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林思瑶特意多付了几倍的银钱,叮嘱梁大夫在此期间不要放其他病人入堂了,梁大夫看见厚厚一叠银票,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一连声应了下来。

    梁大夫的妻子是个老实本分的乡下人,跟随相公来城内居住没多少时日,早就厌烦四方的院子拘束无趣,乍一见年轻的女子携带家眷在此长住下来,心内也多了一层喜悦,将自己的新裁的衣裳送给林思瑶换洗不说,还经常抱着孩子跑来与她闲话家常。

    “妹子,这是你男人?”梁娘子不会说什么文雅的话,心中有疑惑就摆在明面上问出来。

    林思瑶刚配合梁大夫给杨睿换了新药,正累得满头是汗,乍一听梁娘子所言,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刚想摇头,就见梁娘子眼珠在她和杨睿身上来回瞅着。

    在外人看来,他们似乎是过于暧昧了。

    若直接否定对方的猜测,那又如何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林思瑶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敷衍了几声,岔开话题道:“我这身上不慎染到了药膏,还得劳烦梁娘子给我找身衣裳。”

    梁娘子心里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当即应了,向上托了托怀里的孩子,扭头就去翻找衣柜了。

    林思瑶小心地坐在榻边,避免碰到平躺着的杨睿。

    杨睿身上裹满了厚重的纱布,他腿部和腰部受伤最重,药膏涂得便多,粘腻的黑色液体几乎渗透出来,发出一股刺鼻的苦味。

    当初英明神武的青年将军居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林思瑶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调转目光,看到杨睿阖着眼睛,眉梢之间祥和而平静,高挺的鼻梁上沾了一点药膏却打破了此刻的和谐,便情不自禁伸手为他擦去。

    “哎呀,妹子真体贴哟!”正挑开门帘入内的梁娘子看见这一幕,捂嘴调笑道。

    林思瑶无奈地走到水盆前净手,在帕子上仔细擦干了,这才接过梁娘子手中的粗布衣裳。

    梁娘子却不打算放过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挤眉笑道:“ 妹子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你家男人,等他醒过来之后说不定多感动呢!”

    杨睿清醒后会对她感恩戴德吗?

    林思瑶心中冷笑一声,依杨睿的性子,大概是不会对她直言感谢的,顶多眼皮一掀,上下打量着她轻蔑道:就凭你独自把我救出来?我可不信。

    与梁娘子闲谈了一阵,等她离开后,林思瑶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十分习惯于与梁娘子闲聊了,掐着指头算了算,更为震惊的是自己居然已在这家药堂内待了近十天了。

    时间过了这么久,杨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缓慢愈合了,可他为何始终不见彻底的苏醒。

    林思瑶越想越惊惧,连忙唤来梁大夫,将心中的疑虑问出。

    “什么是植物人?”梁大夫揉了揉头,似乎听不大懂。

    梁大夫对这些是没有概念的,林思瑶只好为他耐心解释了一番。

    听罢,梁大夫顿感荒谬,连连摆手笑道:“小娘子多虑了,其实以他的伤势能安然活下来已实属不易,怎么可能这么快恢复成常人的状态呢?要等他彻底清醒,还需要一段时间。”

    梁大夫嘴上说得轻松,其实暗地里也捏了一把冷汗。

    这病人确实情况特殊,依照他的身体素质,这么重的伤势都恢复过来了,为何一直不得清醒,梁大夫自然不敢多说,生怕放跑了两位财神爷,只按下不表,日后再行观察推论。

    晚间休息时,林思瑶照常从柜子里抱出藏青色的厚褥子,将其铺到床榻底下,又在上面重了一条毯子,这才合衣躺在上面,以便随时听着床榻声音,若发现杨睿情况不对,也好及时叫来梁大夫处理。

    地面寒凉,待夜深了,那股冷意径直渗透了两层被褥,林思瑶冻得发抖,拉了拉身上的厚被,几乎盖到头顶,可还是难以忍受。

    民间普通人家是用不起丝衾的,他们为了节省开支,经常会在被面里蓄上两掺的棉花蓬絮,如此御寒效果就大大降低。

    林思瑶接连被冻醒,最后拥着被子直接坐起身,看着在床榻上睡得安然自得的杨睿,心中又气又恼。

    自己当初只想还他一个人情,可事态演变太快,已然超出自己能控制的界线。

    本来她身上带着那么多银票,尚可寻一处世外桃源从此隐姓埋名地逍遥自在,却因为杨睿一直未醒,拖累她也得在此受苦。

    林思瑶倚靠着床脚,架不住浓浓的睡意席卷而来,竟坐着睡着了。

    这一睡也并不安稳,林思瑶只觉头顶上有人在絮絮私语,好像又有人在砸墙捶床,砰砰乱响,吵得她下意识蹙眉捂住耳朵。

    等等!这声响好像不是在做梦!

    霎时,林思瑶察觉出不对,随手抛开被子,撩起床帐一瞧,只见原本平静昏睡的杨睿居然在宽阔的榻上痛苦地翻滚着,他死死闭着眼睛,嘴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手攥拳扭曲挣扎,身上的纱布与药膏被蹭得到处都是。

    林思瑶对此手足无措,连忙将梁大夫唤来。

    两人合力将躁狂乱动的杨睿按住,梁大夫急中生智,竟用了腰带将杨睿的手脚紧紧束在床头和床尾,只是杨睿力气甚大,饶是如此,整个架子床都被他带得震响连连。

    观察了一会儿,梁大夫心中疑窦丛生,一个不好的猜测忽然跳了出来。

    “小娘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须得如实告诉我。”梁大夫转向她,面色罕见地凝重起来,“他前段时间有没有用过成瘾的药物,用的时候是不是分量下得极重?”

    林思瑶听罢也被唬了一跳。

    杨睿前段时间一直被蔚怀晟关在地牢之中以酷刑折磨,至于具体遭遇了什么,那林思瑶是一概不知了。

    见林思瑶懵懂的神情,梁大夫大概也猜到了结果,摇了摇头,掏出一个小心包着的布卷,展开后里面扎着十多根或细或长的银针。

    梁大夫选了一根,沉心静气,在杨睿重要的穴位刺了下去,用手缓缓捻动,方才挣扎不休的杨睿终于安静下来,重新陷入沉睡。

    梁大夫将方才用过的银针置于火烛上烧烫着,对林思瑶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我看他反应,与我猜测的那样已八九不离十了。”

    “那要如何解决?”林思瑶本不想节外生枝,奈何杨睿病情又多了一重,只好先行解决要紧事。

    “解决的方法倒是有。”梁大夫收回银针,不等林思瑶松口气,又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以他的伤势,戒瘾不能一蹴而就,得每日给他服食那药物,然后逐渐减少用量,直到他最后彻底痊愈。”

    林思瑶如今去哪给他淘换药物?

    蔚府?

    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林思瑶直接掐灭了。

    她和蔚怀晟已断绝恩情,她也不会为了杨睿放下自尊屈从于蔚怀晟。

    “若是不给他服食药物,全凭他本人的意志力能否硬扛过去?”林思瑶扯着衣袖,尝试开口问道。

    谁知梁大夫一言不发地瞅着她,用那种审判的眼光。

    “你若想让他死那就直说,也不用在我这里治了。”梁大夫心中还残存着一点点的医德,忍不了她胡诌,冷面拒绝了这个荒谬的提议。

    待梁大夫收拾整齐床铺,回了自己房间。

    林思瑶也彻底睡不着了,愁云满面地坐在桌前。

    此时月色正浓,透过一层窗纸还亮得出奇。

    这间小屋面积不大,仅放置了一张圆桌、两把椅子,加上床榻和衣柜别无他屋。

    杨睿虽陷入昏睡,可方才挣扎扭动带出的一层汗水却没落下,林思瑶唯恐他着凉,又染上伤风,更难医治,便去外面讨了热水和铜盆进来,先用湿帕子给他洁净,再用干帕子擦干水渍。

    “唔……”杨睿忽然低低沉吟一声,眼皮缓抬,眨了眨,盯着林思瑶的背影看了一瞬,面上没什么表情,转眼又陷入昏睡。

    林思瑶将铜盆送出,整理地上的被褥,忽然想到当初自己在龙跃峡误食的药酒,喝完之后那股飘飘欲仙的感觉,还有自己清醒过来之后,蔚怀晟有意避开话题的态度。

    那些村民在龙跃峡种植这些药物,又经高良亭的手倒卖出去,谁也不知是何作用。

    再想到当初摄政王杨开肃在世之时,也是用了药物逼迫群臣听命于他。

    莫非蔚怀晟得了这种药物的配方,并没有直接将其销毁,反倒任其用在了杨睿身上?

    林思瑶静静看着呼吸沉重的杨睿,在心中坐实了这些猜测,当即拍板决定先带杨睿回龙跃峡。

    虽然那些村民已改种了果树,但旧时播种的药物肯定还能寻到蛛丝马迹。

    林思瑶第二日便托梁大夫去租用马车与车夫,梁大夫一听便慌了神,还以为她是嫌自己医术不好,忙问:“小娘子这是要去哪?你家郎君的病还未治好,不能舟车劳顿!”

    林思瑶只对他敷衍声称自己要带杨睿出城回家,又爽快地付了诊金,梁大夫也再没理由将两人留下,收下钱懊恼地去找车夫了。

    林思瑶这次出来带的行李不多,没用多久便打包收拾好了,只等着梁大夫将车夫引荐过来,再一同将不能行动的杨睿抬上马车。

    谁知梁大夫刚出门不久便慌里慌张地独自跑了回来。

    “不好了!”梁大夫钻进她屋来,小声道:“你们出不得城去了!”

    林思瑶正给杨睿擦拭头脸,闻言一惊,忙问原因。

    梁大夫拍着大腿,一脸沉痛,“官府的人正在城内到处搜查,城门处也戒严了,像咱们平民百姓想出城的,都被守卫轰回来了!”

    林思瑶立即联想到那些人是来搜查杨睿的。

    蔚怀晟恐怕已将杨睿出逃一事报给了专职掌管此事的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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