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咚!——咚!——咚!”

    更锣刚打过三声,才入眠的杨开肃被下人敲门的声音唤醒。

    “进来!”杨开肃揉了揉眉心,翻身坐起。

    下人垂手走了进来,跪在地上道:“皇上驾崩,宫里来人宣各位大臣进宫。”

    “怎么回事?上回御医诊治后不是说皇帝还能再撑过两三年吗?”杨开肃霍然起身,捏紧拳头斥问道。

    下人被吓得一缩脖子,心道:王爷不是一直希望皇帝驾崩,自己好名正言顺地彻底接手朝政吗?怎么发这么大火?

    下人有些不解,却还是一五一十道:“太医院说是皇子接连逝世,皇帝忧思过虑,伤心太过动了根基,因而……”

    杨开肃冷笑一声,他本还想将唯一幸存的二皇子押到皇帝病榻前亲手处死,没想到皇帝却没撑到那日就驾鹤西去了。

    这个时间节点,皇帝还未曾立太子,也没有遗诏,朝堂上下群臣无首,还得他出面主持丧礼。

    杨开肃面对突发情况也从容不迫,挥了挥手道:“去将杨睿叫醒,让他换衣服与我一同入宫。”

    深夜,两乘金顶镶嵌着夜明珠的绛红色软轿并行到甬路之上,其余马车轿夫看见那一只只明晃晃的杨氏灯笼,纷纷退避三舍,生怕冲撞了王府。

    杨开肃朝另一顶轿子说了几句话没得到回应,便让轿夫放慢脚步与后面那轿子并行。

    “咣!”

    杨开肃伸手出窗,狠狠地在另一顶轿子身上一拍,片刻,那扇窗子的帘子被人撩起,漏出一双尤带着困意的眼睛。

    “什么时候了还睡?”杨开肃不满地看着他哈欠连天。

    杨睿伸了个懒腰,闲适地靠在软垫上,“哪比父王龙行虎步,龙马精神。”

    “别胡说!”杨开肃睨了他一眼,见杨睿就要缩回手,又问道:“你前些日子遣了不少人在各处寻找什么呢?”

    “父王必定知晓,又何必来问我。”杨睿敛着眉眼,将帘子放下。

    “真是没用,连一个女人都找不到,不过我告诉你,不管怎么样,以后你不许再去探听她的消息,林府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你何必这么念念不忘?”杨开肃若不是足够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还真以为自家养出了一个大情种。

    帘子后面传来杨睿闷闷的一声笑,“父王何以见得?我是看着她得趣,娶进来也能解解闷子,不过我也犯不着因为这个煞费苦心地去找她”

    杨开肃只当他如从前一般,第一遭在女人身上吃亏,倔劲上头了,不由得哼斥他无聊。

    “父王可还记得蔚可望一家?”杨睿趴在窗子处,困意一扫而空,忽然提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

    “蔚可望……那个疯狗?”杨开肃十分不屑道:“提他做什么?”

    蔚可望官至学士,在摄政王眼中也就是个芝麻大小的人物,可这样瞧不上眼的东西,居然也敢在朝堂之上指着他的鼻子臭骂。

    当然,杨开肃也不会惯着他,找了几个借口,强逼着皇帝治了蔚氏一族满门抄斩,如今么,估计蔚家人正在地府排队喝孟婆汤呢。

    “蔚可望有一嫡子蔚怀晟,父王可记得?”杨睿继续问道。

    “你今日是怎么了?没完没了地提起那群短命鬼。”杨开肃知他话里有话,细细思索,想到蔚氏那个嫡子,心中暂且抛去怨怼,由衷感叹道:“是个有风骨的,当初皇帝有意培养他,哼哼!我看他文韬武略都比你强得多,若不是蔚氏伏诛,你如今也得被他强压一头。”

    “他如今可能还活着……带着六皇子。”

    文武百官畏畏缩缩地远远跟在王府轿辇之后,只听得王爷平地一声怒吼,响彻云霄。

    马夫和轿夫吓得震三颤,官员们也抖着肩膀不知发生了何事。

    杨睿无奈笑道:“父王这是怕他们听不到?”

    “兔崽子你怎么才告诉我?那个小贱种若还活着,他很有可能带着老皇帝的遗诏,日后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杨开肃攥紧了手底下的窗汣,只听得木头噼啪作响,几乎断裂。

    “父王何曾这么瞻前顾后了?如今群臣的性命握在咱们王府手中,就算六皇子死而复生,又能有什么威胁?”杨睿满不在乎,晃了晃手中的扇子说道。

    “他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而且皇帝以前有意立他为储,我是恨没早点知道,将那六皇子提到皇帝面前送他一份大礼。”杨开肃恨意满满,却看到支路上来了林府的轿辇,当即住口不语。

    林熙达远远看到王府的灯笼,一连催促,这才赶上前去行礼。

    杨睿一见他的轿子近前,便能想起林熙达谄媚奸滑的一张老脸,当即厌恶地放下了轿帘。

    杨开肃对着林熙达细微地点了点头,林熙达见他们没有停轿的意思,便从旁边里掏出一盒包装精致华美的物件,笑道:“小女韵婉亲手做了一些点心送给世子,吵着让我给世子送来。”

    礼盒远远递出了窗外,杨开肃那边却久久没有回应。

    林熙达有些忐忑自己是不是心急过切了,可是国丧之下,士族们就得几乎三年不能婚嫁,三女儿韵婉在府上又哭又闹,埋怨自己没能将婚期提前,林熙达也有些踌躇,保不准这三年内又有什么新变故,这到手的鸽子可不能飞走了。

    “好,你府上费心了。”杨开肃说着,让随身小厮将礼盒收下,算是给林熙达一个保证。

    林熙达松了一口气,客套几句,便让轿夫放缓步子,跟在王府后面。

    轿子之后,林熙达忍不住笑了,果然王爷待他与其他人不一样。

    当初王爷有了摄政之权,自己立即看清了形势,果断投入王爷麾下,其余几个反抗的老古板贬的贬,死的死,只有他官位越做越大,王爷也特批他不用与其他半路投靠而来的人一样喝下那慢性毒药。

    如今皇帝驾崩,王爷更如日中天,这个靠山,他还得好好利用下。

    皇宫上下一片缟素,杨开肃将轿辇远远停在宫外,与杨睿一路走来,能听到呜呜咽咽的女人哭泣声。

    皇帝驾崩,新帝未定,以摄政王的雷霆手段,多数没有子嗣的妃嫔兴许要陪葬,她们难掩绝望悲痛,抱作一团哭声连天。

    二皇子还在关押之中,没有摄政王命令,谁也不敢擅自去将人放出来。

    杨开肃此行带的人不多,也没设下太多防备,径直去了摆放皇帝遗体的宫中,

    佛门僧人正在念经超度,萦绕在大殿之上的白雾夹杂一股浓重的檀香,和着声声清脆的木鱼声无端让人生出恐慌之意。

    案上人体上覆了一层白布,杨开肃走近轻轻揭开一角,入目一张青白的狰狞面孔,实在很难与几十年前印象中披铠上阵冲锋的意气青年对应上。

    周围人摸不透王爷在想什么,看他目光沉着如水,却又流露出一丝罕见的哀痛,只是一瞬而过,杨开肃盖上白布,走到人群中间单膝跪了下去,

    一众官员默然,等待摄政王发号施令。

    果不其然,杨开肃提及皇储一事。

    百官暗自思忖着,如今皇家血脉只余被关押的二皇子,于情于理也应让他继承大统。

    谁知摄政王肃然道:“二皇子残害手足,心性恶劣,难委以重任,暂由我代管朝政,各位可有意见,尽情提出。”

    杨开肃目光沉沉,回首在瑟缩地群臣身上扫视而过,“既然无话,那暂定如此。”

    宫人上前将换好寿衣的先皇遗体放入梓棺,妃嫔百官哭声震天,久久未能平复。

    接下来的几日守灵祭拜,摄政王自然恕不奉陪,其他事宜今日不宜再行宣布,于是杨开肃撩起衣摆站起身率先向外走去。

    杨睿凝神在众人脸上搜刮一遍,见他们哭声虽大,神情却有真有假,不经意瞅到林熙达身上,那老滑头还以为世子有话与他相商,竟跃跃欲试地想要站起来,杨睿冷冷撇开头,在梓棺上最后瞧了一眼,紧随杨开肃脚步向外走去。

    摄政王连夜赶来,不欲威逼过甚,其实他早有打算,那二皇子干脆坐实罪名流放出去,路上便可派人杀了,至于那可能存活于世间的六皇子自然也得掘地三尺地找出来,在皇帝棺椁前捣成烂泥,才能报他多年的心头之恨。

    二人带着随从沿着甬路一道走来,杨开肃心中思虑,没能注意周围环境,直到杨睿忽然出声提醒道:“父王,不对劲!”

    杨开肃抬头,他们一行人离宫门还有着几十步远,周围鸦雀无声,那些个宫人正暗自退后,远离他们。

    杨开肃正待命人撤离,只看到宫门关闭,远处忽然扬起许多火把,一个明黄的身影自众人身后走出,面若好女,不正是应该被看押起来的二皇子。

    宫人竟敢瞒着摄政王私自将二皇子放了出来,杨开肃阴寒地看着对面闲庭信步之人,知晓定是宫中的探子出了奸细。

    他大意了,自信群臣在他毒药操控之下,莫敢不从,皇帝猝然离世,杨开肃坦然前来皇宫,竟让二皇子钻了空子。

    随着二皇子一身令下,墙头忽然钻出许多弓箭手,无数银光瞄准了甬道上的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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