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我去车马铺的时候还吃惊着呢!怎么大白天的就关门不做生意了,我拍门一问这才知道是城门处戒严了,回来的路上我还正好撞到列队巡逻的官兵,被他们好一顿叱骂。”梁大夫心有余悸,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呼哧喘着粗气,“啐!不过是领个军饷,神气什么!”

    林思瑶向前走了两步,用身体堪堪遮住了杨睿的脸,故作淡定地问道:“梁大夫你可知城门为何戒严?”

    “你可知道前尚书林熙达?”梁大夫向窗外瞄了一眼,刻意压低了嗓音说道:“新帝,也就是原先的六皇子,五年前为了避开摄政王锋芒,对外假称暴毙,实则在外流落了五年才认祖归宗,如今登基即位,便要彻底清查当初与摄政王相勾结的官员。”

    原来那些官兵不是冲着杨睿来的。

    林思瑶紧握的手掌微微松了一些,转念又想到:

    这些时日,六皇子竟已登基了吗?

    新帝才即位,就要对林氏下手了。

    林思瑶心中惴惴不安,脸色白了几分,强撑着继续问道:“难道城中戒严搜查一事竟与林熙达有关?”

    “那是自然。”梁大夫见她居然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倒也乐于为她解答,“那林熙达当初跟摄政王往来甚密,皇上追查下来,他肯定首当其冲。只是这林熙达是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竟然提前得到了消息,携带家眷意图逃跑,不过,皇上未卜先知,早就让人在城门处提前蹲守着,一下就将扮作了商户的林熙达夫妇抓个正着。”

    “既然抓住了他,为何还不放开通行?”

    林熙达作为主犯,既已落网,何必还要大动干戈地在城内搜查,劳民伤财不说,

    “林熙达虽然抓住了,但此案波及人员甚广,皇上下令,林府上下一干人等都不许放过。这不,唉……”这一封锁就不知要耽搁到猴年马月,梁大夫满腹牢骚,口无遮拦道:“这么折腾下去,我这日子还怎么过,还不如……还不如摄政王在世时呢!”

    梁大夫说罢意识不妥,立即向林思瑶看去,发现她竟微微走着神,没注意到自己的“谋逆之言”,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小娘子神色似乎不太对劲罢,其余人乍闻此事,关注重点都在出行受阻上,可这小娘子竟一直追问林氏有关的事宜,林府当年风光无限,府上除却老爷夫人和子嗣等,丫鬟奴仆也不在少数。

    莫非……

    梁大夫斜着眼睛上下打量这个与男子私逃的小娘子。

    看她来时虽形容憔悴,可这穿衣打扮和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高门贵女的劲,自己起初只猜她是个与外男私奔的小姐,可结合眼下情势,恐怕她与林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是等官兵来家里搜查时发现她,自己肯定也逃不开连坐之罪。

    那将她举报给官府呢?

    自己能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赏银不说,还能洗脱窝藏逃犯的罪名,岂不美哉?

    梁大夫心下打定主意,决定再试探一番,免得冤枉“好人”

    “眼下既然不能出城,那你们二位就先在蔽舍歇一段时间,正好他也需要静养。”梁大夫走到杨睿身前,装作诊视的样子,同时以余光偷偷观察林思瑶的神色,“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打听,你们两人是哪里人氏,若家离京都近些,我应该能帮上忙为你们捎口信去。”

    林思瑶认清现实,正忙着将打包好的行李拆散开,听他问及家里,张口便想敷衍道:“好,那就多谢梁大夫了。我们是……”

    梁大夫按在杨睿胳膊处的手指轻轻颤着,向她飞速瞟了两眼,似乎十分在意她的答案。

    林思瑶一下子止住了口,心念电转,又道:“梁大夫你是好人,我不想再瞒你了,其实……我是天福粮仓的嫡女,因族里长辈不同意我的婚事,就私奔出来了。”

    说完,林思瑶捻起手帕捂住眼睛,细声慢气地哭着。

    “天福粮仓?”梁大夫暗暗吃惊,怪不得这小娘子出手阔绰,原来是京都内数一数二的商户之女,他又一指静静躺在床榻上的杨睿,问道:“那他就是你的情郎?”

    林思瑶抬起脸,满面红云的点了点头,张口就语惊四座,“他是我兄长。”

    “什么?!”梁大夫看看她又看看杨睿,“你……他……我。”

    “我知道这事很难接受,还请梁大夫千万别透露出去才好,父亲找我们找得紧呢!”林思瑶羞答答地不敢看他,躬身坐到杨睿身边。

    “哈哈,那是一定不会说出去。”梁大夫尴尬地赔笑两声,暗自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情况好像比他原先想得复杂多了,他还得出去一趟去探探虚实。

    “我突然想起店里的药材有短缺,得赶紧出去采买,小娘子你坐便是,不用管我。”梁大夫起身推门,一面退,一面笑得假意阿谀。

    林思瑶捺住胸中不断翻滚的厌倦与反感,与他周旋着告别。

    她心知自己与杨睿的组合有多么怪异惹眼,不怪梁大夫会起疑心。

    她只能暂时抛出一个信息量巨大的烟雾弹来迷惑梁大夫,能瞒住多久不是重点,只要能给自己争取时间便好。

    心内一个成型的计划慢慢浮现出来,林思瑶将桌上摊放散乱的杂物捡着重要的规整到小包里,又在屋内四处转了转,将墙角一支积灰的大瓷瓶举了起来,然后走到门板后面轻轻唤着梁娘子名字。

    梁娘子刚奶过孩子,将衣襟左右扣好,思忖着那妹子是不是又有闲置的首饰衣物送自己,喜滋滋地应声,一路小跑过去。

    ——

    “我说这城里都乱作一团了,你倒好,在这写字帖。”

    这是葛沐川第三回走近,已压不住燥火,在桌上拍了两下。

    蔚怀晟撂下笔,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急有什么用?圣旨已下,难道你还能去劝皇上收回成命?”

    葛沐川虽然面上看着和蔼可亲,可他心里也是凉薄至极的,何曾这么关注其他人的生死了?

    果然……

    葛沐川坐回圈椅,翘着腿道:“我倒不是着急这个,王爷差我出城办事,可现在城门戒严,眼看期限将至,再不行,我就直接去找王爷领罚了。”

    二皇子在太子登基后就被封为裕亲王。

    皇帝本想赐他封地在丰饶富庶之地,可裕亲王推脱自己闲散惯了,只想享个清福,随便在京都内选了个旧时的王府暂住着,整日里遛鸟听戏。

    “王爷赏罚分明,不会因这种末等小事而怨你的。”蔚怀晟拿起手边的茶盏,试着温度正好,便轻呷了几口茶水。

    葛沐川无所事事地晃悠着脑袋,忽然想起什么,向他努了努嘴,问道:“听说你把人放走了?”

    两人多年好友,所以葛沐川才笃定触了蔚怀晟逆鳞后,对方不会轻易地翻脸。

    不过蔚怀晟看起来似乎并没挂怀此事,风度翩翩地抬起紫砂壶给他续了一杯茶,语气轻淡道:“她既不想留,那就随她去。”

    话是正派,可从他嘴里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就不对劲了。

    葛沐川仔细打量着他,想寻出一星半点的端倪。

    可蔚怀晟竟靠着椅背,手掌搭在膝盖上轻轻点着,一派悠然闲适的模样。

    不对不对不对!

    葛沐川差点就被他骗过去了,偏头想了半日忽然意识到什么,勾起一抹坏笑,肯定道:“我记得当初林府逃犯名簿上林思瑶的名字是被划掉的,但是后来又被人莫名其妙地添上了,旁的人肯定不会这么画蛇添足,哼哼……蔚先生你下得一盘好棋啊!”

    蔚怀晟眉头微蹙,状似警告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眼饱含深意,葛沐川立即举手投降道:“好啦好啦!我不胡乱揣测你的心意了,你就当我放屁得了!”

    “你有这闲余时间,不如多想想怎么给王爷交付差事。”蔚怀晟重新执笔,在纸上信手挥就。

    他的字迹素来酣畅浑厚,苍劲有力,只是字由心动,通篇书写下来,依然能从笔锋细微处观出些躁意。

    那日放任林思瑶与杨睿离开后,蔚怀晟才知何叫万箭穿心。

    他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官至学士,对他要求甚高,从小便教导他克己复礼,端肃谦恭,他从不有异议,将父亲的话牢记于心,谨言慎行。

    他及冠礼前,有不少高门贵女对他抛出橄榄枝,他的父亲也曾来问询他可有喜欢的。

    可他对男女情事并不挂心,也没有一个女子能入他的眼,更何况那些女子大多仅是看上了他出挑的容貌或者才情,从来没了解过真正的他是多么的无趣。

    所以他便对父亲回答,“与我自小定亲的庄氏嫡女就好,我也不想再娶她人。”

    反正对他来说,娶谁也都是一样的。

    直到他偶遇林思瑶,与之相处后,竟在心中生出了一星半点的悸动。

    他下意识便想那股诡异的火苗掐灭于襁褓之中,却不想,那火苗越演越烈,竟在心中轰然炸裂,将多年恪守的准则击得粉碎。

    既然无法放手,那就更要用力握住她。

    定要她永世离不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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