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婢女严严实实地堵在门口珠帘后,不时地往室内投去一瞥,大概不明白夫人为何对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法外开恩。

    林思瑶心虚地拿起案上漾着白气的茶盏,在嘴边假意引啜着,借着抬袖的机会挡住臊红的一张脸。

    方才院里五大三粗的婢女认准了她们是混进来偷东西的贼子,展开两只手左右擒住林思瑶和清桐,就要押走送官时,庄舒禾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叫停了这出闹剧。

    林思瑶现下被庄舒禾客气地请到屋内品茶,心绪里却一团乱麻。

    毕竟前些时日庄舒禾还曾亲自去劝她向蔚怀晟服软,被她严词拒绝了。

    结果没几天时间,林思瑶转头就投入了蔚怀晟的怀抱。

    旁人尚且不明其中的关窍。

    林思瑶都有些唾弃自己。

    庄舒禾面上倒没有不虞之色,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下人忙活。

    林思瑶有些尴尬地转移视线,因屋内大多的器具都被小厮们抬出去晾晒了,一时间左右看起来倒有些空阔。

    她忽然注意到右侧贴墙靠着的一个长条案几,左右都搬空了,桌子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搁着一个红木托架,托架上一柄背厚雪亮的弯刀十分引人注目。

    夫人小姐们的闺房一般都陈列着镜台、妆奁和琴案等,鲜少会放这种杀伐之气的刀具剑器。

    林思瑶不免多看了两眼。

    一旁陪坐的庄舒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微一笑道:“我祖辈是武夫出身,这刀代代相传下来,我父亲年岁已高自是用不上了,便将它放到了我的嫁妆里。”

    关于庄氏家族的现状林思瑶略有耳闻,庄舒禾还有一名弟弟,只是整日里不学无术,花天酒地,大概他父亲也是出于无奈才将家传的宝物送给了自己长女。

    “林姑娘好静,一向蛰伏于别院里不曾到我这边做客,我还想是不是自己哪处得罪了林姑娘还不得而知。”庄舒禾见林思瑶茶杯见底,竟亲自提起茶壶为她蓄满。

    林思瑶素来不惯别人与自己客气,起身要接过茶壶,庄舒禾却避开了她的手,抬眼笑道:“妹妹心思通透,如今总算是想开了,我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不用如此拘谨。”

    眼下气氛忽而有些尴尬,林思瑶清了清嗓子,复又坐下。

    庄舒禾撩起眼皮悄悄扫了一眼坐立不安的林思瑶,虽面上强堆着一派喜气洋洋,可心中却忽然生出了一丝鄙夷不屑。

    那日林思瑶斩钉截铁地立誓要与蔚怀晟划清界限,然后反过来劝告庄舒禾要追求幸福。

    那番言论十分大胆,若是让旁人听见,定然会指着林思瑶的鼻子骂她不守妇道,还想带坏庄舒禾。

    只是庄舒禾听后,虽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回了自己住处后反复念着那些话,多年沉朽不堪的心脏竟微微发着热。

    没想到意志坚定的林思瑶忽然就松了口。

    虽然庄舒禾喜于乐见林思瑶接受做侧室,但不知为何,她还是生出了些遗憾。

    屋内器具搬空后留下了一些陈旧的印子,庄舒禾嗅着沉闷的空气忽而提议道:“林姑娘,咱们去院子里坐吧,屋内霉气太重。”

    林思瑶有些不解道:“为何只下了几日雨,这些地缝墙壁就这般潮湿?”

    “这是蔚家以前的住处,怀晟恋旧,命人翻修了后又扩建了几处别院。”庄舒禾款款走到门口,遥遥指着东面,“怀晟住的那处院子就是新建的,不过我不喜新房的味道,就没有一同搬过去住。”

    林思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处高耸的假山和绿林,流水淙淙的声音仿佛近在耳旁。

    景致倒是极好的,蔚怀晟是会享受的……

    林思瑶心中感叹,又看到几间陌生的楼宇,心中忽而转念想到,蔚怀晟素来谨慎,杨睿又是身份特殊的罪犯,会不会蔚怀晟为了保险起见,就将杨睿关在他的别院里了?

    林思瑶越想越觉得可疑,也没了与庄舒禾拉扯闲话的心情,与她匆匆告别后就拉着清桐向蔚怀晟的住处走去。

    随着走近,林思瑶心中不免有些激动。蔚怀晟眼下不在府上,看他离去时的情形,一时半会应该是不会回来的。

    这恰好是探明杨睿下落的最佳时机。

    “站住!”

    拱门前身高马大的两门守卫见两名女子接近,眼皮都没动一下,立马出声呵止。

    “这是大人住处,闲人免进!你们两个速速离开。”

    林思瑶见状,隐在袖中的手轻轻捏了一把清桐,再挤了挤眼睛,暗示之意十分明显。

    清桐得了信号,当即竖起两条柳眉,疾声厉色道:“大胆!你们可知拦住的是谁?蔚大人待林姑娘亲厚,特意嘱托了她可随意在府里走动,就凭你们两个也敢冲撞咱们?惹恼了姑娘,信不信大人回来让他罚你们各自五十个板子!”

    两名守卫知她是狐假虎威,冷哼道:“什么林姑娘王姑娘,谁也没用!没有主子的亲口吩咐,都不能进去!”

    拱门近在咫尺,可看门的两个小厮就是不肯松口放她们进去。

    林思瑶褪下腕间好成色的玉镯想偷偷塞给他们,却又遭了个白眼,“您大可不必贿赂我们,我们两人是不可能让您进去的。”

    林思瑶气得牙根痒痒,却没别的办法,只好悻悻地缩回手与清桐回了住处。

    不过这两名小厮的态度却给了林思瑶信心。

    蔚怀晟如此防备,内里定然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蔚怀晟下令不让旁人接近住处,那林思瑶便想办法让他收回这道成命。

    夜深时,蔚怀晟风尘仆仆地回了府,先吩咐了下人抬上热水供他沐浴更衣。

    今日他和葛沐川走访了几处朝中重臣的府邸。

    那些人身居要职,可面上却一派彷徨恐慌之色,生怕自己会步了林熙达后尘。

    若任由事态发酵下去,朝中对于太子的不恭之言必然会增多,蔚怀晟思及此,揉了揉眉心,只叹太子殿下受了皇后的蛊惑,一时不肯改变决定,只能在余下不多的时日里慢慢劝说于他。

    蔚怀晟满身疲惫,便在热水中多泡了一会儿,待换好便服从屏风后走出,守立在外面的小厮这才犹豫地走过来说道:“禀大人,林姑娘求见。”

    “何时来的?”蔚怀晟加快了擦拭头发的速度。

    “来了有好一会儿了,现下正在门口等着大人。”

    “糊涂!怎么不早点与我说。”蔚怀晟丢下绵帕,将头发简略挽起,疾步向门口走去。

    小厮趋步跟上,耷拉着眉眼解释道:“是林姑娘说不想打扰大人,不让奴才叫您的。”

    林思瑶捧着食匣站在门口处,心中思忖着蔚怀晟如今身居高位,什么好吃的好穿的没见过,还会看上她送上的点心吗?

    只是她身无长处,想学旁的女子拨弄古琴为他献歌献舞也不成。

    正想着,紧闭的大门忽地被人推开,流出满室暗香。

    蔚怀晟站在背光处,身量颀长挺拔如一棵青松,“阿瑶等久了罢。”

    林思瑶跟着他进入室内,迫不及待地献上了自己的心意,“今日得空,我琢磨了些新式的糕点,想着蔚先生爱吃这些,便多做了一份。”

    盒盖轻启,里面整齐码放着些新奇的酥皮小吃和糕点,虽瞧着陌生,但大概也能从颜色上分辨出味道。

    蔚怀晟在林思瑶期待的目光中拿起一块桃粉的小饼,正如林思瑶外衣的颜色,轻轻搁到嘴里细嚼慢咽,最后喝了一口茶水略略解腻,然后夸赞道:“味道不错。”

    林思瑶用手捧着脸笑盈盈道:“那就留下等你慢慢吃。”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龙跃峡那间石屋之中,林思瑶那时满心扑在点心铺的生意上,经常突发奇想研制离奇的点心,个别的味道还成,大多都泛着一股怪味。

    棣儿吃多了亏,后来一见林思瑶捧着盘子从灶房走出来就找借口溜之大吉。

    最后肯捧场的还是蔚怀晟。

    面对一案的怪味点心,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一样样品上一口,然后能挨个说出优缺点。

    蔚怀晟轻呷了一口茶,思绪回到眼前,林思瑶正抬手不适地揉捏着后颈。

    “怎么了?”

    林思瑶闻言嗔怪道:“我住的那间房的窗户好像漏风,脖子着了凉风后就一直酸痛着。”

    蔚怀晟起身擦干净了手,然后缓步到林思瑶背后为她不轻不重地揉着,“那我明日让人去修。”

    林思瑶想要的回答不仅于此。

    于是她又娇滴滴地说道:“可我觉得那床榻睡着也不舒服,太硬了些,铬得我腰痛。”

    蔚怀晟又将手移到她的细腰上轻轻按着,“明日让他们给你换一个新床。”

    “那屋子太小了,我总是活动不开。”林思瑶强忍着想要弹开的本能,回身握住蔚怀晟的手,仰头眨着眼睛道。

    “那阿瑶在府里挑一处合眼缘的院子住着。”蔚怀晟回握住她的手,淡淡道。

    林思瑶心道自己的暗示已然这么明显了,一向心思敏捷的蔚怀晟没可能接收不到自己的信号。

    林思瑶觉得自己已有些矫揉造作了,但为了达成目的,还是垫步坐到了蔚怀晟膝盖上,蔚怀晟怕她不舒服,微揽住她的肩头。

    “我觉得蔚先生这个院子就不错,有假山又有清溪。”林思瑶双手搭在蔚怀晟肩膀上,娇声娇气说着。

    蔚怀晟好似早已料到她会提及此事,并不意外,只是更加用力地搂住她的肩膀,点头同意道:“隔壁的房间原是为你准备的,本想等你我成亲后再让阿瑶搬进来,既然阿瑶喜欢,那就让她们明日拾掇干净了。”

    林思瑶没想到如此顺利,高兴之余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发出了响亮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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