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谢灵晰表情微妙,捏了捏手中的簪子。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位小侯爷……怕不是对长姐产生了倾慕之情?

    但当局的谢灵昭浑然不觉,见灵晰买完了东西,便同王修尧告了辞。

    谢灵晰并未戳穿,只用帕子掩唇,遮挡笑意,随谢灵昭走开了。

    王行见二人离去,同王修尧说:“小侯爷跟这位谢家姑娘真是有缘,今日她没带钱明日你被抢了的,都能遇着对方。”

    “别瞎说。”王修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爽。

    王行跟了王修尧多年,自是熟悉他的脾气秉性。

    他这主子追着人行医的时做过不少,被人拒绝也并不罕见,是从来清明豁达,不拘小节的。而今却......

    “小侯爷对这位谢姑娘还真是上心。”王行笑着恭维。

    王修尧抿住唇,整张脸转了过来,纤长的睫下,他用微微上挑的眸子睥着王行,言辞间暗含警告:“都叫你别胡说了,调侃起你主子来了是吧。”

    “小的不敢了。”王行连忙道。

    听到这话,王修尧才收回视线。

    他思忖着,不过是有几分欣赏,在王行嘴里竟成了上心了,迟早要收拾一下这小子。

    谢姑娘的病好了五六分,却没见再有转好的迹象了,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在家中休息了两日,便递了帖子,登门给谢灵昭治病去了。

    指尖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帕子传来,王修尧专心致志地把着脉。

    谢灵昭闲来无事,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这人打量了个遍。

    一别数日,这位王小侯爷游历人间,悬壶济世,却不见容貌减损,反而更眉眼如画了。

    又是这样白纸般没有染上半分污浊的性子,难不成真如京中风传的那般,是个谪仙?

    王修尧对这份调侃揣摩浑然不觉,把完脉,抬起那双漂亮的凤眸,问道:“谢姑娘这期间又生其他病了罢?”

    不等谢灵昭回答,他又自顾自地接了一句:“像是中过毒。”

    这话说的笃定,饶是谢灵昭早就知道他医术高超,仍在心中赞叹。

    自不必再说其他的,她点头道“是”,又将自己何时中毒,又是中了什么种毒,吃了哪些药简略地说了一遍。

    王修尧见她眸中一亮,只当是称赞,心中熨帖。

    “那日在街上,是我唐突了姑娘了,舅舅说过我多次,我却总是一到事关医药,就片刻都等不得。”他边写方子边道。

    这一笔字原是张国公教的。当日在平洲,谢灵昭并不知王修尧的身份,如今再观,颇有焕然大悟之感。

    她边看边道:“王小侯爷医者仁心,哪里算得上唐突。”

    “说起来,那好不容易寻来的药引却丢了,”王修尧略有些懊恼,“不过还好我在敏州还寻来了另一味珍贵药材,形色似土,那些强盗不识得,给留下了。”

    “也可拿来入药,虽说比不上那丹药,总归比先前效果明显些。”

    见他懊恼完了又将自己安慰好了,谢灵昭觉得这性子实在有些可爱。

    她思索了片刻,道:“小侯爷整日在外游历,又不通武功。我这里倒是有样东西,可给小侯爷防身用。”

    说着叫人把日前做的那袖箭拿来,捧给王修尧。

    王修尧接过那袖箭,见它虽小巧,但做工精良,心中跃跃欲试。

    这模样叫谢灵昭瞧了出来,便由着小厮带他到外面院子里试了去。

    “如此小巧,竟能百步穿杨。”

    王修尧试罢回来,对袖箭赞不绝口,随即又意识到矜持不存,轻咳了两声,解释道:“我身边其实有几个练家子,平日寸步不离的,那日也是疏忽了,想着离京城不过几步路,叫他们先回城给舅舅送信了,这才给了强盗可乘之机。”

    谢灵昭微微笑道:“小侯爷便收下罢,你尽心为我治病,能略帮到你,也算是我的心意。”

    “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王修尧不再推辞。

    刚收下,又想到什么似的愣了愣,笑道:“其实我也有一物,要送给谢姑娘。”

    说着,从袖中拿出来一个瓷盒子。

    那瓷盒通体淡绿,盒盖上的花纹别致,打开来,内里盛着乳白色的膏体,有幽香传来。

    王修尧说道:“这是敏州那边盛行的护手膏,谢姑娘善机关,用手用多了,难免于肌肤有损,此物对护手嫩肤再好不过了。”

    谢灵昭未曾料到此步,一时心中微动。

    王修尧复又将盒盖扣好,递到谢灵昭手上,抬眸认真道:“我并非觉得女儿家该当如何,谢姑娘聪慧,又精于机关,比之男子有余,只是世风如此,只望姑娘能顺遂些。”

    这人医术了得,为人竟也了得。

    谢灵昭本就不曾设防,在一句话三层意思的尔虞我诈中活得太久,偶听得这样纯粹又毫无成见的话,大为触动。

    她站起来,冲王修尧深深一礼。

    “王小侯爷此番心意,谢灵昭感激不尽。”

    诚如王修尧所言,这世风如此。

    女子生于在后院,长于后院,死于后院。再如何聪慧,也不过是男人们的影子。

    谢灵昭自是知道这一点,活过一世,此生却不想再做影子。

    那日前的许诺,三日期限一到,她便亲将做好的机关钟表送到铺子上。

    掌柜依言,代为售卖,五日期内,第四日上午便已售空。

    只因那铺子地处繁华地段,客量多,见了新奇的物件,谁都要问上一句,自是有好奇又不差钱的人买回去。

    售空之后,掌柜将谢灵昭送给他们的那件放在柜前,只做展示,并不售卖,待有人问起,只叫他们去问买下那几位,而后登记姓名,若有补货,再专门知会。

    谢灵昭所作自然都是良品,买到的人皆都赞不绝口,又有那未买之人去问,一下便因错过如此好物而悔恨,待掌柜补货时蜂拥而至。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谢灵昭这计时机关的名气便起来了。

    供需量太大,谢灵昭自己做不过来,便与店家签下契书,提供图纸,供他们批量生产,自己也剩下力气,只等分成。

    这日,太子出行。

    他许久前便听闻了计时机关如何风靡上京,又是如何一件难求,却一直抽不开身,亲去探个究竟。

    总算得些闲暇,便直奔那卖机关的铺子去了。

    路上却碰到了静和郡主。

    “太子哥哥?”静和郡主正在摊前买糕饼,见到太子,有些欣喜。

    “给太子哥哥请安,”她略一福身,“正巧没人陪我,也没什么可逛的,太子哥哥要去哪里?可愿带上我?”

    太子想起了自公主府后,便再没见过谢灵昭,似不经意间地问道:“谢姑娘呢?你不是同她交好吗?”

    又说:“我是要去那买计时机关的铺子。”

    “昭昭她忙得很。”静和郡主一摆手,又听他后半句,抬眸:“嗯?”

    太子见她如此模样,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只是这东西就是昭昭做的,我已经有了,太子哥哥去那间铺子的话,我就不同太子哥哥一起去了。”静和郡主说道。

    “谢家姑娘做的?”太子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是啊,厉害吧。”静和郡主自然为闺中密友的才能高兴,又夸道:“太子哥哥你是没见过,那东西实在精巧,又不惧天气,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沙漏、箭漏之类彻底比下去了罢。”

    “若是真如静和所说,那的确是一件妙物。”太子微微笑着,一贯的儒雅,“如此,我更要去瞧一瞧了。”

    说罢,便同静和道别,只身离开。

    木料店内,太子把玩着柜上的计时机关,赞叹之余,也暗暗想着这物件的缔造者。

    原本只知谢家姑娘性情温和,身体病弱,却不想竟还有如此才能。这机关之繁杂精妙,同她若风若雪的模样一比,颇有反差之感,更显得这姑娘别具一格,超逸出尘。

    太子心中欢喜,更觉得没选错人。

    他暗暗想,若是这等手艺为他所用,必于他大有裨益。

    只是女子如此抛头露面,到底是于理不合,更有损名声。

    且不说钻研这些需耗费多少心血,一味如此便是连分内之事都顾不上了,只说整日摆弄这些,连衣衫洁净,纤纤素手都要舍弃。

    未出阁前玩玩也就罢了,等嫁了他,成了太子妃,自然要将这些束之高阁,本本分分地相夫教子。

    不出半年,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都对这计时机关赞不绝口,甚至有传出京城的势头。

    风靡的同时,流言蜚语也一同流传起来。

    有人道谢灵昭牝鸡司晨,区区一个女儿家,竟做起这些来,实在在不像话;也有人说她惊才绝艳,小小年纪便能做出如此繁杂精妙的机关,实在令人敬佩。

    好话谢灵昭便听着笑一笑,坏话听一听也就过去了。她浑不在意,只是趁机推出了更多奇思的机关。

    如此,上京城内针对谢灵昭的讨论一轮盖过一轮。

    有人却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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