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林思瑶这场高热来势汹汹.

    她本就在水牢之中被关了两天两夜,后来又被一时气恼的杨睿掼到地上,用利剑刺穿了掌心。

    所幸那剑锋没有伤及骨头,但也在她岌岌可危的身体状态下又添了一把火。

    林思瑶的伤口连续感染化脓,未能痊愈,体温也就降不下来。

    杨睿兴许还想保留她的性命,大发慈悲地给她换了几名大夫。

    最后那日来的似乎是宫中的御医,年岁已高,头一遭来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看诊,颤颤巍巍地踩进这处地下牢房时,呼吸不畅地打了几个喷嚏,亲眼查看林思瑶的伤口后,嘱咐牢头给她换了个整洁的房间,又重新开了汤药与敷料,过了一夜后,林思瑶的情况果然渐渐好转起来。

    只是没舒坦几天,一次深夜,林思瑶正兀自酣睡,忽然感觉身上有些发汗粘腻,皮肤表面热滚滚的,似乎又发起烧了,林思瑶无奈地撑起身子,正欲喊狱卒。

    她却发现此时牢房之中火光通明,外头吵吵嚷嚷,隔壁几间牢房的犯人也被惊醒,纷纷趴在窗子上向外看去。

    周围温度不断攀高,林思瑶这才发现不是她伤口恶化引起高热,而是牢房外边正燃起熊熊大火,狱卒都跑出去救火了。

    只是虽听到他们忙碌泼水之声,外头跳跃的火光却没有丝毫减小的趋势,反而越涨越高。

    再这么下去,这处地下室便成了一个天然的大烤炉,地下的一干人等用不了多久都要被烤熟了。

    林思瑶奔跑到铁门处用力推了推,门栓纹丝不动。

    她环顾四周,忍着手痛举起凳子向门砸去,“砰砰砰!”的沉闷声接连响起,却毫无用处,只在门上留了几道轻浅的印子。

    林思瑶手掌虎口处被震得酥麻,右手伤口处也有开裂的预兆,她只好停下,张口大喊求救。

    其他犯人也发现了自身处境,跟着一块大喊,声音振聋发聩。

    可是外头那些狱卒并无搭救之意,而且他们见火势太大,已经放弃了救火,想等待这场大火自行熄灭。

    屋外滚滚浓烟有顺着窗户蔓延而入的趋势,林思瑶伏低身子,用沾湿的袖口捂住口鼻,却仍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正无计可施之间,只听头顶“当啷”几声,林思瑶朝上面看去,那扇小窗的铁栏杆被人用利刃削断,来人半边身子探进来,是个遮挡面容的黑衣人,他尽量伸长手,低声催促道:“上来!”

    其他犯人见状,此起彼伏哀嚎道:“也救救我们吧!”

    “我们不想死!”

    “女菩萨!女善人!带我一起走!”

    那黑衣人似乎在努力屏住呼吸,面罩之上露出狐狸似的一双眼睛,他急道:“快点把手给我!”

    林思瑶飞快行动,将凳子垫在脚下,然后握住了那只手,黑衣人马上拉住她向上攀升。

    窗子空隙狭小,所幸林思瑶身量苗条,成功钻了出去。

    甫一出去,林思瑶身上露出的肌肤立即感到炙灼的烧痛,周围火光漫天,只余林思瑶这处牢房的顶上有个人为事先铺设防火线的缺口,只是这处缺口也在缓慢缩小。

    黑衣人反应奇快,拉着林思瑶的手疾行,最后关头两个人就第一滚,成功避开狱卒视线,扎入灌木丛之中。

    脱离硝烟与火焰后,林思瑶身上又有些发冷,她以为这是深夜露重霜寒所致,可黑衣人站起后一握她的手,“咦”了一声,疑惑地回头望她。

    林思瑶只感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凉滋滋的,半晌反应过来,自己又在发烧了。

    林思瑶脑子里昏昏沉沉,眼前金星飞溅,不受控制地蹲下身,深吸了一口气,欲强行压住这股晕厥之感,撑着膝盖想站起来,刚站直,又重重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转,林思瑶只觉身下软绵绵,耳边有人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着:

    “这是何苦呢?自身都难保呢!”

    “你做英雄,我去卖命,真是唉……”

    “明知道杨开肃的人在追查,万一暴露行踪可怎么好……”

    林思瑶听这人声音有些耳熟,不敢置信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红木架子床上,细纱惟帐轻轻飘动,泛着檀香。

    正对着床的圆桌旁坐着一个青年,他握着茶杯正自怨自艾。

    “葛掌柜……?”

    那青年倏地转过头,微微上扬的眼尾透着一股奸滑,像极了狐狸。

    “哎哟!林娘子你可算醒了。”葛掌柜扔下茶盏,双手笼在袖子中向她走来,“你昏了足足一天一夜,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又渴又饿?我让她们送点饭食来。”

    林思瑶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人是葛掌柜无疑,张了张口,却忽然向他道歉:“对不起,葛掌柜。”

    葛掌柜顿时有些慌了,“林娘子你可别吓我,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莫不是脑子被烧坏了?”

    林思瑶难以启齿道:“我将你出卖给了杨睿。”

    说完,林思瑶迅速闭上眼睛,等待葛掌柜疾风骤雨的责骂。

    却没想到葛掌柜只是一怔,然后大笑道:“原来是这事,我当怎么了,杨睿手段残忍暴横是有目共睹的,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他刑讯逼供,说实在的,你现在活着已是个奇迹了。”

    见葛掌柜并无责怪之意,林思瑶的心情也松快许多。

    葛掌柜眨了眨眼,又嘻笑道:“不过,林娘子居然不反过来怪我们牵连了你,遭受这无妄之灾。”

    林思瑶此刻浑身没有一处舒适的地方,不是烫伤就是刺伤,双腿现在更是连利落行走都困难。

    这一切自然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可林思瑶不想做事后诸葛去责怪谁,思来想去,她只痛恨这一切的施加者——杨睿。

    除此之外,林思瑶此时也急于想问清一件事,“葛掌柜。”

    听林思瑶轻声叫着自己,葛掌柜应下,“林娘子可是要用膳?”

    林思瑶摆摆手,“我现下还不饿,只是我想问问你,庄先生去哪了?他当日不告而别,我找了他许久,你们应该是在一处的吧。”

    葛掌柜闻言无奈耸肩,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地讪笑道:“你是问庄先生啊!他有事出门了,四五天……啊不!两三天就回来了!林娘子别心急,他一回来我就让他来见你,到时候你问他,你问他。”

    正巧有人轻轻敲门,葛掌柜急于脱身,动作夸张地开门道:“唉!怎么才送饭来,林娘子都醒来半天了,行了行了!快拿进来了吧!”

    葛掌柜侧身让路,一名十四五岁的梳着双髻的女孩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林娘子,这是清桐,她会照顾你。”葛掌柜指着女孩说道:“有什么事都与她说就行,我还有事,先走了,咱们下次再见!”

    葛掌柜说完,不等林思瑶回应,马上抬脚走出房间,将门严丝合缝地关牢。

    屋内顿时就留下了林思瑶与新来的清桐两人。

    清桐怯生生地抬眼看着林思瑶道:“林娘子,奴婢伺候您坐起来吃饭吧!”

    林思瑶点了点头,笑道:“不用这般客气。”

    清桐低垂着头,将眼睛藏在厚重的刘海之下,动作轻快地搀扶起林思瑶,悉心地往她后背塞了一个软蓬蓬的靠垫,然后端起托盘上的碗碟到林思瑶面前,要亲手喂她吃饭。

    林思瑶不习惯别人喂,婉拒了清桐,自己将饭吃了干净,又饮了些清水,这才重新躺下去。

    清桐回身慢慢收拾碗碟,听到林思瑶在后面问道:“清桐?你能告诉我这是在哪吗?”

    清桐后背刹那有些僵硬,她咽了咽口水,为难地看着林思瑶道:“我……我不能……我也不知道!”

    看来是有人叮嘱了清桐保密。

    清桐也只是个年幼的孩子,不善于说谎,又不敢违背主人命令,何必要去强求于她。

    林思瑶疲倦地闭上眼睛,轻声道:“好,没事了,我又有些困了,我先眯一会儿。”

    “是!”清桐如释重负地抱着托盘急匆匆出门。

    她一走,林思瑶竟真有些困了,转眼又昏睡过去。

    这一睡,她居然梦魇了。

    梦中,她竟是在清江镇牢房之中,面前杨睿半身染着鲜血,明俊的面上显得狰狞可怖,他用利剑在她身上狠狠插|落,银光闪动一次,他脸上便飞溅几个血点,到最后,他整张脸几乎都被染红了。

    林思瑶尖叫一声,再度醒来发现已是黑夜,屋内没点灯,全凭清幽的月光勉强视物。

    林思瑶依稀辨别榻旁坐着一个黑影,与她十分接近,正有些担忧地俯身观察着自己。

    林思瑶刚从噩梦中惊醒,吓得向榻内逃去。

    那黑影忙坐直了安抚道:“不要怕,是我。”

    林思瑶惊魂未定,缩在重重被褥之中,望着他。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返身去点桌上的油灯,不知怎的,点了几次都未能成功。

    林思瑶借着柔和的月光,看着那道欣长清俊的背影,嘶哑问道:“庄先生?”

    那人停止手下动作,转过身,他的脸模糊于黑暗之中,可林思瑶就是下意识知道那人就是庄晟。

    “你受苦了……”

    庄晟重新坐回榻上,林思瑶立即扑到他怀中,庄晟微微仰身,抽出林思瑶受伤的右手小心护着,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还好将你救了出来,要不然我真要愧疚一辈子了。”

    “我辜负了庄先生,我将你和葛掌柜出卖给杨睿了。”林思瑶扎在他怀里,声音有些发闷,她伸手抠着庄晟胸前被泪水打湿的衣襟,问道:“会不会杨睿很快就会查到你?”

    “不会的。”庄晟轻轻搂着她,这亲密的姿态做起来自然无比,“我会更加小心地藏好,不让杨睿找到我。”

    林思瑶噗嗤一声笑了,揉着眼睛道:“杨睿为何要追着你不放?你们是之前有过节吗?”

    杨睿是尊贵的摄政王嫡子,断不会与一个村中的教书先生过不去。

    更何况这个“教书先生”能在他紧罗密布的追杀下能独善其身。

    庄晟必然是瞒着她什么的。

    若不是她极力地追寻出来,他们莫不是从此各别两宽,再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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