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二皇子由身份卑贱的宫婢所出,男生女相,素来为皇帝厌弃,何况他前头还有四皇子和五皇子,二皇子原是没有资格继任大统的。

    现如今……

    杨开肃紧盯着对面那双秋水似的眸子,忽然笑了,“以前见你一味装乖卖巧,我原以为你不曾觊觎皇位,没成想是大错特错了。”

    二皇子在周围身形健壮的侍卫衬托下显得有些过分单薄,他眼下泪痣鲜妍欲滴,语气却很轻快,“不论你信与不信,不是所有人都与你摄政王一般,对权力这般渴望。”

    “哈哈哈——!”杨开肃仰天长笑,止住笑声后眼神突变,恶狠狠道:“哦?如此苦心造诣,你说对皇位没兴趣,只怕去哄骗三岁小儿也不信。我闯荡这么多年,一时不察,竟然被你欺瞒了,成王败寇,不说废话,我甘拜下风,任你处置!”

    杨睿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父王,伸手按住他的衣袖道:“父王!”

    杨开肃却用更大的力气反手抓住他的胳膊,眼神兀自不动,嘴唇轻启,用仅能他们二人听到的声音道:“待会看我信号,用身边最近的随从做肉盾!”

    他们杨家岂能不战而屈,方才那番话不过是惑敌轻率。

    二皇子站在密密的火把光点之中,不动声色地说道:“王爷你跟随先皇平定四方,曾经也是他最信任的武将,先皇还特赐你处理政事的殊荣,只可惜你辜负了先皇……”二皇子顿了顿,厉声道:“若不杀了你,如何抚慰我死去的弟弟们?”

    杨开肃微微躬着身子,膝盖略弯,鹰目随时观察身边动向,一边道:“哼!你若将四皇子与五皇子的死都怪罪到我头上,我也无话可说!”

    月影西沉,远处忽然传来悠扬浑厚的钟声,杨开肃反应极快,将手中的响镝弹到天上,然后立即拉过左手边的随从挡住自己要害之处,下一瞬,千万道银光忽至。

    蓄势待发的弓箭手听到钟声,瞄准摄政王与世子二人拉响弓弦,这一战他们已演练过无数次,用的也是锋刃能力透骨骼的特质羽箭,饶是他们父子骁勇,也必然难逃被乱箭穿心的下场。

    一轮弓箭射毕,地上一行人背后皆背负着密密麻麻的箭羽,刺猬似的趴着一动不动。

    黏腻的血从尸群中流出,沿着青石砖缝蜿蜒缓慢爬行。

    羽林军统领举起拳头,四周绷紧了弓弦的弓箭手立即放松,垂下箭头,等待下一步指令。

    统领手握刀柄,小心前进,准备到尸堆之中翻找出摄政王与世子的尸首,若不能亲眼见他们咽气,总也是不放心的。

    堆在最上面是个小厮的尸体,皮肉都被扎烂了,统领只能拽动箭尾将人掀到一旁,露出一具身形高大的男性背影,看衣着应是摄政王本人。

    摄政王狡诈狠毒,居然用无辜的小厮做自己的肉盾,只可惜二皇子早已料到他这一出,八方弓箭手箭雨齐发,千钧一发间,摄政王只能拉过一个人为自己遮挡,只是遮得住左胸,却挡不住右方,人身上总会有个破绽。

    果然,摄政王左边身子被小厮挡住能完好无损,右边却伤痕累累,这伤势眼见也是不能活了。

    统领屏息观察片刻,见摄政王胸脯处确实没了起伏,再小心伸手探到他脖颈处,摸不到了脉搏,这才起身对二皇子打了个手势。

    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就这么倒下了,死于羽林军之手,统领不免有些得意,此次战役旗开得胜,二皇子必然要嘉奖于自己。

    摄政王尸身被统领拽出,只是这一挪动,露出摄政王身下的空隙,统领还未来得及疑惑出声,眼前突然划过一道白光。

    统领的视线逐渐后仰,伴随着他脖颈喷射而出的血水,众人眼睁睁看着统领一瞬间身首异处。

    统领头颅坠地同时,尸山之中爬出一个地狱修罗般的可怖身躯,他左边肩膀被羽箭穿透,手臂软软垂于身侧,右手横于胸前,手中紧紧握着一柄锋利的短刀,赫然是伤重却未死的世子杨睿。

    摄政王爱子心切,居然第一时间扑到了世子身上,还拉上一个小厮为他们遮挡,这才勉强保住了世子的性命。

    弓箭手立即背手取过羽箭,突然听到宫门处轰然巨响,数十名王府死士随着飞溅的木屑闯入,他们的位置与二皇子相距甚近。

    失去了统领指挥,弓箭手一时犹豫是该先射杀世子,还是优先保护二皇子,这一耽搁时间,王府死士已和二皇子身边的侍卫缠斗起来。

    王府为了培养这群死士,投入甚广,宫中侍卫居然不敌,眼见落了下风,无法,为了保护二皇子,弓箭手努力避让侍卫,处理落单的敌人。

    杨睿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死相凄惨的王,顿时泪洒满面,他咬牙握紧短刀,杀入了人群。

    侍卫们谨慎地保护二皇子后退,不料,二皇子眼神一直跟随着杨睿的身影跃动,他不甘心就这么撤离战场,昂首高声吩咐道:“务必抓住杨睿,生死不论!”

    这一出声却吸引了死士的注目,他们招招不要命地向着二皇子方位攻来,以此来打乱侍卫们的步伐,为杨睿撤离皇宫谋取时间。

    二皇子不顾侍卫们阻拦,踩到石梯之上,对着弓箭手下令道:“给我射箭!统统杀死,一个不许跑!”

    死士、世子和侍卫两方势力纠缠成一团,此时放箭,必定会伤及友方。

    二皇子此时已抱着宁可杀错一千,不能放过杨睿一人的决心。

    二皇子心情激动,挥喝命令弓箭手,随即,箭雨呼啸而下,一排排人惨叫地被钉在地上。

    几名黑衣死士早已飞渡而出,带着世子杨睿消失在夜影之中。

    仅仅分毫之差,却造就了完全不一样的局面。

    摄政王旗下的一批精锐之师远在他的上个封地,如今杨睿成功脱逃,必定会想法设法去往封地,重振旗鼓,率领精兵打个回马枪。

    二皇子愤恨地看着洞开的宫门,指挥手下三分之二的兵力皆去捉拿杨睿,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盛夏时节,一连蒸笼似的闷热了许多日子,终于落下一场倾盆大雨,地面上积攒的热气被冲刷掉,气温骤然下降。

    这场雨又急又长,庄晟却等不得雨停,催促林思瑶上路。

    一辆不起眼的灰扑扑旧马车静静停在门前,包裹早已规整地放好了,林思瑶举着油纸伞迈过水洼走到了车前,抬脚踩上脚凳,却听到后面一阵脚步声。

    林思瑶扭头看去,却见庄晟居然打着伞跟了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庄先生不必送我的。”林思瑶扶着车厢上潮湿的木框,踏上了马车,身后那人却忽然握住了她露在外面的手腕上。

    空气凝窒,庄晟歪拿着伞,挡住飞溅的雨滴触碰到林思瑶衣摆之上,“阿瑶,若我到时能活下来,会去见你。”

    “不必了。”林思瑶收起伞,敛了眉眼,睫毛颤了颤,说道:“想必庄先生从我进入龙跃峡第一日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了吧?”

    庄晟心神微动,丝毫没察觉自己半边肩膀已被雨水淋得湿透。

    “当时我只是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只是因为那一份与摄政王之子的废弃婚约,庄先生又想从我这里谋得什么好处?”林思瑶抬起眼睛,直视着他道:“往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再会这种话也不必再说了。”

    原来林思瑶一直不提此事,并非是她迟钝,而是她早就领悟,按下不表罢了。

    庄晟瞳孔骤缩,只是稍纵即逝,又恢复了平淡无波的模样,歉意地笑了笑,说道:“去找你也是想看你是否安好,没存着其他心思,若林娘子介意,那我尊重你的选择,路上小心。”

    马车消失在氤氲的水雾之中,林思瑶怕冷似的抱住肩膀,不愿回想起庄晟送别时的眼神,游魂般那样哀怜凄冷。

    马夫驾轻就熟地挥动鞭子,赶马到了城门口,却是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道:“怎么这么多人堵在这?”

    林思瑶扒开帘子一看,城门处熙熙攘攘挤着许多辆马车,守门官兵不论对方什么身份,只要说想出城,那就回一个字:滚!

    马夫手里的王府腰牌不知为何也失去了效用,守卫一挥长枪,刮下来马夫后背处一块衣裳,“还不滚远点,再来捣乱,按照军法处置!”

    林思瑶心道不会还要再打道回府吧?只是这遭,就算她付钱去住客栈,也不会再回去见庄晟了。

    马夫满腹牢骚地回来,将王府腰牌往座子上一甩,又打开行礼窸窸窣窣翻找了一番,对着林思瑶乐着说道:“林娘子别急,咱还有这个!”

    “皇家令牌!你如何拿到的?”林思瑶看着那块椭圆形金灿灿的牌子,心知其分量。

    “庄先生给我的,说是有备无患。”马夫喜滋滋地拿着令牌再度找到方才的守卫,守卫趾高气扬地接过去才看了一眼,吓得长枪都险些拿不稳,立即毕恭毕敬地还给马夫

    马夫方才受了那么大屈辱,小人得志,少不得耀武扬威几句。

    林思瑶笑着摇摇头,缩回车厢等待。

    期间,林思瑶旁边那辆马车忽然晃动了几下,车厢里钻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转瞬便飞入了林思瑶车厢之中。

    林思瑶还没反应过来,咽喉处已经抵上了尖锐的刀刃。

    那人蒙着黑色斗笠,包裹得严严实实,却还是透出了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我们又见面了。”

    对方抬起头,露出一对带着一丝戾气的锐利眼眸,静静地看着林思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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