目光。

    “那人有些像天乾总将。”

    人群中,有人偷偷小声议论。

    “天乾总将,怎么会来天都?”

    “哪有穿成那样的天乾总将?当年我见过,那叫一个威武风光。”

    “他长得真好看。”

    “是啊,不曾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呢?”

    ……。

    寒魏彰耳力很好,他听得清楚,可无论听见什么,他都不甚在意。

    对天都,他是熟悉的很,径直往人流最鼎沸的神殿处走去。只是他走得并不是太急,却也不是太慢。

    他攥着马缰的手,下意识的用力,多少有些紧张。

    到了神殿,这里的规模明明仅次于皇宫,可排队祈福的人还是里外都是的热闹。

    他在神殿外,栓好马,踌躇又忐忑的等着。一会儿想天都安逸,是不是涟江已经好了。一切都是他的虚惊一场。

    一会儿想,现在人多,进去怕是给神殿添麻烦,想等到人少的时候。

    想来想去,他只是不愿承认,他怕了。

    寒魏彰就这样从天亮等到了天黑,人群随着白天的亮色渐渐散去,秋日的天都夜色氤氲了泼墨般的凉意洒在青石板上,由浅及深。

    神殿沉默的伫立在黑暗之中,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显得古朴而沉静。

    寒魏彰的目光下意识的被一座正在逐层亮灯的偏塔吸引。

    “一,二,三,四……。”

    随着塔亮着灯,他下意识的跟着轻轻数着。

    “七。”

    数到这偏塔的点灯停了下来,他欢喜的露出一个笑,几乎已经习惯又下意识的看向身侧,可毫无疑问的只有一片空,他的笑容凝滞住了,震愣了片刻。

    又重新看向那到了七层就停下,不再往上的偏塔灯光。

    “你说过,灯到七层的意思是,没事了,可以……回家。”

    他自言自语道,可看着亮塔,他心疼的厉害。

    神殿在用这样只有她明白的方式,召回离家的孩子。

    那她去了哪?他不敢想。

    可他也再决定不再徘徊,径直走向了前方。

    大祭司看着神侍带来的人。面前的年轻人面色苍白,能看出身体是健康了,没什么问题,可神态之下却是挣扎痛苦,他多少有些讶异。

    “师祖。”

    寒魏彰恭恭敬敬的抱拳拜下,打了招呼。

    “你……怎么来这里了?”

    大祭司忙把他搀扶起,一时间也失了主意。他挥退神侍,只剩他和寒魏彰两人。

    “你在这里,铎城怎么办?”

    “我想来见她。”

    寒魏彰诚恳道,随后,生怕大祭司以他玩忽职守而拒绝,忙又道:“我已经辞去了天乾总将一职,我现在已经是个普通人了。”

    “你已经知道了?”

    寒魏彰点点头。

    大祭司叹了口气,这也就不奇怪了,他的惊讶之余也就不惊讶了。

    “师祖,她……到底怎么样了?她还活着是吗?!”

    明明是问的,语气间却是犹豫又带着几乎是恳求的确定。

    大祭司看了他,安抚的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随后道:“生死之间。”

    寒魏彰松了一口气,表情终于是轻松了些,他庆幸的似是比自己活着还要喜悦,喃喃道:

    “那就好。”

    大祭司点头,道:“既然知道了,那你……。”

    “我想陪着她。”

    寒魏彰打断了大祭司打发他离开的话,斩钉截铁道。

    “求您了。”

    大祭司看着他,莫涟江已经那样了,见与不见都不会有什么区别,他怕的是眼前这个经历了太多的可怜人受不了。

    寒魏彰一下给大祭司跪下了,道:“师祖,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全都接受,求师祖让我见一见吧,求师祖成全。”

    说罢,他重重的拜下,无比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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