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沉重的朱红色宫门缓缓打开,八十一颗门钉在暖黄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眼见入了秋,林思瑶恰好立在风口之中,正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听到门响,将目光投向那处。

    一名面白无须的年轻太监走了出来,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轻慢道:“林思瑶?跟我进来。”

    这不是林思瑶第一次入宫,只是甫一走进巍峨冷肃的皇宫,周身依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林思瑶原本只是低垂眼眸,静静跟随着面前那个引路的小公公。

    可周围路过的宫娥或者太监多数要向她投以注目礼,甚至胆大的便附耳窃窃私语一番。

    “……林家的女儿。”

    “居然敢这个时候进宫……”

    “……胆子真是大……”

    林思瑶不明所以,心中暗笑道:原来林熙达的风评已经这般差了,连累着林家人也成了过街老鼠,只是她们的反应也太夸张了。

    若是遣专人来送自己前来的林熙达看到这一幕,盼着加官进爵的心愿可就要落空了。

    毕竟自己以绝食来威逼林熙达点头送自己入宫,而林熙达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看的心态给宫里捎了一道信,却没想到二皇子居然立即应允了。

    林熙达喜不自胜,还以为二皇子也对小女有意,竟开始做起了国舅公的美梦。

    思索间,前面引路的小公公已经带林思瑶转了无数个弯,终于来到一个地处偏僻的宫殿。

    二皇子如今身份显赫,地位不同于往常,却仍住在那个又破又偏的旧居。

    登喜正候在门外听喝,抬眼看见她们过来,忙不迭放下手中活计,迎了上来。

    他是个极有眼色的,猜测到二皇子与林思瑶关系匪浅,所以并未因林思瑶的林府小姐的身份而有任何慢待。

    “二皇子正在屋内赏画,林姑娘随我进来便可。”

    登喜推开了一扇门,伸手示意。

    屋内东首处新增一张紫檀木的长案,云板处雕刻云龙纹,上面铺着一张几乎垂地的长画轴,二皇子一身明黄金龙纹的缎袍,左手捏着一片单镜,右手在画上虚按着,看得正入神。

    登喜走上前恭敬道:“殿下,林姑娘到了。”

    二皇子低低“唔”了一声,注意力仍死死粘在画上,对登喜禀告之事全不在意。

    登喜不敢再出声打扰,低声唤来林思瑶站定等着,自己垂首开门退了出去。

    屋内重新归于平静,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了林思瑶和观画的二皇子两个人。

    “在瞧什么呢?”林思瑶拍了拍袖子上的浮土,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扶着桌角将脸凑上去。

    只看到长卷画轴上一幅层峦起伏的群山景象,不知用了什么稀奇的颜料,侧面望过去,嶙峋的石山之间竟然发出粼粼的碧光,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林思瑶当即啧啧称奇道:“好漂亮的颜色。”

    说罢,林思瑶伸出一节指尖,便想在最边角的位置稍微蹭一点颜料细瞧。

    不料,林思瑶的手指刚伸过去,还没碰到画身,便被二皇子一把抓住了,所用力气甚大,林思瑶骤然受惊,抬眼看去。

    二皇子面色阴晴不定,瞧着她的目光既恼火又陌生。

    林思瑶心中顿时如擂鼓般砰砰作响。

    林思瑶完成了系统规定的售卖任务却没顺利回到现代,于是她以己度人,便笃定二皇子同样没回去。

    瞧眼下情形,二皇子好像已成功穿回去了。

    那么,眼下二皇子的身体里……竟是原来那个生在封建皇权之中,十分看重上下尊卑的芯吗!

    林思瑶真想将方才那个无礼又冒失的自己捶个半死,怎么就没想到先试探一下呢?

    林思瑶抽回手,重重跪在地上,将头伏得低低的,惶恐道:“民女无礼,冒犯了二殿下,请殿下恕罪!”

    冲撞皇子,枉顾皇家颜面,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二皇子一笑泯恩仇,往大了说,若二皇子心情不愉,只肖一声吩咐,让底下奴才将林思瑶拖出去杖责几十,非死即残。

    二皇子默然不语,林思瑶便不敢抬头,额角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垂落在柔软的地垫之上,浑身被凉风一吹,顿时抖若筛糠。

    “噗嗤——!”

    瞧着林思瑶吓得跟一只鹌鹑般蜷缩在地上,二皇子终于忍不住狂笑出声,他用手拍着桌子,捂着肚子道:“哈哈哈哈!你真应该看看刚才自己的模样,太逗了!哈哈哈哈哈!”

    林思瑶无语地唇角抽动,从地上爬起来作势要卷起画轴敲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二皇子头上。

    二皇子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按住林思瑶的手,颇有些惊讶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问道:“几日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难不成林熙达不给你饭吃?”

    “我用绝食威胁林熙达了,要不然他怎么肯托人送信进皇宫来?”林思瑶一屁股坐在黄梨木的太师椅中,细瘦的身躯登时陷入大半,单薄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似的。

    “你别告诉我,你在威胁林熙达绝食的同时,真的老实地没吃饭?”二皇子指着她惊疑不定道。

    “吃饭了怎么能叫绝食?”林思瑶斜睨了一眼他。

    二皇子立即换上了一副瞧傻子的目光,“你就不会偷偷把饭藏起来,趁半夜没人再吃?”

    二皇子似乎说得有理,可他分明高估了林思瑶的演技,若林思瑶每天吃足了饭,那她是万万装不出弱风扶细柳之态的。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让你冒着做饿死鬼的风险也要来见我?”二皇子将画轴仔细卷好,轻轻插进黄檀木的八角卷缸里,然后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看她。

    “还不是那档子事。”林思瑶哀怨地叹气,“林熙达为了保住官位,不惜要将我嫁入蔚府做小妾,我此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来投奔你这个老朋友了。”

    “非也非也。”二皇子摇晃手指,“咱们只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千万别跟我攀交情。”

    林思瑶闻言伸手扒住扶手,“你若不帮我,那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其实要从根源上分析。”二皇子翘起二郎腿,神秘兮兮道:“说白了,林熙达不就是想用你攀个高枝吗?咱们便从他这个心理诉求说起,很容易解决啊!”

    林思瑶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认同地点了点头,问道:“然后呢?”

    “既然你不想嫁给蔚怀晟,你爹又想用你做人情,干脆……”二皇子指了指自己,“……你嫁给我,还能陪我在宫里解闷,这样不两全其美吗?”

    林思瑶这回是真抄起了卷轴敲在二皇子头上,二皇子连连闪身躲避,说道:“哎哎哎!我给你认真出主意,你怎么还急了!”

    林思瑶收起卷轴,忽然觉得二皇子说得在理,若是自己沾上了皇家身份,林熙达定然就不敢贸然再动自己了,林思瑶想到此处,按住二皇子肩膀,一板一眼道:“你收我做义妹吧!”

    二皇子忍俊不禁,眼下那颗泪痣也生动了几分,“你可还真是敢想,我那名正言顺的妹妹可就在宫中,你不怕她找你麻烦?”

    二皇子提起的妹妹应是鼎鼎大名的丹瑰公主。

    丹瑰公主自小便受尽荣宠,娇生惯养,养出一个恶劣至极的坏脾气,那些不慎惹恼了她的宫婢多数都要受拔舌刺甲的酷刑。

    林思瑶噎了一下,悻悻地缩回手,打消了这个念头。

    见林思瑶颓然倾倒在椅子中,二皇子也不再玩笑,正了颜色道:“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爱听,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林熙达将你献给蔚怀晟做妾室并不完全是一桩坏事。”

    林思瑶已经没有跳起来打他的气力,连眉眼都未抬起一下,涩然道:“连你都这么劝我……”

    “你听我说。”二皇子严肃道:“林熙达不出几个月的时间,便从尚书的位置上跌落,一连遭贬,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二皇子的话饶有深意,林思瑶不由想道:以林熙达如今的地位,就连路过的蚂蚁都能踩上他一脚,太子还不解气吗?

    “贬成芝麻大小的官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二皇子声音压低,“据传闻,太子恼恨林熙达当初投入了杨王府麾下,要拿他开刀,以儆效尤!”

    林思瑶曾与太子在龙跃峡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她印象之中,棣儿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如今也会深陷于仇恨之中吗?

    “太子想怎么样?”

    二皇子启唇,徐徐道:“林府抄家,林熙达菜市口枭首示众,林府上下,男子流放,女子充入教坊司,纵有子孙后代也永世不得脱出奴籍。”

    此言一出,林思瑶悚然一惊。

    纵使林熙达是个趋名逐利的小人,墙头草似的拜倒在杨王的麾下,为他所用。

    可若是细究而来,当时杨王如日中天,何人不得避其锋芒,林熙达也算是为保命而做的权宜之计。

    若这么讲,朝中大多数臣子也都曾向杨王示好,谁又能彻底摘得干干净净?

    就算要治罪,那治林熙达一人便是,为何要牵连林府中那么多无辜之人。

    “等太子过了孝期,正式登基那日,治林府的诏书也会即刻下发。此事严密,就连蔚怀晟也不甚清楚,不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过不了几日,朝中的大臣也都要知晓了。”二皇子素来柔媚涟涟的双眸也挂上了寒霜,“不是我出言吓你,你最好趁着诏书下发之前,赶紧为自己谋求生路,若不然,到了那日,怕是鬼神也难救你。”

    按二皇子所言,林思瑶最好的生路便是乖乖嫁入蔚府,然后他和蔚怀晟也好从中运作,让她摆脱林府的关系,到时林府上下被治罪,她也能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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