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谢灵昭不答,只清明地看向父亲道:“爹,我们进屋说。”

    谢将军瞧这女儿的模样,虽有些拿不准,却没有追问,只道:“好,进去说。”

    待众人穿过亭台水榭,到了堂上,谢灵昭亲给父亲奉了茶,这才直言道:“女儿心悦王小侯爷。”

    此言一出,谢将军刚端起的茶盏又放下了。

    有仆从恰巧这时候进来,听得如此惊世骇俗之言,一时不敢来报。

    谢将军斟酌了一下,看向女儿,开口道:“昭昭,情之一事,关乎婚嫁,可要慎之又慎。”

    堂上众人也是面色各异,谢夫人先头并瞧不上王修尧的做派,却被他屡次三番的至诚打动,觉得此人可堪托付;张姨娘诧异于她的直言不讳,忧心地瞧着谢将军的脸色;谢灵晰垂眸轻笑;谢明诚则是脸色难看,却被一旁的妻子拉住。

    谢灵晰郑重道:“是。”

    “他的人品背景,女儿都已清楚。”她瞧着大哥脸色不好,转而看向他:“哥哥嫂嫂也替我打听了不少。”

    谢明诚背过脸去。

    谢将军看向谢明诚,见他态度不好,又看向谢夫人,问道:“此事夫人怎么看?”

    “我觉得王家的这个孩子不错。”谢夫人道,“夫君若是不放心,再去谨慎地多打听打听便是。”

    眼瞧着这事快被他们敲定了,谢明诚猛地站起来疾言,打破了这一番和气融融的场面:“娘!”

    “那王修尧终日游历人间,一年到头都不沾家门,逢年过节甚至都时常在外头的,昭昭若是嫁给了他,那不是守活寡吗?”

    他这一站,没留神,把先前拉着他的妻子拉了个趔趄。

    “嫂嫂。”谢灵昭站得近,适时地扶了一下。

    谢将军夫妇也被惊了一瞬,谢将军沉下脸:“毛手毛脚的,成何体统!”

    谢夫人也关怀地问道:“没事吧?”

    “儿媳没事。”季家嫂嫂摇了摇头,随即望向谢明诚。

    “对不住你,我方才太激动了。”谢明诚愧疚地低头认错。

    “再急的事,夫君也不该如此激动。”她轻轻地开口,“此事夫君若是有疑虑,问问父亲母亲便是。”

    “我晓得了。”谢明诚点头,看向父母。

    见他二人如此亲密,旁若无人地说小话,谢夫人欣慰地笑了。

    她说道:“这王小侯爷虽游历人间,可到底家中富足,关系简单,人品贵重,昭昭若是嫁给他,想来也能生活无忧,相敬如宾。再者,她不做官,昭昭若是嫁了他,家中便少了一份猜忌。”

    “至于终日不归家,成家前如此,成家后却不见得,再者,你妹妹心有沟壑,身子好全了,既说心悦,又怎会甘愿整日困在宅子里?想来王小侯爷也是重信之人,你若不放心,同他讨一个承诺便是。”

    谢夫人一席话,叫谢明诚疑虑打消,他默不作声地坐下,低头最后说了一句:“好,那我跟他讨一个承诺。”

    谢将军听了这许久,也是满意得很,刚想点头,又顿住了,“我们在这讨论许久,王家,或者他们张家,也未曾来提亲啊。”

    这时,那听了半晌的仆从才小心翼翼地禀道:“将军,张国公来了。”

    “张家的人?”谢将军与谢夫人对视一眼,心想不会这样巧吧,嘴上却说“快请。”

    谢灵晰看向谢灵昭,后者只是摇摇头,并不觉会有这么巧。

    -

    会客厅厅中,有一蓝衣长须的长者,便是张国公了。

    他见谢将军进来,便起身寒暄:“许久不见,谢将军仍旧威风凛凛,不曾被西北的霜雪搓磨半分啊。”

    谢将军拱手行礼:“国公爷也是红光满面,可是因着你家的喜事?”

    “正是,这不是来给谢将军送帖子来了。”张国公将喜帖递上。

    “怎劳动国公爷亲跑一趟。”谢将军接过,虽不觉得张国公前来只为送喜帖,却也爽朗笑道:“国公爷家中钟鸣鼎食,又是郡主下嫁,我怎能不去。”

    二人讲完西北战况又说朝堂局势,谢将军陪聊许久,反倒捉摸不定这张国公来此是为何事了。

    见他并不提儿女婚事,两家平日也并无往来,心下奇怪,正要直言开口问起,便听他话锋一转,从季家说到明诚的婚事,又笑眯眯道:“听闻将军家二小姐也同关家的三公子定亲了,张某在此提前恭喜将军了。”

    “多谢国公爷。”谢将军拱手道谢。

    张国公饮了一口茶,问道:“只是嫁娶之事,总归有个次序,将军家的大小姐可也定亲了?”

    谢将军这才明白过来,在这里点他呢,他并不接话,只道:“不曾。”

    张国公见他一脸淡然,本想再迂回些,等谢将军提起此事再说不迟,却又想到怀安话中,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外甥对谢家的大小姐那一往情深模样。

    想到他平日不开窍,整日摆弄药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倾心之人,自己这个做舅舅的总得给他张罗着,心中叹气,这才将话说开:“我那嫁到忠义侯府的妹妹早亡,妹婿也战死疆场,只留下个孤子,名唤修尧,打小养在我这里,如今也二十有二,虽不曾入仕,但在京中素有贤明,长相端正又擅药理,至今未娶……”

    “前些日子听家中犬子说起,说是与谢姑娘在坪洲相识,又在京中相遇,实在有缘,又见姑娘聪慧果敢,心生爱慕……不知将军对我这外甥意下如何?”

    谢将军捋了捋胡子,满意地笑了。

    他索性也不拐弯抹角,讲心里话说出:“我家大女儿自小身子便不太好,吃药吃惯了的,我寻遍名医也没能治好,幸而得小侯爷的医治,不过一年,竟然就治好了,可见小侯爷医术颇佳,又实在上心,我自然是喜欢极了这孩子。”

    听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张国公诧异:“只是他志不在为官做宰,将军不介意?”

    谢将军摇摇头,“我女儿胸怀远大,自非一般男儿可匹配,她在京中声名鹊起,国公爷意下如何?”

    他盯着这人的脸,心想若是此人漏出一刻的质疑,这门亲事不成也罢。

    见谢将军忽然郑重问他,张国公也不敢懈怠,郑重地说出心中所想:“谢姑娘惊才绝艳,做的是利于苍生的事,我除了交口称赞,又有什么可以说的。”

    “国公爷能如此想,那便再好不过了。”谢将军松了一口气,怕的是女儿嫁过去虽夫妻和睦,却受长辈的搓磨。

    “只是此事关乎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还是要这二人点头才是。”他又说道。

    “谢将军所言极是。”张国公也不急于一时,见这事成了一半了,乐呵呵地拱了拱手。

    谢将军心中熨贴,又趁机多说了些灵昭所做的机关如何便利,待张国公离去时,将人送至门口,宾主尽欢。

    -

    这时辰,天已经擦黑。

    张国公坐在轿中,同随从感叹:“往日只是听些传闻,今日亲听谢将军讲起,又见那繁复周密的机关,才知道这谢家的姑娘如何惊才绝艳。”

    随从道:“咱们小侯爷也不差。”

    张国公点点头,只道:“谢家姑娘非池中之物,同我这外甥倒实在相配。”

    -

    自谢将军与张国公那次交流之后,这事便成了十之八九。

    谢灵昭却再未收到回信。

    眼见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大雁南飞,谢灵昭坐在廊前,手中攥着个半成品的机关物件,却半晌不见她有什么反应。

    她自是愿意相信王修尧人品贵重,不会食言,只是杳无音讯,很难让人心中不琢磨。

    “小姐……”流竹端着茶水坐在一旁,见她一动不动,忧心地问道:“小姐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谢灵昭苦笑了一下,竟不知自己竟用情至深。

    她道“好啊”,便收拾一番,出门踏青去了。

    -

    三月万物勃发,河边柳树抽了芽。

    大簇盛放的迎春挤在一起,将河水染成灿烂的黄。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谢灵昭凭栏远眺,一转身,却不见了流竹的身影。

    “流竹?”她唤了一声,并未听到应答。

    踏春的人实在多了些,谢灵昭隐隐觉得有些不好,正看见太子站在桥头。

    她刚要离开,一个转身,却被人群推搡到了河里。

    果然。

    谢灵昭掉下去的那一瞬,心中如此想道。

    太子原只是路过,见此处景色甚好,便驻足片刻,听闻桥下一阵惊呼,似是有人掉进了河里。

    他本欲叫侍卫救人,却见掉下去的竟是谢灵昭。

    当下便吩咐道“不准跟过来”,然后自己跳下去了。

    侍卫也没想到这一方面,只好备好了轿子,而后干等着,在岸上不安地张望。

    太子救人救得早,谢灵昭只是呛了几口水,没有什么大碍。

    酒楼包厢内,谢灵昭换了太子送来的衣裳,心情复杂地走出来,正欲行礼,却听太子道:“谢姑娘穿湖蓝也好看的很。”

    “多谢殿下。”谢灵昭福了福身,又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臣女感激不尽。”

    太子瞧向谢灵昭,见她仍是这副恭敬又疏离的模样,心渐渐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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