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背着硕大包裹的车夫姗姗来迟,见到这一幕也十分惊讶,手足无措地问道:“夫人?”

    庄舒禾用短刀的锋刃用力抵住清桐,让她连连后退直至贴紧墙壁,这才回头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没时间给她们伤别离,林思瑶果断帮助车夫将行李至于车舆之上,然后飞速地钻入车厢中,与此同时,马车缓缓一动,长鞭在空中发出锐利的一声唿哨,骏马撒开四蹄,向前急奔。

    林思瑶进入车厢后立即俯身查看杨睿的状况,只见他身上并未新添伤口,而他身侧的软垫上却多处两个深深的孔洞,其中冒着幽冷的寒光。

    看来杨睿到底命大,清桐疾射而出的暗器偏了准头,并未伤到他。

    林思瑶扶正他的头搁到自己膝盖上,只是这一动作间,忽然发现他的体温似乎在不断攀高,额头脸颊处摸着都烫得吓人。

    “车夫大哥,先别急着出城,快寻一间医馆。”林思瑶撩起软帘向着专心致志赶马的车夫急道。

    车夫手中的长鞭不断挥舞,马车速度也越来越快,所幸宽阔的街道上没有半个人影,才能让他们敞开了疾驰。

    “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医馆也都闭门了。”车夫侧头抱怨道:“先出城要紧,至于看病什么的那可跟我无关。”

    这车夫虽然是庄舒禾的人,可半点也不想掺和她们的私事里,更何况他长了几颗脑袋敢公然与蔚大人作对,要不是庄舒禾发话,他才勉为其难地跑这一趟,赶紧将这两人送出城拉倒,哪有闲心给她们找大夫。

    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林思瑶几近乞求道:“车夫大哥你只管送我们去医馆,其余问题我来解决,若再迟一些恐怕就来不及了。”

    车夫嗤了一声,全然当听不见,更加用力地鞭策本就奋力急奔的马匹,此时马车的速度已几乎到了极限,掀起的风将路旁两列的旗子扯得猎猎作响。

    林思瑶被突然加速的马车晃了一个趔趄,赶紧抓住车厢,回头向杨睿看去,只见他从软垫上滚落下来,身体已在微微抽搐,口中呓语连连。

    此刻林思瑶心中仅余一个想法,逼停车夫,她们自己去寻生路。

    只是不等她动手,只听外面一声尖锐的爆鸣,似乎什么利器划破了空气向她们射来。

    下一瞬,马车突地停下,可因着惯性,车夫直接就被抛了出去,整座车厢前仰到一个可怕的角度,险些倒扣在地上,砰地巨震,马车侧翻,骏马口中喷出白沫不再动弹,没那么牢固的木质框架也摔得七零八落,歪歪斜斜。

    林思瑶当时只顾着护住杨睿要害,自己却接连碰壁,后脑湿乎乎的,不知是血还是蹭上了水。

    摇摇晃晃地爬出车厢,林思瑶一眼便看到马车前车毂中插着一把寒光湛湛的短刀,刀身长约七八寸,金色的刀把上镶嵌一枚银梅,正是方才庄舒禾握在手中的爱刀。

    那车夫不像林思瑶那么好运,他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大字型趴在地上,脚踝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眼冒金花,耳边嗡嗡躁鸣,半晌才回过神来。

    车夫甩甩头,双手撑地,用力几下都没成功起身,心中气急,此时眼前忽然停下一双黑色的皂靴,这人似乎在静静地观察他。

    京都虽然每晚定时有人巡视,可奈不住此地的官绅数目众多。

    每逢深夜,经常有四处游荡的权贵之子,他们惯常在青楼妓馆里买醉后,勾肩搭背地跑出来,蹲在街角使坏看路人出糗。

    车夫以为自己也碰上了这么一群不着调的公子哥,剧痛让他暂时遗忘了彼此身份悬殊,张嘴就是一连串的谩骂,他平时和下九流的人打交道,沾了怨气后的痛骂更是粗鄙不堪。

    “嗤——!”

    随着利器捅进体内的闷响,车夫发出杀猪似的惨叫,面前的人感到十分厌烦,竟轻轻一踢,便将他踢到远处。

    林思瑶扶着几乎散了架的马车站起,看到墙角的阴影下矗立着一个男子,身形挺拔,如果忽视他手中反握的长剑和寂静如古井的幽暗神色,也称得上容貌艳绝的雅正君子。

    凉风扬起衣摆,林思瑶打起哆嗦,扶着马车的手指用力到失去血色。

    “阿瑶,你好像冷得厉害。”

    蔚怀晟对她展颜一笑,可这笑却极阴沉可怖。

    剑尖滴淌着鲜血,林思瑶抬头,此时与自己直视的眼眸比血色更刺目。

    他会生气到杀了自己吗?

    林思瑶怕得更甚,腿脚都软了,连向后退缩这一小小动作都是奢求。

    蔚怀晟一步步接近,剑尖在地面上划过,发出金石长鸣。

    车厢内的杨睿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呓语,这声音同时惊动了两个人。

    林思瑶霎时清醒,若是她就这么束手无策地原地等死,那势必连累车厢中昏迷的杨睿。

    方才还惊惧得无以复加的面孔渐渐浮现出坚毅之色,林思瑶晃了一下,轻轻挡在车厢之前。

    蔚怀晟握住剑柄的手微不可微地一颤,心中酸意更甚。

    空气中瞬时弥漫出杀伐之气。

    “阿瑶,你让我很是失望。”蔚怀晟幽黑的眼睛看着她,似乎正在心中思忖该将她如何处置。

    林思瑶却脱口问道:“庄舒禾人呢?你将她怎么样了?”

    庄舒禾的宝刀不染纤尘,刀柄华丽如新,可以看出她极其爱护此刀,断没有将其随意遗弃的道理。

    刀被蔚怀晟夺来逼停马车,可刀的主人却不见影子。

    林思瑶抬眼与他对视。

    蔚怀晟抖落剑身的鲜血,并未直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道:“阿瑶,你竟还有闲心担心旁的人?”

    剑拔弩张的时刻,林思瑶想清了许多事。

    “清桐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只为了监视我。”林思瑶似问非问,其实心中已确认了九成。

    蔚怀晟不语,算是默认了。

    清桐自林思瑶抵达清江镇时就跟上了她,一路走来,她们两人感情渐深,互称姐妹,大抵也是蔚怀晟授意。

    清桐如此狠辣老成的人却要为了主子的嘱咐,每日在林思瑶身边装乖卖巧,营造出可怜可惜的孱弱假象,不知要费多大的心力。

    林思瑶心中震荡不休,一口热血自喉头涌出,几乎要喷出口去,却被她生生忍住了。

    蔚怀晟冷眼看她晃了一晃,全靠双手扶住马车才没跌倒在地,然后她移开视线,低头找寻着什么,终于停在车毂前,微微弯腰,伸手用力拽住什么,一阵木屑飞舞,短刀一闪而过,出现在林思瑶手中。

    那把短刀不知用什么材料所制,虽仅有七八寸长,可重量却不容小觑,林思瑶双手提握着刀柄,被刀身的重量直坠到地上去。

    蔚怀晟眉梢轻扬,语气不知是讥嘲还是费解,“你要与我动手吗?”

    林思瑶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短刀一点点抬高,她苦笑道:“我才没有那么自不量力。”

    那柄削铁如泥的短刀被她横在了自己纤细柔弱的脖颈间,细腻的肌肤似乎感受到逼近的寒冷,情不自禁泛起惧意,可又被她强行抑住了。

    对上蔚怀晟同样冰冷阴沉的双眸,林思瑶终于承受不住两面包夹的寒意,微微阖起眼,心中默念道:杨睿啊杨睿,这下自己可是仁至义尽了,以后我便不欠你分毫了。

    “求蔚先生放我一马,好歹让我送他去就医。”林思瑶面上大无畏,心中却没什么底气,随着对面沉默得越久,开始有些胆寒道,自己好似高估了在蔚怀晟那处的价值。

    不管如何,先试上一试。

    林思瑶咬牙忍痛,将短刀压得更低,白皙的肌肤立即被划开一道口子,一缕艳红的血线蜿蜒而下。

    蔚怀晟站得笔直,目光穿透林思瑶像是望进了车厢之中。

    杨睿何德何能,得她青睐至此?

    “就算我今晚放你们离去,官兵们也会继续捉拿你们。”蔚怀晟终于倒转视线看向她,冰冷的杀意湮灭,只余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死寂,“到时你也会被视作同党,格杀勿论。”

    不等蔚怀晟说完,林思瑶迅速答道:“好,多谢蔚先生。”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转身欲离开,只是忽然察觉到危险迫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一股巨力将她手上的短刀挑飞,重重地插进街边的牌匾中,只余刀柄在外晃动。

    林思瑶肩膀被两只手擒住,捏得她痛入骨髓,不得不张口求饶道:“放开我,好痛!”

    蔚怀晟毫无表情地抓着她,森冷道:“你可知快刀割喉比这疼百倍?”

    林思瑶呼呼重喘,看见蔚怀晟凑近了自己,眸似冷星,逼问道:“你前几日的温顺只是为了救杨睿对不对?”

    手掌中的人如同脱水的一尾小鱼,反复跳动挣扎着,甚至用脚踢打着他,就如困兽之斗。

    “阿瑶,我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蔚怀晟不顾她意愿,箍得她越来越紧,那股心底的酸意几乎要将他逼疯。

    当着她的面杀死杨睿,再将她禁锢在府中,一世不得离开。

    蔚怀晟心底的一道道声音无时无刻在蛊惑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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