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梁大夫大老远跑去城西头的天福粮仓,正巧遇上一队搬运货袋的伙计,旁敲侧击打听了半天,在对方鄙夷的眼神里才搞了清楚。

    天福粮仓的少东家刚过了十二岁生辰,而且他还是独子,哪有什么兄弟姐妹。

    感到被戏耍的梁大夫霎时羞愤不已,转头就跑去衙门,毫不犹豫地将林思瑶二人出卖了。

    对方一听梁大夫所说与罪臣林熙达有关,精神一振,十分重视地派出了五名衙役跟随他归家拿人。

    梁大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五名穿着公服,腰间垮刀的衙役身前,一路走街串巷,十分神气。

    待到了家门口,梁大夫一脚踹开两扇木门,满脸堆笑地请五位爷先行进去。

    一行人足音纷踏,挤在了狭小的前厅里。

    “人在哪?”领头的衙役四面望了望,朗声质问他。

    按理说他们闹出的动静这样大,屋内的人多少能听见些,好歹给点反应,可连他那最爱看热闹的乡下妻子都没露头,实在有些怪异。

    梁大夫稍一思忖,顿觉不妙,只是骑虎难下,只好先领他们去了林思瑶暂时歇脚的后屋。

    屋内窗扇紧闭,开门后泄入的天光照在床榻前,里面风光被两面惟帐遮得严严实实。

    “大白天还在睡觉?”衙役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不耐烦地一把扯开惟帐,只见棉被底下隆起人形,还在无声的蠕动。

    难不成那小娘子抛下情郎逃跑了?

    梁大夫冷汗涔涔,希望事情不是自己预想的结果。

    那群衙役唯恐有诈,卸下腰间刀鞘对着棉被重重地敲了几下,没看出所以然,几人对了对眼神,下一瞬果断出手,将棉被掀起。

    “你怎么在这!”梁大夫脸色大变,看着床上被束缚了手脚,堵住嘴巴无法说话的妻子,

    梁娘子看着眼前五名高大的外男目光炯炯地盯视着自己,直羞愤欲死,不等相公彻底给自己解开绳索,就躲到他身后解释道:“那妹子喊我进屋,我刚一进来就挨了一闷棍,醒来后就躺在床上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梁大夫听后气不打一处来,捏紧拳头就要给这个坏了事的婆娘一点教训尝尝。

    只是还不等他动手,那领头的衙役就面色铁青地揪住了他的衣领,“你是不是想冒领赏钱?把我们兄弟几个当猴耍呢!”

    “不不不!官差大哥,我所言句句属实啊!这钱我还给你们!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啊!”

    赤头白脸欲行辩驳的梁大夫被衙役一拳抡倒在地。

    几名衙役无处撒气,竟将整间药堂砸了个稀巴烂,然后踩着梁大夫的身体,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林思瑶趴在墙头,亲眼目睹了梁大夫的药堂惨案,心中戚戚然。

    若梁大夫收了她的巨额诊金后就此满足,而不是仍贪心于官府贴出的赏钱,那么今日的祸端也不会发生。

    她这招偷梁换柱还是跟蔚怀晟学的,当初在龙跃峡时,高良亭引了官兵前来搜查,蔚怀晟就是将高良亭的儿子巧妙地藏于被下,自己便金蝉脱壳了。

    虽然不想承认,经历这么多事情后,她的心也越来越冷硬了。

    林思瑶收回目光,踩着石砖一点点蹭到地面上,快步走到墙角将一面竹帘子掀起,底下正躺着尚在昏迷中的杨睿。

    天知道,她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将杨睿拖出屋外,还得随时侦查四周的动静。

    危机暂时解除后,林思瑶才发觉自己的腿脚有多么酸软,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掌心赤红一片,显然是体力透支的征兆。

    当去除了林府小姐这个光环,被打上逃犯的烙印后,林思瑶才发觉步履维艰。

    他们如今不能去住客栈,也不能出城,更因着两人身份尴尬,连找人借宿都是难题。

    天色渐黑,若再想不出对策就得露宿街头了,十月的晚风料峭,就算他们不被巡逻的官兵发现,也会被冻得半死。

    林思瑶撑着膝盖站起来,身上虽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强打着精神,捞起地上的链条,在肩膀处绕了几下以免滑脱,然后就咬牙拖拽着昏迷的杨睿向斜街走起。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里有一座废弃的小院,里面盘踞了不少的无家可归的乞儿。

    未免引起瞩目,林思瑶还特意将自己与杨睿两人脸上涂满黑灰,又把粗布衣裳撕出几道口子,头发抓散,借着一滩积水看去,上面映出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这才满意地继续朝目的地进发。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林思瑶眼前天旋地转不得不停下脚步歇口气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他娘的!本来就口粮不够了,怎么又来了俩?”

    林思瑶揉揉眼睛向前望去,十米开外果然立着一面残破的墙壁,顺着空隙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面积不大的院子里堆了十多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正围着一口大锅“稀里哗啦”地用手往碗里抓饭,汤汤水水的糊得到处都是,味道也不大好闻。

    林思瑶不免后退了半步。

    “喂!我说你听不见人说话是吗?耳朵聋了?”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林思瑶疑惑寻找,终于在墙根底下看到一位约摸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盘腿坐着。

    那少年嘴里叼着一根碧绿的野草,一晃一晃地向她走来,眯着眼睛扫视了两人一圈,态度忽然变了,扭头向院里走去,嘴上道:“先进来吧!”

    林思瑶先是观望到院内有着几名女子和孩子在列,便稍稍卸下心防,拉着杨睿进到院内。

    这群人吃得极快,不过说话功夫碗底都光了,看到林思瑶身后拖着一名伤员接近,眼色复杂,窃窃私语起来。

    那少年趿拉着两双漏洞的布鞋,跑得飞快,听到屋门处催促林思瑶,“快点进来!”

    屋内也十分脏乱,墙上挂着前任屋主弃置的字画,上面糊了几块烂泥巴,前厅正中央摆着几把歪椅子,侧旁斜放着一张平板大床。

    床上正坐着一个肚皮滚圆的黑面男人,他两臂伸长,搭在身侧几名女子的脖颈后,神色姿态俨然是这处的土皇帝。

    “大哥,这是新来的。”少年谄媚地跟他笑道:“我引进来的,到时候可算我人头上啊!”

    “就你这小子滑头,行了,知道了!”黑面男人张口,声如铜钟,怎么看也不像个乞丐,他调转目光,沉气打量了林思瑶一眼,“你俩就先歇去侧房,按规矩,把身上最值钱的玩意留在香炉里。”

    林思瑶不敢露富,将包袱里的散银掏出掷在香炉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少年向香炉内探头探脑地多看了几眼,被黑面男人一巴掌拍在脑后,呵斥道:“滚出去吃饭去!”

    少年挨打了也不恼火,反倒听话乐颠颠地跑了出去。

    黑面男人朝林思瑶一点头,林思瑶拱手谢过,拖着杨睿进入侧室。

    里面倒十分安静,不过就是窗户灌风,墙壁结满蜘蛛网,地面只有一张破草席罢了。

    比风餐露宿好许多了。

    林思瑶心内安慰了自己一句,先将包袱内洁净的单子铺到草席上面,再将杨睿慢慢推过去。

    过了半日未食一粒米,林思瑶腹中顿觉饥饿,只是她方才见到院内乞丐分食的场面,实在不想去碰锅内的“残羹”。

    合衣躺在杨睿身边,林思瑶准备先在此地勉强过了今夜,明日再另行打算。

    林思瑶又困又乏,却不敢合眼睡去,苦苦支撑了许久,见墙壁破洞外月明星稀,屋外也静了下来,大概那群人也都歇下了,这才放心睡去。

    深夜后,室内愈发阴寒刺骨,林思瑶睡得不甚踏实,几乎蜷缩成一团,最后还是被冻醒了。

    因着月光,屋内并不过分黑暗,林思瑶眨了眨眼,忽然听到头顶处窸窣一阵响声,心内猜测是老鼠出来觅食了,于是撑起身子准备出声驱逐。

    林思瑶方一坐起,便见黑黝黝一个影子窝在不远处,察觉自己起身,同时将头侧了过来,似乎在静静地与自己对视。

    林思瑶吓得魂飞魄散,情急之下从怀中翻出一支火折子,蹭的一声打亮,只见对面竟蹲着四五个乞丐,他们手里抓着的不正是自己的包袱!

    “哎哟!都怪你声音太大了,瞧,把人吵醒了吧!”白日里那名少年从人群中钻出,竟微笑道:“你不用害怕,我们就是跟你借点钱花花,反正你是富贵人家出身,不在乎这点子吧?”

    林思瑶见自己包袱被翻了底朝天,其中值钱的金银细软都被他们瓜分了。

    她心知跟这群罔顾法纪的乞丐并不能讲道理,只退到杨睿旁边,沉声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再跟各位伸手讨要回来了,就送给你们做见面礼吧。”

    少年见她竟如此知情知趣,悄悄按下了背后乞丐手中的柴刀,笑得十分甜,“那就谢谢姐姐啦!”

    几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少年在掩门前又向林思瑶方向看了一眼,林思瑶心生警惕,将火折子举高,“我要睡下了。”

    少年打了个哈哈,关门离去。

    等他们的脚步声一远,林思瑶立即将余下的东西重新打包。

    此地不宜久留。

    本想待到天亮时再走,竟不想这群乞丐比官兵还要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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