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出了门后,庄棣开始一步三探头,草木皆兵的模样让林思瑶不禁失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前面有什么豺狼虎豹呢!”

    庄棣却是煞有介事地晃了晃头,说道:“林姐姐你是没看到大家的样子,都要把芹慧婶子一家生吞活剥了,可怕得紧呢!”

    听他这么说,林思瑶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加快了步伐。

    谁知两人赶到芹慧家时,却没见到臆想中人仰马翻、铲锹齐飞的画面。

    这里过分安静,篱笆墙倒了半扇在泥地里,院子的木门“吱呀吱呀”被风吹得来回晃悠。

    林思瑶牵着庄棣的手走进屋内,便看到杂乱不堪的地上趴着一个蠕动大叫的男人,抱着他痛哭的不正是芹慧。

    芹慧听到脚步声倏地惊恐看过来,起身嘶声道:“林娘子!难不成你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想必芹慧被那些村民吓怕了,涕泪交流地搂着地上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

    林思瑶苦笑,耐心解释了一番,芹慧听后松了一口气,哽咽着诉说自己的委屈,只是她心情激动,难免东拉西扯一通,林思瑶蹲在地上耐心听了半天,这才知晓事情原委。

    村民们喝了芹慧的药酒后,纷纷觉得身子不适,因那药酒醇厚鲜美,大家少不得痛饮一番,头晕目眩的算是轻症,多数的人饮用后精神极为亢奋,莫名其妙地去做一些重复的动作。

    有些人不好饮酒,幸免于难,便集结起来到芹慧家中讨要说法,只是乌泱泱一堆人挤进来,还来不及责问,便看到芹慧自家男人也同样症状地躺在地上打滚。

    如若真是芹慧在酒中下毒,那她定不会将酒放心地拿给家人饮用。

    困惑不解的众人吃了暗亏却不得其解,虽然知道芹慧并不是有意毒害大家的凶手,却都不肯离去,像没头苍蝇似的团团转。

    这时,庄晟拨开众人走了出来,状似无意地点拨道:“这酒里没毒,那……会不会是这药材有问题?”

    高良亭曾大力吹捧这药材名贵,有延年益寿的功效,能在镇上卖出大价钱,村中农户谁也没质疑过他的话,都是默默种植,采收后抬到高家换取银钱,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药材已成了大家赖以生存的根基。

    众人想过无数可能性,连会不会是饮酒的人自身问题都考虑过了,却都不敢质疑药材。

    疑点一经提出,便越扩越大,众人心中忽然明镜似的,高良亭为了让大家乖顺,花言巧语地编织着这是救命良药,农户们种植药材也是为后辈积德的谎言。

    多年积压的不满情绪决堤,众人扛着锄头便扭头跑去了高家。

    今日之事必定不能善了,高家人豢养了几名打手,两遭碰撞,或许会有伤亡也未可知。

    “庄先生和他们一同去了?”林思瑶急问。

    “我没看清,好像他们一起走了。”芹慧头回见她如此急躁。

    林思瑶霍然起身,便向外奔去,行至半路,却见青翠的田间小路尽头一道颀秀的身影,同样行色匆匆。

    “庄先生!”

    林思瑶辨认出那是庄晟,连奔带跑地到他身前,不等他说话,已是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检查来。

    庄晟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展开手臂任她看个清楚。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林思瑶,气不喘,发不乱,仿佛只是饭后出去散了个步。

    “我听芹慧说庄先生跟他们去了高家?”林思瑶后退一步,诧异道。

    “对,我刚从高家回来。”庄晟点了点头道:“高良亭背地里养了不少打手,专职杀人越货的买卖,我怕大家不由分说便往高家冲会闯出祸端,跟着去调和了。”

    “结果如何?”林思瑶虽没有亲临现场,却十分挂心这件事的发展,毕竟高良亭在村中称霸惯了,被他奴役多年的农户突然揭竿而起,以他的肚量,八成不会轻易绕了这些人。

    “高良亭没有解释药草的来历,也并未跟大家过多争执。”

    林思瑶颇为惊讶地张大嘴,庄晟伸手托住她的下颌,好像在说,你再张下去,下巴就掉到地上去了。

    “不过大家好像被怒火冲昏了头。”庄晟忽然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一丝不认可道:“他们向高良亭提出了许多要求,譬如不再对悬锁严防死守,彻底放开使用、不再禁止耕种其他作物、将药草收购价格上调等”

    “为什么?”林思瑶见高良亭吃瘪倒是饶有趣味,“这本就是村民的权利,高良亭剥夺了它,大家有理由去讨要回来。”

    庄晟摇摇头,不置可否道:“高良亭答应了全部请求,又说过几日兑现,但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林姐姐!你等等我啊!”

    两人谈话间,庄棣呼哧带喘地跑了过来,双手撑着膝盖断断续续道:“林姐姐……你跑得好快,我差点就……就跟丢了!你这么着急是……是担心……担心我爹吗?”

    “哎呀!棣儿你后背上有灰!”林思瑶伸手大力拍击庄棣的脊背,一边羞赧地抬眼偷看庄晟。

    “咳咳咳咳——!”庄棣剧烈咳嗽,连忙从林思瑶的魔爪中逃了出来,一把抱住庄晟道:“林姐姐,你要把我的肺拍出来了!”

    庄晟见状闷闷地笑了一声,搂住了向他求救的小庄棣。

    庄棣抱着他的大腿躲到身后,忽然“咦”了一声,诧异道:“爹,你怎么蹭了一大片的红砖土?你去井边了吗?”

    庄晟面色如常,掰开了小庄棣抱着自己大腿的手道:“替他们打了一桶水,或许是打水时蹭上的。”

    “林姐姐快来!”庄棣兴高采烈地叫道:“爹屁股后面蹭了好大一团灰,你快来给他拍拍!”

    “咳咳咳——!”林思瑶登时噎了一口,堵得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

    高良亭连着半月闭门谢客,虽没将兑现那日诺言的事拿到明面上说,但大家都默认了他同意那些条款。

    闭塞多年的村子忽然敞开大门,大家伙贸易往来,走亲探友,比之以前要热闹十倍。

    学堂里为了庆贺此事,特地放了几天假,庄晟对外出访友和游玩并没有什么兴趣,多余的时间里都与懒洋洋的林思瑶一同待在家中了。

    这天芹慧敲响了庄宅的大门,林思瑶迎了出来,见她抱着一个坛子,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芹慧恍然大笑,捧起坛子说:“林娘子莫怕,这不是药酒了,这是我腌的一些萝卜干送给你尝个新鲜。”

    “多谢了。”林思瑶接过咸菜坛子,果然闻到一股萝卜的辛辣味道。

    “哪里呀!该是我跟林娘子道谢才对。”芹慧眉开眼笑道:“我按照林娘子教导,托人买来不少优质的葡萄藤,又请了个师傅帮忙插栽。林娘子说的果然不错,那块地适合葡萄藤生长,成活了七八成,连那老师傅都惊讶咧!”

    村中人大多朴实,与其生活了这么久,林思瑶亲眼见他们在高良亭的奴役下苟活,大家长期备受严苛的条款压榨,还要回过头千恩万谢,心中不免有所震荡。

    林思瑶微微一笑,托起欲给她鞠躬的芹慧,“好啦好啦!那你要悉心照顾那些葡萄,等成熟了我可要亲自去采摘最亮最甜的那串。”

    芹慧自她的臂间抬起脸,布满细纹的脸上忽然露出犹豫为难的神色,她嗫嚅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林娘子帮忙……”

    “算了,已经打扰林娘子太多次,就当我没说吧!”芹慧觉得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又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林思瑶见不得她左右摇摆的样子,坚持问她,芹慧也就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大家的耕地情况大差不差,土质接近,种了这么多年的药草,一朝发现是毒草,便打心底里抗拒继续耕种了。这回见到芹慧在林思瑶的指点下买来许多优质的果苗播种上,成活率意外很高,都很眼热,都去芹慧家里趁机询问,芹慧抹不开面,就嘴上应承下来,去找林思瑶说说情,让她也帮村中农户想想办法。

    芹慧心中愧疚,但也挨不过农户们车轮战似的游说,左右为难这才来找林思瑶。本以为林思瑶会拒绝,没想到她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见到林思瑶点头,芹慧喜出望外地睁大眼睛,握住她的手一而再再而三地感谢,林思瑶有些头疼地挠了挠头发,她是顶怕了别人向自己道谢了。

    想重整耕地的农户众多,林思瑶几天时间改变了作息,随日出,日落时分还蹲在田地里捻着细土。

    几乎踏遍了龙跃峡的田地后,林思瑶总算歇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按照自己每日详细记录下来的田地信息,再根据信息捋清楚各家各户的适合作物即可。

    劳累了这么久,林思瑶几乎有些头晕目眩,纸上的字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小黑蚁,攒成一团。

    庄晟轻叹一声,扶着摇摇晃晃的林思瑶回屋躺好。

    林思瑶沾到软绵绵的枕头,立即哈欠连天,庄晟低头吹熄了油灯,将窗户合上,屋子里登时陷入黑暗。

    一只手拂过额头,庄晟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睡吧。”

    林思瑶在榻上翻了个身,终于撑不住,彻底陷入温柔的梦乡之中。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林思瑶醒来时深感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屋内的角落里不知何时放了一只鼎式的小熏炉,经过一夜燃烧,味道稍显淡薄,但仍然能嗅到一丝清新淡雅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此时的静谧。

    庄棣慌张地跑了进来,满脸惊惧道:“高大叔领了好些兵士来,他们在村中打砸,要所有人集合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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