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争

    在十三养病之时,周舒瑾便在江南四处游玩,因江南民风教化开明,走遍江南各处不见赌场妓院也不见制毒厂,只见阳春已至繁花似锦。他派人招来几名戏子来唱《牡丹亭》来应景,倒也觉得十分自在。

    贺昭见他独自一人坐在台下,以为他愁苦,走近一看他却暗暗地在桌上掷骰子玩,十分困惑:“你一天天的都这样过?江南人选一事,怎么办才妥贴?”

    “贺先生不必担心,船到桥头,就自然直。”周舒瑾笑着说 ,“人到山前就有路了。”

    贺昭恨得咬牙:“你就这样浪费时间……”

    “休恼!”周舒瑾把手上的三颗骰子扔回壶内,朝他摆摆手,“勿扰。”

    贺昭默默就要走。

    “碍,碍。先生!”周舒瑾急忙起身拉住他,“我说笑而已,说笑而已。是气只有我拜访先生,而先生总是自己安守那一亩三分地。”

    贺昭气急了:“你才安守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你就差别在不止一亩三分地,是好多亩好多分地而已!”

    “哈哈哈哈哈。先生性烈,才说两句话的功夫就急了。”周舒瑾又笑,“与我刚好相补。”

    贺昭不想与他再多说话:“你总是莺莺燕燕浪费光阴,闲人一个!不足与谋。”

    “非我闲人,实在是世间美好,繁华迷眼。你居然看不起我。这话该罚,罚金一万两。”周舒瑾又跟他戏言,将骰子递给他邀他一同小赌,十分热情,“或陪赌半个时辰,可抵罚金。”

    贺昭一掌就把骰子拍成了齑粉,掀翻在他身上,出门去做生意了。

    左右随从见状要与他动手。

    周舒瑾将人拦下,弹弹身上灰粉:“是我激他。先生已无本金,路将绝已,人到绝处自有生机,此时备些财宝去跟他谢罪为首等要事,不要逼他烧杀抢掠做了土匪强盗,在此路上尝了甜头就难有前途。”

    周舒瑾去看望十三,见他好了许多就带他去赴江南各处见黑市分部,不仅日夜兼程,还出钱出力笼络人心,时时提醒十三不可骄纵任性。

    贺昭在某高楼处偶然看见了他,知他决意要推举十三,而自己也不便再打江南的主意了。就算画像瞒天过海,自己碰见国相府的人总还会有引起他们回忆的风险。

    就在他心中忧虑时,周舒瑾亲自带着金银财宝来到他住所。

    贺昭日夜开拓商路,常常夜不归宿,又初春寒露渗骨,不知道他已经在门前等候了多久。

    “你怎么在这?”贺昭诧异。

    “向你赔罪。”周舒瑾说。

    “还是晚宴后来的?”贺昭说,“我最近整夜都在外面走动,你来这里也无用。”

    周舒瑾无奈:“我不知情。那日玩笑过度,使我日夜难安。”

    贺昭:“你这话骗别人还可以。天塌了你也能安!谁知道你又在我这里找到什么乐子!”

    周舒瑾被他戳穿,顿时脸上无光:“我也只敢晚上来见你了,因为你总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带着你的东西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贺昭说,“你一次比一次过分!我给你什么面子!”

    “先生,我于你只有恩德,从无坑害吧。”

    “是的。所以愿为君臣相处,犬马效劳。”

    “这多没意思啊。”周舒瑾说。

    “你到别处找刺激!混账东西。”贺昭再次掀翻了他的东西,并且警告他,“你再来这里,我跟妹妹就无安身之所了!你要逼我到哪里。”

    于是周舒瑾不再涉足这条小巷。

    改日,贺昭送了他好些美艳歌女和胭脂水粉。琴洱以为是贺昭好意,没想到周舒瑾震怒。

    “我是好意,他居然羞辱我。”周舒瑾很是不满。

    琴洱:“……如果谈朋友,他送这样的礼你何必恼呢?哪一样不是你据点里用得上的呢?”

    “来人!把东乡小巷给抄了!”周舒瑾怒气冲冲。

    左右手下上前领命,被琴洱拦住。

    “他有什么值得你抄的?你又不缺钱不缺粮不缺地,且他家徒四壁,抄家不过落人口实!要么,你不如把女眷遣散了,公正开明吧。要么赶紧的,把他连人带家一同扫出金三角跟封闭峡谷。”

    “遣散?为什么遣散!来日谁给我唱歌跳舞!”周舒瑾说。

    “好,周兄要人唱歌跳舞,要风雅要风流,他不是送了一批过来?你恼什么!”琴洱说,“区区小儿,周兄何故大失分寸?”

    贺昭明知彼此心意,还特地送来舞女和胭脂水粉,周舒瑾哪里有不恼火的。

    周舒瑾沉默半晌:“贺先生性烈,恐怕是因江南枕风十里的事在与我作对了,也恐怕是因我对他有戏耍之意而恼怒起来。我不费吹灰之力,对他来说却是十分艰辛。他也是气急了,宁可使我不痛快。”

    “他怎么就让你不痛快了?你别想着他请你这样那样的,人家没钱。你怎么搞的,往日他在你手下时,可没有这么多事。”

    周舒瑾心不在焉。

    贺昭本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江南,只是国相刚愎自用残暴不仁,逼得贺昭远走,如今又逼得贺昭所有谋图江南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有国相下追捕令,即使一时瞒天过海,日后国相要亲自与盘踞在江南的人见面,贺昭哪里还能堂堂正正地争江南枕风十里?

    贺昭似乎还是不愿放弃这次推举。

    那可能是他晋升最快的一个机会了。

    周舒瑾去赌场赌了彻夜,把自己据点里的女眷尽数遣散了,再次回到小巷里。

    只有小妹一个人在大绿铁门前吃冰糕。

    “你哥哥呢?”

    “他不在。”

    “他去哪了?”

    “江南,卖药去了。”

    周舒瑾说:“天气尚凉,不要贪吃凉食。”

    “不要紧,只吃几回。”妹妹看起来就是个黄毛丫头,瘦瘦小小,面黄肌瘦。

    周舒瑾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很轻地掐了掐她的脸,本来想说请她吃饭的,忽然自己背后发凉。

    贺昭神出鬼没地回来了,冷冰冰地说:“把手放开。”

    周舒瑾把手背到身后:“江南不便,可图赤漠。”

    “多谢。我自有打算。贺里进屋去,大人讲话小孩不要掺和。”

    贺里朝他弄了个鬼脸,“哼”地就跑进屋里了。

    两人对立了一会儿。

    贺昭缓和了态度,终于给他泡了茶搬了座位。

    “贺昭,让十三打头阵吧,你且去赤漠,有他替你遮掩,万事方便。”周舒瑾说。

    “如今也不得不这样行事。”贺昭说,“是你一开始就将枕风十里定下给十三,不要把这件事戴在我的头上!十三未必会替我遮掩,我也未必不杀十三图江南!你不过是为了你的方便,这般说辞也不过让我体谅你!你只管做你的事!用得着跟我交代什么?我怎么想、怎么做又与你有什么关系!真是自找的不痛快。”

    周舒瑾汗颜,将心比心愧对贺昭。

    贺昭如此心如明镜,绝不是他糊弄得了的,果真是周习惯了这样的做派。

    既要这个又要那个,自求面面俱到,实则贪心不足蛇吞象。

    当下之时,有些好友也知周舒瑾在贺昭那里吃了闭门羹,纷纷声讨谴责。

    贺昭搬离了原住址,避免与周舒瑾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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