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林思瑶脑海中突然跳出这句话,同时,她已痊愈的掌心处也隐隐作痛起来。

    因林思瑶迟迟未回应,抵在咽喉处的短刀又近了些,寒气沿着衣领延伸,爬到四肢百骸。

    “你连皇家的令牌都弄到手了,捎上我一段也不在话下吧?怎么?宁可做刀下冤魂,也不愿帮我这点小忙?”

    杨睿扯下帽檐,露出一张溅上许多血点的苍白面孔,车厢矮小,他只能委屈地半蹲着,身上的雨水混合血水滴滴答答,将他脚下一圈的地垫都染作粉红。

    他伤得应该很重,只是全身都裹在乌黑的斗篷之中,无法辨明伤情。

    谁生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伤摄政王府的世子?

    而杨睿受了重伤,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居然隐忍不发,还得狼狈出逃。

    林思瑶思忖这次城门封锁以及王府腰牌失效必然是宫中出了变动。

    不知庄晟和葛掌柜那边情况如何,杨氏父子神勇,其手底下掌管精兵无数,两厢碰撞,必然有死伤。

    她这次要是同意帮助杨睿出逃,便是助纣为虐。

    可若是不帮……

    林思瑶瞄着脖颈处的短刀,咽了咽口水。

    迟疑间,马夫哼着小调走了回来,他跳着坐上马车,车厢处也跟着晃动了一下,不知杨睿是不是因伤重而手上不稳,短刀锋刃在林思瑶下颏处擦过,登时血流不止。

    见她被误伤,杨睿猛地将短刀缩回,只是害怕林思瑶叫喊,又重新抵到她咽喉处。

    马车缓慢驶动,林思瑶伸手拂过脸颊,摸到一片湿润,新仇夹杂旧恨,一时间心中对杨睿恨意滔天,只想立即将他扭送到官府之中千刀万剐才好。

    “送我到城外的柳坡,会有人来接应我。”杨睿拧着眉头,脸色煞白,说完一句话都要重重喘一口气。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模样,林思瑶心中暗喜道:看来他伤重失血过多,只要他撑不住晕死过去,自己立即就将他送给官兵处置。

    杨睿仿佛看穿了林思瑶的心事,冷笑道:“你要是敢将我交给侍卫,我便供出你是我的同党,不管衙役们信与不信,他们自然会对你严加审讯。”

    “好,我送你出去,到时还请你说到做到,别牵连到我。”林思瑶瞪视着他,含怒道。

    马车驶离城门,只是路途之中依旧时不时有人经过,林思瑶看出杨睿有些焦虑,总是不停地揭开帘子透过缝隙打量四周。

    离柳坡越来越近,可杨睿状况也不容乐观,最后,他的薄唇也白得像纸,怕冷似的哆嗦着,他转过头,眼睛雾蒙蒙地看着林思瑶方向,断断续续道:“你……若敢出卖我,我必定拉上你……垫背!”

    短刀“咚”地一声落地,杨睿也沉闷地一声倒在地垫上,恰巧压在了林思瑶脚面上。

    林思瑶鞋面顿时被血水濡湿,她厌恶地胡乱踢了两脚,想将他踢开,却不知碰到何处,脚尖踹到了一处尖锐之物,鞋底险些被戳上一个洞。

    林思瑶揉了揉脚,低头看去,见杨睿无声无息地趴在地上,左肩膀处却突兀地支起一块,林思瑶伸手摸了摸,发现那竟是一根羽箭,贯穿了杨睿的肩膀,怪不得他上车之后,左手始终软软地垂在身侧。

    “林娘子,刚才什么东西掉了?我听见挺大的动静,是不是柜子倒了?”马夫一边赶车,一边回头问道。

    林思瑶怕他会掀开帘子查看,立即回答:“我不小心把柜子碰倒了,不过我已经扶起来了,没事的。”

    “好勒!”马夫没在纠结那声巨响,又说道:“林娘子,你刚才说要去一趟柳坡?前面那里就是了。”

    “不!”林思瑶急忙说道:“我改变主意了,不用在柳坡处停了,咱们直接去龙跃峡。”

    林娘子变卦变得忒快了,马夫只当她小女人心思,没多问,拐弯绕过柳坡,抄近路向龙跃峡赶去。

    许久不回龙跃峡,河面上竟然多了一座石桥,刚好能让马车通过,若不然林思瑶还要发愁如何将杨睿光明正大地运回村子里。

    马车停到庄宅门前,林思瑶找了个借口将马夫支开,确认四下里没人后,跳到地上,拽着杨睿一只脚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下拉。

    杨睿伤重昏迷,脸朝下趴着,经过凹凸不平之处颠簸着也不见醒来。

    林思瑶更加大胆,狠力一拽,杨睿整个人从马车上栽了下来,一头扎进了路旁那堆烂泥中。

    林思瑶善心大发地给他翻了个身,然后一路拽进了院子偏侧的柴房中,杨睿肩膀处的那根羽箭的箭头朝下与地砖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途径门槛时,杨睿后脑勺重重磕在上面,他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气,林思瑶以为他要苏醒,弯腰等了半晌,见他不动,这才放轻动作,将他扔到木跺旁。

    虽然杨睿昏迷不会挣扎反抗,可他毕竟是个男人,而且身材高挑健硕,林思瑶一路拖行他,现下大汗淋漓,累得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可她知道杨睿醒来后必定会生出事端,于是林思瑶强压着疲倦,又翻找出两条铁链,看粗细是以前农户用来拴看门狗的,林思瑶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将杨睿右手牢牢捆在了钉在墙边的铁架上。

    林思瑶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满意地拍了拍手,转头出门用另一条铁链将门把捆死,然后进正屋去打扫了。

    屋内陈设如旧,没有丝毫改变,只是没人看管,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林思瑶看着旧物,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与庄晟和庄棣在这屋子里共同生活的日子。

    只是很快,她就极力地忍耐这股情绪,抬手重重地抹去眼泪,不小心碰到脸颊处那块血痂,疼得嘶叫。

    林思瑶为了不让自己乱想,全身心投入到旧屋改造之中,端着铜盆一趟趟去院子里接水,泼到屋子地面上,将泥土灰尘冲刷干净。

    一些残破的旧物被林思瑶翻出扔到院子里,堆成一座小山。

    近黄昏时,林思瑶终于将堂屋和晚上要睡的寝室收拾妥当,腰也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了。

    林思瑶伏在井边,用瓦罐猛灌了几口清水,突然听到柴房那边有细微的动静。

    她猜测可能是杨睿醒转了,便向那边走去想查看情况,还不待走近,只听得柴房内一阵轰隆巨响,下一瞬,柴房木门被人重重踹开,看似坚不可摧的铁链崩裂,残骸散落一地,门后的人如同修罗恶鬼一般,身后拖着一截断裂的铁架,阴寒可怖地看着林思瑶道:“你敢把我锁起来?”

    林思瑶吓得说不出话来,连连后退,直到背脊抵到水井边退无可退才停下。

    其实杨睿也是强弩之弓,他撑着门框不让自己倒下,寒声命令林思瑶道:“去给我找个郎中!”

    林思瑶却是抬头看天,显然不想为他跑腿。

    “你想要我不治而亡?”杨睿咬牙,忽然又冷冰冰道:“我死前也一定先杀了你!”

    说完,杨睿回头去找自己短刀。

    林思瑶只好暂时先答应了这个疯子,扭头出去请村中的郎中。

    村子中大多是农户,他们做惯了脏活累活,体质强健,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了,也不舍得花钱治病,村里的郎中为了生存,也改行做了兽医,只是偶尔为人治病。

    林思瑶找上门时,那郎中刚给村子里的牛接生完,正接水洗去手上的污血。

    “林娘子?你何时回来的?你和庄先生离开这么久,我以为你们搬到别处了。”郎中与她相熟,乍然看见她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看错人了。

    林思瑶尴尬地客套几句,便让郎中去家中瞧病。

    “是庄先生病了?这可是要紧事,你等等,我去拿药箱。”郎中洗干净手,连忙回去取药箱。

    林思瑶不知如何解释杨睿身份,既然郎中以为是庄晟受伤,正好将错就错,便没有否认郎中的话。

    到了庄宅,林思瑶先让郎中在堂屋里喝茶等候,自己急忙走进里屋,小心地关上门,无视杨睿疑惑的目光,在柜子里翻出一块白布,就要盖在他头上。

    杨睿立即摆头,不满道:“我还没死呢!蒙我的脸做什么?”

    林思瑶也没好气地回答道:“这郎中是村子里的熟人,他以为受伤的是庄先生,我不盖住你的脸,又怎么跟他解释你这个生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龙跃峡中,又莫名其妙地受伤了?”

    提起庄晟,杨睿眼神一黑,他低下头勉强道:“你蒙吧!”

    林思瑶将白布丈量了尺寸,就要缠到杨睿脸上,却不妨杨睿又出声阻拦道:“等等!你去拿一把铰刀来。”

    “要铰刀做什么?这白布我手撕就可以。”林思瑶有些不耐烦。

    “我肩膀上这支箭得取下来,这箭是羽林军特质,带着标志,那郎中识字,一见便能知晓,到时我落捕,你也别想脱得了干系。”

    杨睿拨开斗篷,露出肩膀上鲜血淋漓的箭伤,那处环绕着箭身的皮肉翻出,失血泛白。

    林思瑶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几乎作呕,立即出屋去找铰刀,不多时便返回了。

    “这是铰刀?”

    杨睿凝神看着林思瑶手上那个锈迹斑斑,几乎糊成了一坨的怪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深吸了一口气。

    “这刀刃我刚才磨过了还能用,而且家里就这一把铰刀了,你若是嫌弃,院子里还有一把劈柴的砍刀,我去拿来给你。”林思瑶若无其事道。

    杨睿怀疑她是故意的,可自己的伤势绝不能再拖下去了,只好躺平了道:“你铰吧!”

    郎中捧着茶盏吹去浮起的茶叶,试着温度正好,刚准备喝,就听见里屋中一阵明显压抑着却又忍不住的惨叫传来,听得头皮发麻,心中道:庄先生伤得这么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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