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这时,一个两颊瘦削、吊着老长的八字胡子的五旬男子,从神龛墙壁后面走出,正是严府的赵管事。

    赵管事拱手道:“刘二伯,刘二婶,请坐。”

    刘家伯婶二人摸不清赵管事的套路,对视之后只好先行坐下。

    堂前跪着的五人的嘴里塞着粗布,一见到刘家伯婶二人,神情激动,喉腔里呜呜发出求救的声音。

    赵管事打开话匣子:“你们看这几人可是熟悉?”

    他二人看这几人何止熟悉,可太熟悉了!

    这五人就是他们派去严家祖宅附近打探消息,确认侄女到底在不在严家的那几个佣人。

    刘二伯的脑筋还在转动,想着该怎么回话。

    刘二婶却已经气上心头,质问道:“赵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侄女呢?跑哪儿去了?”

    听到对方这般不客气,赵管事哂笑了两声后,“看刘夫人这话说得,你家侄女丢了,跑来严家来要人,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们家佣人说来领人的嘛......”

    刘二婶话一出,二人脸色俱是一僵,这次才意识到是他们先入为主了,那严家佣人喊他们来领人,可严家根本没说让领的是他们侄女呐。

    看这样子,分明是让他们夫妻二人来领这五个人的!

    刘二伯笑得难看,“赵管事,你是耍我们二人呢?”

    赵管事道:“瞧刘二伯这话说得,我耍你们干什么?我这是就事论事呢。”

    随即他指了指堂屋前那几个被抓的人,“这几个佣人是你刘家的吧?”

    刘二婶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圆木凳倒在地面上骤然发生声响,“是又如何?人青天白日走在路上,你抓他们作甚?严家声望隆厚,你身为严家管事,可别仗势欺人!”

    这话差点就指着赵管事的鼻子骂狗仗人势了。

    赵管事也不客气了,声气俨然严厉,“刘家叔婶,我敬你们是邻里乡亲,望你们不要不懂规矩。你们自家的侄女没管好,跑来找严府问人,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了。这是其一。”

    他施施然坐下太师椅,理了理袖口,“其二,最近严府正值多事之秋,想必你们也听闻了,水天帮忙着清理门户,正四处抓叛徒呢。清明祭祀之后,我就见这几人一直盯着严家老宅,行踪诡秘。你们有何居心,有何图谋,我还没质问你们呢!”

    刘二伯脸色陡然惨白。他们不过找人呢,怎么经赵管事的嘴里后,就变成和严家作对了。

    他哪敢呢!那严家基业深厚,这才能羽翼之下集结一批清水袍哥的势力,借此在蜀都城内虎踞多年。别说在城内了,就他们这乡下,严家也是一呼百应的主儿。

    “你!你简直血口喷人!你们给我起来!”刘二婶气急,走到被绑的佣人前,两三下就将他们口中的粗布取下,说着便要解开他们身上的麻绳,

    “走,咱们出去让乡亲们评评理,你们严家竟然这般欺负人!”

    赵管事嫌弃得看了一眼刘家伯婶二人,随即拍了拍手,一时间四下出来好几个夹枪带棍的护院,拦住了这些人的去路。

    刘二伯又气又急,大声质问道:“赵管事,这又是枪又是棍的什么意思?”

    那圆桌上放着两碗盖碗茶。

    赵管事将两碗的盖碗茶掺满水,“两位别着急呀,有话坐下来慢慢说。”

    “有什么好说的!你凭什么捆人?我看你们严家就是想横行乡里鱼肉乡民——”

    哪料“嘭”地一声响,碎白瓷飞溅,众人皆是一惊。茶水洒了一地,渗入地面渐渐洇湿成黑色一团。

    再一看,碎在地面的可不就是赵管事将才拿在手中的盖碗茶杯。

    赵管事怒眉倒竖,道:“横行乡里?这些年来,不管在省城还是乡下,严家可是出了名的厚道人家,修桥铺路、修庙赈粮、还有街坊村落的庆典,该出钱出力的一份不拉,可担不起你口中这‘横行乡里’四个字!

    你说我血口喷人?我自清明祭祀来乡下快五天了,你们刘家侄女丢了的风声可是一点也没听见!反倒是你家佣人连着监视我严宅数日,可是被我抓到了人证。”

    刘家伯婶又气又急,嘴中哆嗦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眼。

    当初侄女逃跑,本就是他们抢占财产又逼嫁在先导致的,他们不敢大张旗鼓找人,怕得就是落得个欺负孤女的坏名声,所以才偷摸着寻人的。

    旁人看来,的确是他们不占理。他们又是运气不好,严家这段时间风声鹤唳,他们正好撞他们枪口上了。而且赵管事说得义正词严的样子,说不定刘清苓真的不在他们的手上。

    说不定,那日雨夜寻人时,见轿子晃悠,也不过是自己的胡乱臆想而已。

    一时间,刘家伯婶二人脑海中闪过万千念头。

    赵管事哼了一声,语气稍软一些,道:“我今日请你们来是领人的。大家好说好话,把这误会掰扯清楚也就算了。”

    新的盖碗茶端了上来,赵管事左右一手端了一杯茶,“刘家伯婶,喝下这杯茶,这就是个误会,掰扯清楚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如若不然我上报给了严老夫人,这话就不是这般好说的了。”

    人家都给了台阶,刘二伯愤只好憋着气走下来了,接过茶杯润了一口,刘二婶效仿。

    “告辞!”刘二伯咬着后槽牙吐出两个字眼,领着五个佣人离去。

    两人空手而归,犹如两只斗败的公鸡离了场。

    这时,神龛背后的墙壁再度走出一个妙龄女子。

    清苓赞道:“赵管事果然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气势骇人,几句话就他们吓跑了。”

    赵管事恭维道:“还是多亏清苓小姐的谋划得当,料得他俩忌惮名声只能自吞苦果,不然我怎么借这监视在前的由头,气壮理直地质问他们呢。”

    清苓一笑,“主打就是一个浑水摸鱼。那咱们这下可以离开村子了吧?”

    赵管事招了招人,确认外面已经没了刘家人的监视,如释重负道:“咱们走吧,送你离开这事总算能了结了。”

    突然又想到什么,他道:“对了,清苓小姐,你准备去哪儿?我好给轿夫说声。”

    清苓“啊”了一声,“赵管事你稍等。”

    接着,她从衣袖中一打薄纸,几页几页地翻着,

    赵管事一看,竟然全是银票和契纸,打趣道:“看不出来,清苓小姐腰缠万贯家财呢!”

    经过这几日相处,他对刘清苓的印象好得不行,不浮不躁,有勇有谋。

    清苓不好意思说道:“这个,借用而已。”说罢,她突然翻到一张房契,指了指上面的字:“诶,就去这儿吧。”

    赵管事一看,那房契上写着:蜀都城庆昌街3号。

    严家祖宅门口,赵管事送清苓上了鸭篷轿。

    清苓见门口只有一顶轿子,问道:“诶,赵管事你不回蜀都吗?”

    赵管事道:“我要去南边,公子吩咐我办事。你放心,轿夫们会将你安全送到指定地方的。”

    轿夫起了轿子,清苓又撩开纱帘,朝外面道:“赵管事,就此别过了。”

    赵管事点了点头,拱手道:“清苓姑娘多加保重,以后若需帮忙之处可到玉徕茶馆找我便是。”

    严刘村距离省城约莫十多里地,狭窄的土路两侧尽是绿畴,黑瓦白墙的小院三三两两散落在绿意盎然的田地间。

    一路上远处起伏的青色浅丘和坡地,层层叠叠,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就在清苓在轿子中晃得昏昏欲睡时,车轮的响声渐渐在耳畔密集响起,她撩帘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条石板大道上,三三两两的独轮车、挑担人汇集在这条道上,一齐朝前而去。

    她扭过头一瞥,一座巍然的庞大建筑屹立陡然出现在眼帘内。

    乘坐的轿子渐渐走近这座庞大的城市。

    轿夫抬着轿子进了城门洞,街面开始挤挤攘攘起来,一行黄牛驮着米袋缓缓前行,颈间的铜铃声“铛铛”回荡在街面上,那些人的头上或是白帕子裹着辫子顶在脑袋之上,或是脑袋后拖着一根长辫子。

    一种不真实感油然而生,如果说她在严刘村就像在身处一场话剧表演之中,那么她现在就像被推进了一个晚清实景沉浸式的剧本杀之中,周围全是npc。

    犹如一滴雨被抛入江河中,她无比强烈的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正身处百年前的时代中。如果不出意外,往后余生几十年里她的生活和人生将在这里重新书写。

    “麻烦让让咯——”轿夫吼着嗓子开道,绕过几个巷子,进入城门后沿着一路向北。

    老城墙上生长着一棵苍老大树,根部遒劲有力地攀附在砖石缝隙之间,树冠茂密硕大。

    不一会儿,他们便走到了庆昌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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