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严秉真下了轿,清苓才瞧全了他的模样。

    他面容清隽,肩背宽阔,腰身如青松荺竹一般纤细笔直,身上套了一身时下男子常见的青布长袍黑马褂,看似一个朗月清风般的濯濯少年郎。

    但当触及他那双眸子时,便知这人的心思并不简单。那双眸子黑如深潭,望不见底,就如他手上握着那把乌木嵌银丝折扇一样,一股化不开的浓郁墨黑。

    清苓见他脸色阴沉,心道自己惹到他了?

    但他却是向身旁睨了一眼,斥声道:“云顺,你说的那个接头人呢?”

    云顺心中一慌,连忙跪下,“公子恕罪,密报确是如此传给我的,我......也不知中间出了什么意外,请公子责罚。”

    “责罚暂免,先查清楚。”

    云顺连忙领着数十个人匆匆出了去。

    两人之间的对话随风入耳,饶是清苓不知内情,但看严秉真的样子,也知他们原本要办的事情出现波折,于是站在一旁静默不言。

    她再次抬头,却发现严秉真正在看自己,他皱眉问道:“你将才怎么了?”

    清苓顺着他的目光朝自己身上看去,脸上不由泛上一阵热。

    虽知道仪容脏乱,但着实未想乱到这种地步。袄子的盘扣松了两个,裙面歪了,整套衣服都扭乱了,显得滑稽又可笑。

    衣服糊上黑色的泥点,压断杂草根茎的青汁也渗在上面,黑黑青青的一片,根本看不出白绸的衣料了。

    再往下看,一双月牙白色的绣鞋也是脏的,鞋边糊住了一圈的黑泥巴......

    清苓默默地将绣鞋收到裙面下时,一根细长的杂草自发间飘落。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鬓发,一股杂乱感自手掌间袭来,头上的一只素簪横七竖八地乱插着,一头乌发也絮絮乱乱的。

    好吧,从泥地里滚了一圈出来的邋遢感。纵是尴尬得无地自容,但脸上还是一副镇定神色,她答:“摔倒了几次。”

    严秉真也不再追问:“赵管事,带她收拾,再找个大夫来。”

    八字胡的赵管事踌躇道:“公子,马上便是清明祭祀了,省城里的严氏族人都会回来祖宅,她若是在严家,其余主子看见了惹起非议,怕是......不妥的。”

    严秉真睨了他一眼,“你不会将下人的嘴封严实一点?”

    清苓的目的是想让严家人能以保长的身份插手刘家伯婶和她之间的恩怨,可不是专程来严家住的,若是还没求助便引得主仆二人争执,

    “那个公子......”清苓犹豫出声道:“多谢你救了我,既然不方便,那就算了吧。“

    严秉真道:“你要是有地去就自便吧。”抛下一句话,随即踏步进入宅院。

    好似吃了一大口米饭噎住了喉咙,这句话让清苓无力反驳。

    她...的确没地方可去......更何况她还得请人办事呢...

    清苓跟着赵管事往内走去,跨过大门槛,绕过影墙便是一个大天井,两人顺着中间的方形石板过道走去,过道两旁放着形态各异的盆栽。

    跨过二门后,赵管事却并不往前,而是往右转,走过一道月门又不知道在这个宅子弯弯绕绕了多少,才终于抵达一个院子。

    不一会儿,房内的木桶便灌满了热水。

    丫鬟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进来,没好气地扔在了一旁的木架上,“刘小姐,赵管事让我转告你,三公子不是你可以妄想的,望你自重。”

    清苓有些无语。

    门合拢上,木桶内氤氲着白雾漫漫的热气,有种洗之后快的感觉在招呼自己。

    清苓飞快地卸掉身上的衣裳,解下了袄子的盘扣,小心翼翼地将身上带的银票和契纸拿出来放在一旁。

    稍等舒缓之后,清苓这才想了想眼前的事情。她脱了一时之困,但总不能在严家祖宅藏身一辈子。

    云顺之前说道,若让担任保长的严家人出手,她和刘家伯婶之间的纠纷势必要刘姓的族内调和一番,未解决之后,严家人才会出手。但是,调和好之后呢,回到刘家吗?

    可刘家伯婶那恶毒心思,她可并不想与之同处一个屋檐之下。

    她心中渐渐浮现一个想法,她不想调解矛盾了!反正身上有银钱傍身,不如离开刘家,走得远远的!

    但这不容易,乡下村子是熟人社会,就凭今夜刘家调动的人手,她都别想轻易离开这片地方。

    那严秉真看起来颇有身份,她......能不能借助他的势力逃脱刘家伯婶掌控呢?

    或许久久没有听见里面传来沐浴声,丫鬟在门外不耐烦地催促道:“你搞快点!”

    清苓撇了撇嘴,只好起身飞快地擦拭干净穿好衣服。

    打开门,她向那丫鬟道:“我有要事和你家公子说。”

    清苓走进严秉真的院子时,赵管事正在内禀报清明祭祀事宜

    严秉真嘱咐道:“娘亲说今年轮到大房来掌持清明祭祀,务必要做到周全,万不能让族人挑出错误。”

    赵管事应声之后退出,见到清苓时眉头瞬间皱紧。

    清苓随着丫鬟走了进来。

    此时,严秉真靠在一把躺椅上,眯着眼假寐,眉宇间笼罩一层愁雾,显得心事重重的。

    听到清苓进来,他睁开眼,“你有什么要事和我说?”

    清苓见他对自己并不十分戒备,想来已经找人初步核实了她的身份。

    “今夜多谢公子相救。实不相瞒,我和刘家伯婶已经闹僵,不愿再回刘家,但以我孤身一人怕是难出这村子,所以我想请再帮我一个小忙。”

    严秉真淡淡道:“严家从不贸然插手他人恩怨。”

    哪知清苓听罢,却并未失落,反而说道:“我知道。我来这儿是想谈交易的。”

    严秉真听后却一笑,“谈交易是要筹码的。况且,你今夜还尚需我搭救。”

    言外之意,你能有什么搭上台面值得交易的筹码?

    清苓却笑道:“公子不要小瞧人。“

    严秉真撇过去,见她眸光之中带着笃定的光彩。

    她接着道:“我的确是孤家寡人一个,但我却有你此刻最想要的消息。”

    “接着说。”

    清苓抿了抿唇,道:“刚刚落轿时,我听到公子在说你们没遇见接头人一事,我想我应该知道那人的——”

    清苓的话还未说完,严秉真的目光化为一把利刃直戳过来。

    他冷冷睨了清苓一眼,“你知道接头人的消息,将才为何不说?”

    她答道:“一来,我不想搅合进你们的恩怨当中;二来,我遇见了那人时,并不想惹祸上身。”

    “消息的珍贵之处在那时效。你现在才来说,人早跑了。”

    清苓却非常笃定道:“不,他不会跑的,也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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