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太子见谢灵昭并无多大的反应,只是听到这话时,微微地笑了。

    他甚少见她笑,那模样在她莹白的脸上,宛若一朵流转的春花。

    太子像是只愿说这么一句,也收回视线,平易近人地笑了笑。

    茶盏间,龙井的香气缭绕,他不经意道:“这龙井是前不久母后赏的,这还是头一遭启开,谢姑娘尝尝。”

    那抹红日在清澈的茶色映衬下更加跃然,旁边的翠色点心更是相得益彰。

    谢灵昭闻言,端起茶盏凑到唇边,静默了片刻,放下了。

    她又笑了一下,“殿下英明。”

    太子闻言,呼吸有些急促。

    他特拿龙井试探,只因在梦中得知,她幼时曾为此所呛,自此之后再喝不得龙井,这虽算不得什么秘闻,却还有旁边那碟子点心......

    她如此说,那便是认下了前世之缘?

    “也就是说......”

    太子罕见地迟疑了一下,他并非不敬畏祖先神明,只是前世今生实属罕见,叫他一时踌躇。

    “殿下梦到了什么?”

    面前的茶被撤了下去,谢灵昭抬眸,语气淡淡。

    “梦见了你年纪轻轻便......”

    太子自觉说不了她的生死。

    “泰康二十九年冬。”

    谢灵昭开口,本以为足够心灰意冷,可指尖仍忍不住攥紧。

    缠绵病痛药石无医,意识涣散之时,是分不清昼夜的,她只能估摸着,将日子道出:

    “前世,我死于那年年关。”

    太子呼吸一滞。

    “抱歉。”他哑声开口,“我那时困于城郊民生,没能去瞧你。”

    见她不发一言,他又说:“我回来之后,才知有人欺上瞒下,害你致死,我之后手刃了关氏,罢了太傅,只望你......在天之灵,瞧见了能,莫要怨我。”

    原来如此。

    原来自己的死、父兄的被困并非他的授意,原来他真的在忙。

    可心灰意冷非一日之寒,那东宫瞧不见的风刀霜剑下,他也只是冷眼看着。

    此时说这些,又想如何呢?

    谢灵昭冷声开口:

    “殿下并非对我一往情深,何必如此。”

    “我对你,的确一往情深。”

    太子心中涩意涌动,几欲剖开自己的心叫她看。

    却见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太子那急切的心肠,凉下来了一般。

    他自诩理性自持,温柔殷勤地将她骗进东宫,却待她相敬如宾,甚至故作冷落提防,叫她怎能不寒心。

    他焉能不知,凭她随性淡薄的性子,金钱权力,百无一用,不过渴求真情相待,却到头来被困于泥淖。他不禁想到,害死她的,真的是关氏吗?

    是他自己啊。

    谢灵昭见他如此伤心,却觉得没什么意思。

    “殿下,活人做什么都是给活人看的,死人看不到,您身为人君,顾此失彼在所难免,只是我的在天之灵听不到,也不愿步前世的后尘。”

    她说着,便站了起来。

    “我自不会叫你步前世的后尘。”

    太子眼中布满血丝,他见她如此态度,心中痛楚难耐,竟将茶盏凭空捏碎,那碎瓷片扎进手心都浑然不觉。

    血顺着手掌蜿蜒滴下。

    有侍从听到动静,冲了进来,却叫他呵斥,“滚出去!”

    那侍从见他神情激动,手上伤势严重,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殿下!您的手......”

    “出去!”

    “是。”侍从不敢再触太子盛怒,腰弯的极低,忙不迭地退出去。

    他紧张地看向谢灵昭,喉头动了动。

    听他自称了半天“我”,想必十分触动,又明明给了台阶,却执意追究,上位者自是如此。

    谢灵昭平静与他对视,缓缓摇了摇头。

    “殿下,若是没什么其他的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谢姑娘。”

    太子叫她,神情悲恸万分:“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呢?”

    谢灵昭脚步微顿,反问道:“殿下要的,是哪种原谅?”

    ……

    良久无言。

    谢灵昭欲走,却听后头长叹一声。

    “谢姑娘的脚伤,可好些了?”

    谢灵昭却未曾回头,只道:“已然痊愈,多谢殿下挂怀。”

    说罢,抬步往前,走出这困住了她前生的四方院墙。

    -

    太子瞧着她一身清泠,不带半分贪恋地走了。

    一时失力,瘫坐在地上。

    他低头苦坐良久,久到手上血液都干涸了。

    这才抬起头,眯着眼瞧那外面的日头,叫人进来清扫。

    年轻的储君被一群人围着清理伤口,关怀备至,心绪渐平。

    他瞧向谢灵昭离去的方向,未曾打消要一个原谅的念头。

    -

    见过了太子,谢灵昭心中并无太大的波动,只余一种尘埃落定的感喟。

    此时天色尚早,她思索片刻,转而又去了公主府。

    拜帖递到门房,却久久不见回应。

    谢灵昭耐心地等着,良久,门房才迟疑地来回她的话,吞吞吐吐道:“郡主说她病了,今日不见客,谢姑娘,您看这......”

    门房也知这二位所交匪浅,不好一口回绝,更何况郡主就好好地站在她身侧,哪有什么病痛,只是主子的吩咐不得不照办,也不知这二位小姐闹了什么别扭。

    谢灵昭并没有为难他,说了一声“知道了”,便转身欲走。

    她知晓郡主气还没消,不想见她。

    走了两步,正欲再补上一句“那你问问郡主,我明日再来可好?”

    甫一回头,便见那公主府的大门拉开了一道小缝,静和郡主躲闪不及时,与回头的谢灵昭四目相对。

    !!!

    静和郡主收回视线,抿住嘴欲关门。

    却被一句“静和!”给钉住。

    谢灵昭跑到门前,双手扶着门边,轻声开口:“我知错了。”

    见她一双杏眼皆是真情恳求,静和郡主早就软了心肠,却抹不开面子,只面无表情地松开要关门的手,转头道:“进来吧。”

    “诶。”谢灵昭应着,跟着她走进公主府中。

    一路途径亭台楼阁,水榭草木,这才到了她的闺房。

    平日总有说不完话的郡主,此刻别别扭扭地往桌前一坐,叫丫鬟看茶,边垂眸去拨弄桌边的流苏。

    “我知错了。”

    谢灵昭软下语气,拉起静和郡主的手,见她不躲,又凑近了些,看向她别别扭扭的双眸。

    “你拿我当至交好友,我却一声不吭地利用你,此种行径,绝不是至交好友间该有的。”

    静和郡主闻言一顿,别扭没有了,倒是真有话问谢灵昭。

    “你说的没错,我拿你当至交好友。”

    她认真看向谢灵昭,开口道:

    “我知你内敛,心事甚少往外说,又聪慧远在我之上,我的确不知你与那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知你与太子哥哥有什么纠葛。但我知道一点,你待我太见外了。”

    “我拿你当至交,你可有待我亦如此?”

    谢灵昭怔然,握紧了郡主的双手。

    她轻声喃喃,语气却郑重:“你自是我的至交好友。”

    “我自小体弱,只有你愿意一直跟我玩,我心中除了你,哪里还有旁的密友。”

    却见静和郡主闻言,眼泪一粒一粒地掉出来,委屈地说:“可你都好久不叫我静和了!若不是今日你着急拦我喊了一声,我都快忘了。”

    谢灵昭瞧她这话,哑然失笑,拿帕子给郡主擦泪,“直接喊你静和那不才是没规矩?”

    “我不管这些规矩,你这才知道,小时候怎么不知道?”静和郡主瞪了谢灵昭一眼,却见她还笑,拿帕子丢她:“你还笑!”

    “不笑了不笑了。”谢灵昭将那帕子握在手心,问道:“那我日后人前不喊,人后偷偷叫可好?”

    静和郡主瞧着她这模样,考虑了片刻,便也点点头。

    这才问起正事:“你同日前作茧自缚的那两人......有什么仇什么恨?”

    提到这事,谢灵昭收回温柔心意,淡然开口,“我原本同她们没什么交集,但不想得了太子殿下青眼,又与王小侯爷有些交情。她们二人,一人倾心王小侯爷,一人视太子妃之位为囊中之物,我便是那拦路石罢了。”

    “只是如此,便对你下得了如此狠手?”静和郡主瞪大眼睛,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谢灵昭刻意隐去前世恩怨,另言道:“上次我于宴上晕倒那回,便是灵晰受了她们的挑唆,好在灵晰虽敏感,却心中良善,与我重归于好后,这才有了这次我的将计就计。”

    “世上竟有这样的人,好在恶有恶报,你又缜密聪慧,叫她们作茧自缚。”

    静和郡主听完,只觉得惊险:“稍有不慎你便会深陷其中......”说着便想起了她已经身陷其中,复又问道:“你脚踝可好全了?”

    “好全了。”谢灵昭安慰她道:“我心中有数,不同你说,便是怕你像现在这样担心。”

    “我担心是应当的。”

    郡主不以为然,瞧着她似是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假意威胁道:“下次不许再瞒我,不然定不会轻饶你,可知道了?”

    “我晓得。”谢灵昭应着。

    “这还差不多。”郡主说着,又好奇地问:“说起来,昭昭,你瞧着王小侯爷如何?”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