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摄政王嫡子庆生宴这日,受邀前来拜访的大小官员不计其数,几乎要踏破王府的门槛。数十辆长车排出两条街,外围的杂役忙着牵马饮水,生怕拂了哪位大人的面子。

    可容纳百人的宴厅内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只见摄政王杨开肃玉带蟒袍坐于首位,他是当朝唯一的一位异姓王,王位也是靠半辈子征战沙场拼下来的。他如今年过五旬,身上却不显疲态,一双虎目湛湛有神,扫过底下那一张张或恭敬或谄媚或隐忍的笑脸。

    “今日是小儿的生辰宴,大家在筵席上不必拘谨,尽情欢乐便是。”杨开肃声如洪钟,挥手大笑。

    官员陆续到齐,筵席正式开场,侍女们传菜上酒穿梭其间,雪肤花容的胡人舞姬自屏风两侧袅袅走出,随着乐伶的奏乐声曼妙起舞,众人见杨开肃面色和缓,随行地单腿盘坐饮酒,也就不再拘礼,宴厅内觥筹交错,笑语晏晏。

    东霖双手拢在袖中,站在门口巴巴地望着长廊尽头。

    眼见这筵席开场,可这庆生主角还未登场啊!

    东霖探头探脑地向屋内瞥去一眼,看到王爷此时心情正好,应是没空理会这疏漏之处,东霖认命地叹口气,拔腿向后院走去。

    这也是每年世子庆生宴的惯例了,世子本人定然在那处独自待着。

    东霖熟门熟路地穿过人迹罕至的小路,周围空荡荡的,只有风吹树叶的飒飒声,东霖停在一间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的旧屋子前,注意到地面的薄灰上有两行新印上去的脚印。

    “主子,我是东霖,来寻您过去前院。”

    东霖抬手轻轻扣门,里面的人隔了半晌沉声让他进去。

    屋内陈设看起来不像是住人的居所,日光自南北通透的窗户映入,空阔的室内被砖石和木板拆分成一个个方块大的空间,中间留着一条细窄的过道。

    杨睿背身无声地站在过道中,他身材高挑矫健,挤在中间倒显得有些寂寥孤单。

    王妃当年在世时,十分喜爱毛绒绒圆滚滚的兔子,王爷宠爱她到将她放在心尖上的地步,立即着人专门在阴凉处盖了一间兔舍。

    王妃对兔子爱不释手,日日扎在这间兔舍中,还曾引起王爷的不满。后来王妃因病逝去,王爷下令封存了这间兔舍。

    从此以后,除了世子以外,再也未曾有人擅自敢踏步于此了。

    东霖虽不曾亲眼见过这间兔舍的盛况,但从这些叠放成山的器具上来看,这兔舍当年足以同时豢养上千只兔子。

    时间流逝,杨睿依然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些落灰的兔窝。

    “世子爷,前院人都到齐了,咱们现下过去吗?”东霖无法,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小声问道。

    杨睿闻声回头,一双眼睛漆黑如夜。

    “走吧。”他面无表情地掷下二字,拨开碍事的东霖向前院走去。

    此时宴会过半,酒酣耳热之际,一名着红衣束袖的娇艳女子手执剑器而舞,时而飞旋,时而跃步,刚柔并进,当真赏心悦目。

    杨睿从官员中穿过,抱拳谢过众人贺喜,掀袍坐在杨开肃左位。

    “听说你去我的神虎营中调了五十名士兵去龙跃峡?”杨开肃捏着杯子状似饮酒,实则皮笑肉不笑地低声质问道。

    “是,高良亭派人禀告说那里的村民有反叛之心,正值关键时刻,药材不能断,我就自作主张让人拨了些士兵过去,还未曾来得及跟父王请示。”杨睿目不斜视,看着座下舞姬,倒也没辩驳,大方地承认了。

    杨开肃嗤了一声,轻蔑道:“穷山恶水里的刁民也值当神虎营的人去?罢了罢了,倒也能盯着他们早些完工。”

    底下官员多数喝得昏头涨脑,有急于在摄政王前表露一番的户部郎中借着酒劲站起来,偏偏脑子里一团浆糊,看着剑舞灵光一闪,磕磕巴巴道:“一舞剑器动十方,这剑术优美倒有几分当年王妃的影子。”

    杨开肃面色不变,手中酒杯“喀啦”一声。

    方才还嘈杂不堪的宴厅内瞬间寂静,知情者拼命给户部郎中使眼色,附近的人甚至连连伸手拽他衣摆。

    户部郎中冷汗兜头而下,酒劲褪去,想起当年关于王妃的秘闻,两股战战,不敢抬头再去看上面两位的脸色。

    杨开肃十分淡然地换了个酒杯,抬眼看过来时显得几分惊讶道:“都愣着做什么?”

    见他如常,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把酒言欢。

    剑舞接近尾声,舞姬收剑,微微气喘,躬身欲退下场。

    杨睿迈步自座上走来,从舞姬手上接过长剑,舞姬一怔,忙退了下去。

    乐伶们面面相觑,不敢擅自停歇,继续吹奏丝竹乐器。

    杨睿站在宴厅中间,随手脱去外衣,露出里面藏青色常服,更显身姿俊挺,仪表堂堂。

    杨睿单手握住剑柄,欣然起舞,剑刃击空,银光闪闪,如雷霆呼喝;其脚步矫健轻盈,回旋下腰,如龙游九州,众人不禁哗然出声。

    素闻世子与王爷一般爱武,不曾想舞技也这样惊人。

    杨睿掷剑上空,众人便跟着抬头,目光追随那道银光落下,正待看他秀出归剑入鞘的技法,不曾想杨睿瞄准长剑,回身一踢,下落的长剑立即改变方向,闪进人群。

    伴随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长剑刺穿户部郎中的大腿,钉进地板,鲜血混合着尿液流淌而出,汩汩汇聚成一道水洼。

    杨开肃咳嗽一声,挥手示意,立即有人将哀嚎不止的户部郎中抬了下去,紧跟着几名侍女上前将地板上的脏污之处擦拭干净,恢复完美如初。

    经这一插曲,众人无心再度饮酒取乐,四周氛围寂静而诡异。杨开肃在酒杯上敲了敲,早候着的一队侍女有序上前,将托盘上的精致小碗搁到众官员面前,碗内粉红液体荡漾,弥漫一股魅惑的幽香。

    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心中知晓这是鼎鼎大名的离愁散,却不敢不喝,闭着眼睛仰头喝了干净。

    杨开肃满意一笑,目的达成,没心情再与他们虚与委蛇,大步流星地走出宴厅。

    再过得一炷香时间,这屋内饱读诗书的众人将变得与野兽没两样,肆意挥洒丑态。

    他们虽然从内心抗拒离愁散,却无可奈何,因为这药慢慢成瘾,服食多了,就是想戒也戒不成。

    ——

    银盔宝甲的士兵们在空地上围成半圈,陆续将村中农户赶入。

    林思瑶与庄棣被押往空地时,正看到跪在地上的农户们,赫然就是前段时间带头去高家闹事的几个人。

    高良亭不复之前的忍气吞声,他在训练有素的士兵保护下,摘掉了往日伪装的良善面具,开始肆意地在农户身上发泄怒火。

    这几个带头闹事的人被打得奄奄一息,有开口求饶的,立即被高良亭狠狠地踢了一脚,崩落满口的银牙。

    林思瑶心中忿忿不平,拉着庄棣的小手也不好出头,只管埋头往里走,四处寻找庄晟的身影。

    “你给我站住!”

    突来一声怒喝,带着几分得意。

    林思瑶闻声看去,许久不见的高昌坐在木质轮椅上满脸奸笑。

    时至初夏,天气回暖,高昌双腿上却缠着厚厚几层白布,远远就能闻见一股刺鼻的药味,他双手转动轮椅,来到林思瑶面前,狞笑道:“把我害得这么惨,可算让我逮到了,这回我要慢慢炮制你,让你后悔跟小爷作对!”

    林思瑶头皮发麻,下意识转身便想跑,高家的打手早自告奋勇在后猫着,一看她逃跑,便纷纷围了上来。

    眼看高昌那一双手要抓住她时,有人冲破包围圈,高壮的打手们猛地后退,不知此人如何闯进来的,他半搂住惊魂未定的林思瑶,淡淡道:“不知我家娘子何处得罪,惹得各位难为?”

    “原来是庄先生啊!等我教导你娘子的时候,你可以亲眼在旁边看着!”

    高昌言语粗鄙不堪,对庄晟毫无尊敬之意,竟还示意打手将林思瑶抓过来。

    这处动静终于惊动高良亭,他信步走来,发现高昌竟与庄晟有了争端。

    高良亭后面跟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童,他见到庄晟立即躬身问先生好,又走到高昌身边好奇道:“兄长你在与庄先生吵架吗?”

    高昌对这个亲弟弟毫无耐心,将他一把推开,高晋仰面跌到地上,被脸色铁青的高良亭扶起。

    “孽子!你怎么对待你弟弟的?”高良亭对高昌呵斥两句,转头又带着笑意对庄晟道:“都是误会,犬子不服管教,竟在外面惹祸端,庄先生和夫人没事吧?你们不必在这处挨晒,可以先去那边坐着歇会,等我待会宣布完事情就可以离开了。”

    眼瞅着落在手掌心的猎物离开,高昌咬紧了后槽牙,催动轮椅想跟上去,被高良亭拉住,低声训道:“庄晟此人我还有用处,等你弟弟童试通过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必管你,但是现如今,你给我老实点!”

    庄晟一家已走远,高昌只得作罢,暗自发狠道:“等高晋童试结束,到时候,庄晟切去四肢给我在旁边亲眼观摩,我把他娘子玩烂掉!”

    村中农户集结完毕,士兵们持刀立于四周,被殴打重伤的几名农户依旧趴在地上无人敢上前救治。

    林思瑶握着庄晟的手站在人群中间,看着小人得志的高良亭缓步走到众人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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