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不速之客造访杨府时,林思瑶刚闩好门,站在屏风前准备宽衣解带上榻休息。

    那人轻功极好,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她,就在她能反应过来的瞬间用手狠狠地捂住了她的嘴,止住那一声即将溢出的尖叫。

    林思瑶浑身战栗,脑袋里不期然地想起了杨睿对她的“警告”

    想要杨睿性命的人不计其数,而毫无自保能力的自己显然也就成了那些人的肉中刺,眼中钉。

    半敞的窗扇外呼呼刮过北风,仿佛在提醒林思瑶这人得以潜入这间屋子的“罪魁祸首”

    林思瑶的手还静止在颈间的盘扣上,那人修长有力的手掌从她的嘴边缓慢下移到相同的位置,威胁似的点了点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林思瑶心知肚明,这人只要微微发力,自己的脖颈就会像是脆弱的麦秸一样被轻轻扭断,于是明智地没有再试图呼救,静观其变。

    那人发觉了她的配合,满意地放松了对她要害之处的桎梏,将两只手臂从她的腋下穿过,一路下滑,触到她柔软的小腹后静止了一瞬,而后便用力地箍紧了她。

    这下动作导致林思瑶的后背和他紧紧贴在了一处,迫得她喘不过气来,对方在呼吸时胸膛的起伏也会带动她一同震动,两人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若在旁看来,那一定是个丑陋至极的姿势。

    林思瑶咬牙低头看去,那双灵活而敏捷的手十指俱在。

    不是杨睿那个疯子。

    杨府上下重重守卫,这刺客却如入无人之境,轻松惬意,显然身份不一般。

    可刺客来到她房间并没有急于取她性命,虽然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显然比喝水还要简单。

    他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还在杀人之前起了兴,想欣赏她在死前的挣扎丑态?

    这简直是十足的羞辱与嘲讽。

    林思瑶在难堪之下,冲动地抬起胳膊,用手肘重重地击打下去。

    刺客并未躲闪,而是硬生生地抗住了她的一击,甚至还在她的头顶轻笑出声。

    林思瑶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充分展露了一名弱者的无谓抵抗。

    她愤恨地用手掐他的胳膊,用脚踢他的小腿,扭来扭去却把自己累出了一身汗。

    最后,林思瑶实在没有力气了,就抓起对方的手搁到嘴里,用力地咬了下去。

    在这乱世谁都可以欺辱她,连这名小小的刺客都可以借机戏耍她。

    如何让她不恨?

    她用足了气力,贝齿深陷于对方的皮肉,尝到了腥甜的血气,却还不够,要生啖其肉才好。

    对方明明可以遏制她,却任由她咬了下去,最后也只是抬手在她的发顶轻轻摸了摸,发出一声轻叹,“阿瑶……”

    听到熟悉的嗓音,林思瑶厌恶地吐出他的手,恨不得退避三舍。

    蔚怀晟罕见地穿了一身黑衣,却并未遮面,俊美温逸的脸上透着些许憔悴,眸光湛湛地盯着她。

    诡异的沉寂中,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而去。

    方才布满全身的惊惧与胆寒如潮水般褪去,转而狂涌而出的是愤怒。

    林思瑶扶着桌面,咬牙切齿道:“你来做什么?”

    蔚怀晟垂下的右手齿痕深红,兀自滴下血珠。

    这是她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蔚怀晟抬起手,将伤口放在唇边,珍之重之地亲了亲,唇瓣沾染了血色,更显得艳丽蛊惑。

    林思瑶却被他几近疯魔的动作骇得倒退几步,直到背脊触到冰冷的四曲屏风。

    “阿瑶,随我回去。”

    蔚怀晟向她走近,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妥帖。

    自林思瑶离去后,葛沐川反复在他耳边强调以大局为重,在水落石出之前,务必不要伤及杨睿性命,不然恐损皇家威信与颜面。

    毕竟现在全天下的子民都知晓了先帝的风流韵事。

    但是林思瑶离去后,他方知痛彻心骨却又无能为力的辛酸。

    当年家人被害离世,他咬牙捱过锥心之恨。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足以抵抗世间所有苦楚。

    到头来,还是难以抑制相思之苦。

    “杨睿不是可靠之人,而且就算他有命活到滴血验亲之日,皇帝与太后也不会让他验明正身。”蔚怀晟见她厌恶地躲闪自己,只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跟着杨睿除了死局,并无他路,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

    纵使蔚怀晟努力保持平静,可言语之间难以遮掩对杨睿的恼恨。

    蔚怀晟大抵是和其他人一般,以为林思瑶被杨睿所蒙骗,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深陷泥沼却还甘之如饴。

    桌上的昏黄的灯火透过纱纸,朦胧地映在两人面上。

    蔚怀晟的心境亦如这跳动的火光,不安与忐忑。

    “杨睿不是可靠之人……”林思瑶慢慢抬起头,直视他,“那蔚大人就是什么良人吗?”

    “不顾我的意愿,囚我在府上,夺去我的清白还不够,还妄图要我忍去耻辱,与你装作情深意切的夫妻。”

    “蔚大人,你可知你在享受欢愉之时,对我来说却是灭顶的灾难。”

    “如果我们两个在最初并未相遇过,该有多好?”

    “或者在你当初毅然决然地抛下我离开时,我没蠢笨地翻山越海去寻你,事态也不会像今日这般,毫无回转的余地。”

    林思瑶说完,眼中淌下一行清泪,

    蔚怀晟面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

    “阿瑶!”蔚怀晟徒然无力地想止住她的话语。

    林思瑶恼他恨他,他全然无惧,可她竟说后悔与自己相逢。

    “阿瑶你随我回去,待此间事了,我就此辞官不做,与你在龙跃峡隐居再不理会尘世纷扰,以后万事皆以你为重,可好?”

    蔚怀晟晦涩地开口,做着最后的努力。

    蔚氏全族除却他,在当年的冤案之中皆化作魂灵,如今在天上审视他。

    这官位复之不易,蔚氏祖辈世代将忠君放在首位,君为臣纲已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

    在如此危急的情况辞官,无异于大逆不道。

    林思瑶许久未答话,眼睫低垂。

    “蔚大人……”

    林思瑶缓缓开口,蔚怀晟充满希冀地注视着她。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窗外夜色浓重,寒风萧瑟。

    温暖氤氲的灯火闪动着,映在蔚怀晟眸中化作小小的一个光点,直至湮灭。

    蔚怀晟抬步上前,将一叠册子交付在她手中,艰难开口道:“这是良籍与路引,还有一些折作各大钱庄的银票,凭借这些你大可以去一个远些的城镇生活得很好,不必……不必依靠杨睿。”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思瑶,转身倏忽越出窗外,快如鬼魅,消失在黑夜之中。

    执念已消。

    不知为何,林思瑶怀抱着那些轻飘飘的册子,却越发觉得重逾千斤,想抬手将窗子关闭,却难行半步。

    不得已,她只能就近坐在桌前,麻木地清点那些书册似的东西。

    这些足够她改头换面,通过关卡离开此地,开始新生活了。

    第二日,林思瑶还未天亮便起身收拾行装,裕亲王与蔚怀晟轮番上阵劝说,她焉有不识之理。

    只是他们高看了她,她可从来没说要舍身取义,沦落为杨睿的陪葬。

    她虽几次三番将杨睿救出,可要与他共同赴死,那林思瑶是恕不奉陪的。

    待杨睿将她从蔚府中带出,她就生出了离开的心,这下万事皆备,也不劳她费心运作。

    林思瑶将必要的东西收拾到一个小小的包裹之中,又换了一身质朴低调的衣裳,这才准备出府。

    只是看守大门的侍卫铁面无私,无论林思瑶如何恳求,都是打死了一句话,

    “没有主子口令,我不能放任何人出去,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林思瑶被他气得牙痒痒,又不能奈他如何,只好返身回去,想起从前在林府的经历,想故技重施寻一处豁口的墙壁,谁知她花费了半日光景,扒遍了整座府邸的石墙,皆未找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更倒霉的是,巡逻的守卫听见异响,竟是将她当成细作抓了起来,任她费尽口舌,还是将她押到了杨睿房内。

    林思瑶进屋前,杨睿正仰面躺在榻上凝视自己的左手,听见声响,他飞速起身,将手按在层层叠叠的软褥之间。

    待听闻守卫禀告整件事后,杨睿简直要被林思瑶气笑了。

    “你一个世家小姐,从哪学会的翻墙钻狗洞?”杨睿屏退下属,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讥讽地看着她,“瞒着我想出去干什么?”

    “就是待得无聊,想随便出去走走……”林思瑶呢喃着,却在对方犀利冷锐的眸光中,越来越底气不足,最后索性闭了嘴巴不再争辩。

    “撒谎都不会。”杨睿冷嗤一声,用手挑起她背后的包裹,“出去散步用这么郑重的吗?”

    在林思瑶心虚躲闪的动作间,杨睿又坐了回去,眉间含着锋锐,饶有深意道:“想走就直说,何必蒙骗我。”

    听他语意,倒是不大排斥林思瑶离开。

    林思瑶眼前一亮,抬头看他。

    杨睿敛目捧茶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淡淡道:“不过就算我放你离开也没用,你已入了罪籍,纵使出了这道门也是寸步难行,不如老实待在府里。”

    “我自有法子,只要你放我出府,我也能安然出了京都城门。”林思瑶将背囊向上托了托,自信道。

    杨睿抬眼向她面上逡巡了一圈,露出轻笑,“你能有什么法子?算了吧,老实回房去。”

    林思瑶知晓,就算不与杨睿说实话,在他的连番盘问之下,自己也无法自圆其说,只好拍了拍背囊,“我有良籍与路引,能度过城门盘查,你只用与府上的守卫说一声,不要叫他们为难我就行。”

    杨睿余光扫了她一眼,见她眉眼坚定,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便敛了笑意,严肃道:“你从哪弄到的良籍与路引?”

    林思瑶却对这些东西的来历守口如瓶。

    杨睿也并未太在意,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抱肩道:“你可别被人蒙骗了,良籍与路引需要的官印都是有数的,少一枚则无效,到时你拿着短缺的东西到城门去,定然会被守卫抓起来。”

    他伸出手,“我帮你检查一下。”

    林思瑶倒退了半步,护住背囊,疑惑道:“你有这么好心?”

    “你还信不过我?”杨睿一挑眉,缩回手,“不用算了,你只管去吧,我不拦你。”

    林思瑶听他发话,转身便掀起毡帘快步离开。

    杨睿静静坐在桌前喝茶,动也未动,看起来竟是毫不关心她走与不走。

    片刻后,帘子抖动,方才离开的人去而复返,林思瑶从背囊中掏出册子放置到桌上,“那你帮我瞧一眼。”

    杨睿轻触在杯口的薄唇勾了勾,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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