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滴——嘟!”

    水管中还在流淌残水,滴到干涩的池底,在寂静之中十分扎耳。

    林思瑶佝偻着身子,坐在那张破旧的木床上如芒在背,指甲不自觉地抠挖着翘起的木茬。

    对面站着一个陌生的面孔,看着圆润憨厚,工整地穿着兽纹官服,此间牢房闷热潮湿,他头上出了许多汗,不停地抬手伸到帽檐处擦拭,他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时不时瞥着身旁杨睿的反应。

    牢房狭小,三人在一处显得有些拥挤,气氛凝滞不前。

    杨睿坐在太师椅之中却老神在在,修长的双腿迭起,延伸到林思瑶面前,半晌他终于开了尊口道:“林姑娘还在忧虑什么,只要你将庄晟和庄棣的去处告知给我,我自然就会放你离去,我向来说到做到,这点可以保障。”

    林思瑶捏了捏刺手的木茬,心道:此人身份成迷,却能撼动当地的主事为他卖命,想必来历不凡,只是他这样人物为何要极力打探庄晟的下落,庄晟只是一介普通的村中教书先生,两人又有什么瓜葛?

    “你……”林思瑶坐直,尝试问道:“你为何要寻找庄先生,他一无财傍身,二无田产地契,他向来为人谦和谨慎,不会轻易得罪与人,莫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林思瑶句句诚恳,杨睿却好似听到了什么滑稽的话,忍俊不禁,笑出来声,“你不过与他做了不到一年的半路夫妻,就自以为是很了解他吗?被人利用而不知,又反倒为他求情?”

    “你还真是……”杨睿收回腿,双手抱肩,蔑视道:“轻贱!”

    他说话夹枪带棒,莫名其妙对她带有十二分的敌意,林思瑶只觉这人不可理喻,说道:“他帮过我许多,我对他心怀敬意,我这样说也不是为他开脱,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杨睿冷冷一笑,带着嘲讽,但并未再说下去,转回话题道:“既然你好奇,但说也无妨,我与庄晟是挚交好友,只是他背信弃义,在我做一件极关键的事情时,为了自己利益便出手阻拦我。不仅如此,他还偷走了一件东西,我若想办成此事,必须要得到这件东西,要是你,会不会苦苦寻觅他?”

    听他说是极在理,林思瑶点了点头道:“要是我,我也会执意找到他,讨要回那件东西。”

    杨睿缓和态度,说道:“既然如此,还请林姑娘为我达成多年夙愿,告知庄晟去处,到时若他配合,我可以考虑不伤他。”

    虽然杨睿将来龙去脉说得很明晰,但林思瑶与庄晟共同生活过,晓得他是清风霁月的朗朗君子,怎么会去偷别人东西,杨睿所说存疑之处甚多,必然有虚。

    只是……

    林思瑶抬头打量四周,此处包围严密,任她插翅难飞,更何况现在牵扯到了官府,就算她逃出,一不小心便会打为逃犯,不如先酌情配合着。

    “你手眼通天,知晓我与他之间的事,自然也查出了龙跃峡的事,庄晟将我从高家的管控之中救出,为了躲避高家,他带着庄棣离开了,至于去处,没有与我说过,我也在极力寻找他。”

    林思瑶毫无隐瞒地将最后几日发生的事告知于他,至于他能否找到庄晟,她这一番话也毫无帮益。

    牢房主事身子矮胖,站久了也有些疲累,听罢弯下腰道:“看这小女子样子不像说谎,此事发生不久,那庄晟肯定没逃太远,干脆我派人在各个关卡布下天罗地网,肯定能手到擒来。”

    杨睿却不耐烦地喝道:“这用你说?我早就派人去要塞之处守着了!”

    不过估计他派重兵把守却依然一无所获,若不然杨睿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他定然是有人相助。”杨睿重新注视到林思瑶身上,目光如炬,问道:“林姑娘可知他与何人来往密切?务必一个不漏的告知于我。”

    林思瑶忽的想到狐狸似的葛掌柜,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起来。

    若是杨睿顺藤摸瓜,靠着葛掌柜找到庄晟,看他样子,此事必然不能善了,庄晟以前真心待她,她不能轻易出卖他。

    林思瑶下了决心坚定道:“庄晟在村中教书,与他接触比较多的不过都是村中的孩童,你派人去过龙跃峡了吧?应该清楚这点。”

    杨睿双目微微眯起,审视着她,林思瑶顶着压力极力遏制自己微微颤抖的背脊。

    片刻,杨睿起身,林思瑶以为他不在追究这件事,暗地松了一口气。

    却没想到,杨睿斜倪着林思瑶,眉眼冷峻,对那牢房主事吩咐道:“将她关到水牢之中,关足两日,期间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必来回我。”

    主事神色一变,犹豫着说道:“那水牢便是成年男子也扛不住几日,她这样的小女子我怕……”

    “不用重刑,不能使她看清眼前的形势,我相信两日之后,不用我逼问,她便会乖乖吐露一切有用的信息。”杨睿最后一句话是对这林思瑶所说。

    林思瑶浑身战栗不止,他居然不分青红皂白便对她施以重刑,他凭什么!

    “不知我犯了什么律法,要严刑拷打于我?你这样视人命如草芥,不怕到时东窗事发,官位不保?”

    林思瑶笃定他必然是有官位在身,所以才能勒令此地县丞,不过不知权利大小,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还有顾忌之处,不要泯灭人性。

    杨睿已半步踏出牢房,听她所言,饶有兴趣地回头慢语道:“对我说谎便要受到应有的惩诫。至于人命,不过是卑贱的蝼蚁,我为何要在意?希望你的硬气能帮你挺过两日的水牢之刑。”

    杨睿说完,毫不在意地抬脚离去,主事抹了抹脖子上的汗珠,指挥了两名女狱卒道:“没听到话吗?还不把人拖到水牢中关好了”

    林思瑶的抗拒对两名身强力壮的女狱卒来说如蜉蝣撼树,她们熟练地将林思瑶拖行到另一间房中的水池之中,将她手臂扣到墙上冰冷的镣铐之中,然后转身去开启机簧。

    手腕上扣住的镣铐极高,林思瑶几乎是被吊起身,只剩脚尖勉强踩地支撑全身重量,其中滋味不可言说。

    管道之中很快涌出大量水,池子底部许多黑棉絮似的脏东西随着水线上涨漂浮而起,夹杂着被池边被冲刷下来的污垢将清水染成了黑灰色。

    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弥漫着,林思瑶一阵阵情不自禁地干呕着,几乎要将胆汁吐出来。

    主事思忖着此人还有用处,不能真让她饱受折磨而死,便嘱咐狱卒将水放到了她的膝盖处。

    这水不知是从何引出,冰冷彻骨,林思瑶身处其间被冻得瑟瑟发抖。

    既然杨睿放话让她关足两天,主事也不愿再和她废话,只是将目光在她莹润美貌的脸上停留了一会,惋惜着走了出去。

    两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常人弹手一挥间,林思瑶却度日如年。

    她膝盖之下长期浸泡在死水之中,已经没了直觉,整个人也仅靠着手腕上的支撑力摇摇欲坠地吊着。

    这期间狱卒送来的饭菜她毫无食欲,就算吃下去也很快就会吐出来,狱卒着恼她的呕吐物溅到了身上,将盛着饭菜的碗碟朝她兜头泼洒,尖声道:“不想吃就别吃了!”

    那些红红绿绿的饭菜在污水中浮沉着,很快也发出了酸臭的气味。

    两日时间一过,升起的日光打在林思瑶苍白的脸上时,她竟升起了一丝希望,开始期盼着杨睿的到来,让她能得以解脱。

    杨睿果然言出必行,说是两日的时间,便守时地回到牢房之中。

    他这次换了身束腰交领劲装,腰佩宝剑,走到林思瑶面前,看她蓬乱的发丝间可笑地挂着些菜丝和饭粒,似乎也对她的惨状有些惊讶,抱肩观赏了一会,这才让人将她放了下来。

    林思瑶双眸无神,脸色苍白,手腕两圈青紫,手掌因长期血液流通不畅也有些肿胀,躺在床上的身体因无力却更为舒展,双足扭曲地耷拉在床边。

    想起刚遇见那会少女的笑靥如花,神采奕奕,跟此刻简直天差地别,如今她跟地里刚刨出来的尸体也没什么区别。

    杨睿“好心”地叫来郎中为她医治,将她的身体控制到能张口说话却无力逃脱的状态。

    听她一声声泣血椎心般的咳声,杨睿却毫无怜悯之意,坐在她对面,等她平静,啧啧感叹道:“佩服佩服。”

    “你亲身父亲在你出生后不管不顾,任凭主母下人对你百般欺凌,后来更是受你主母蛊惑将你遗弃到荒山之中,随意嫁给一个人。”

    杨睿看似漫不经心地将她过往的伤疤毫不留情地揭开:“我以为你经历了这么多,早已明白人心难测的道理,却没想还是一头扎进庄晟为你设下的陷阱之中,还甘之如饴。”

    林思瑶悚然一惊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林熙达贵为尚书,将她的事讳莫如深,普通人根本无从得知,他怎么会知晓得这般清楚?

    杨睿漠然不语,恰逢主事从外匆匆赶来,唤了他一声“世子!”

    这一声犹如霹雳,打通了淤积良久的河道,所有盘根错节的事忽然有了眉目,林思瑶瞳孔骤缩,看向眼前这个冷峻英挺的年轻公子。

    世子?

    摄政王嫡子?

    她那个不曾谋面的未婚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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