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毕业之前我和简洋互相加了联系方式,上了高中之后还会时不时地彼此联系。
简洋和魏风以及洛宇在同一所高中。
有一天简洋和我说,
“我好像见到了一个和你一样喜欢喝阿萨姆的人。”
“喜欢喝阿萨姆的人应该很多吧。”
“但是喜欢把喝完的瓶子藏在抽屉的人不多。”
看到这条消息之后我叹了口气。
“你对我观察还挺细致的啊。”
“有一天轮到我打扫教室,那天你喝完的瓶子放在桌子上没有扔掉,被风吹到了地上,我捡起来了。”
“我居然不记得这回事了。”
隔着屏幕的我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瓶子上有用笔写的人名,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
“是仇人。”
我倔强地不肯承认。
“哈哈哈哈哈哈。”
他发了一串相当愉悦的字符。
“说起来其实我能考上实验中学也是多亏了你。”
“和我有什么联系。”
我不解地问。
“有一天你教我你自己背单词的方法,你和我说背单词其实很简单。”
好像是有一点印象。
这时我脑海中闪过一些记忆的剪影。
“你知道周哥是谁吗?”
聊天框突然间沉默了很久。
在我以为他已经不在手机旁边了之后,又突然提示有一条新的消息。
“你是说周子意吗?”
“我不知道。”
我诚恳地回答。
“高中的生活感觉怎么样?”
他换了个话题。
“很好呢,遇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人,都很好。”
“你呢?”
我打下了一个问句。
简洋打了很久的字,最后发出来的只有简单的一句:
“比以前好很多。”
看到这句话我为他感到高兴,发自内心的。
“你还记得王城吗?”
“有点印象,但不多。”
“他咋了。”
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简洋要说的下文。
他又打了很久的字,
“他喜欢你。”
“你咋知道?”
“他周围的人都知道。”
“他之前不是喜欢魏风的吗?”
而且是互相喜欢。
“现在不是了。”
难道给我发消息的那个小号是他吗?
如果是他的话这个人还挺奇怪的,我和他的交集都不能说多或者少的问题了,而是根本没有。
“挺奇怪的。”
“为啥。”
“我和他没什么交集。”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又不止他一个。”
这是啥意思。
我本来想追问的,但是转念一想我其实对初中有哪个男生喜欢我这件事并不在意,只是一种心情罢了,他们甚至和我在现实中没有任何交集,我对他们印象基本上等于没有。
“你和那个也喜欢喝阿萨姆奶茶的人在同一个班吗?”
我还是有些忍不住想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接着我就收到了简洋发的一张照片,是班级庆祝活动随便拍的那种,只是刚好背景有个角落有熟悉的一个身影。
“他有对象了。”
照片发过来之后没多久简洋又迅速地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谁?”
“之前和我们一个班的女生。”
我知道是谁了。
“你今天主动找我聊天该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吧?之前你可没那么积极。”
“之前都是猜测,我也是今晚和你聊天之后才知道你们都认识。”
“你放心吧,”我顿了一下缓缓地在聊天框中继续输入接下来的话,
“我很早之前就不喜欢喝阿萨姆了。”
看到这句话之后简洋发了一个小浣熊在平静悠闲地喝茶的表情。
我其实对他早已经没有了执念,却在他喜欢的女生上吃了一个大跟头。
在我和魏风还没有彻底变成路人的时候,我喜滋滋地觉得虽然她的朋友很多,但是我绝对是对她最狗腿的那一个,没有哪个女生对她的殷切能比得上我。
我自然而然地想那我应该也是她最特别的那个朋友吧,除了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喜欢她的朋友了,我是如此坚信着。
她发的说说我都一条不落地评论。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太高了,几乎和她平等了。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吧。”
我开心地说。
“你啥也不是。”
她的语气半开玩笑,但却有种伤人的认真。
在简洋说了王城的事情之后我有怀疑过是不是因为这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破坏了我和魏风之间原本的和谐,但后来我听说了让我更难以形容的事情。
“其实她们说你可能喜欢魏风,是那种不正常的喜欢。”
简洋艰难地组织了一句让我好不容易才能听懂的话。
这简直是天大的误会,但又确实能正确地解答了那个为什么她突然对我避之不及极其冷漠的问题。
高一除了期中和期末考试之外,偶尔会有月考。
月考的成绩单出于学校保护个人隐私的角度,由班主任剪成一条一条的成绩条发到对应每个同学的手上。
只有每个学期期末的成绩才会详细地把每科每个人的成绩都贴在年级成绩的总榜上。
月考的成绩条刚拿到手上没多久,张明扬就拍了拍钟期的肩膀。
钟期扭头转身,不明所以地看着张明扬。
“给我看看。”
钟期随意地把自己的成绩条递过去。
“你小子,”张明扬看着成绩单眉毛就没展开,“你小子数学怎么又考这么高分,你平时也没咋学啊。”
“哈哈哈哈,你语文怎么不及格啊。”张明扬毫不留情地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你语文试卷给我看看,”张明扬又拿黑笔戳了戳钟期的背,“让我笑一下。”
钟期无奈地在一沓书本和试卷中翻找出自己的语文试卷,往后一扬飘到了张明扬的桌子上。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作文上写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张明扬乐道。
“什么?你没写作文??”
张明扬看到试卷之后大惊失色。
“你犯了施奇的大忌了。”
施奇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一年前刚毕业于全国最好的那所师范大学,是优秀的老师中最年轻的那个,为人尤其傲气,但是教学水平却趋近一流,我们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
作文绝对不能留空是他下的死命令。
“施奇能把你手撕成比这分数还破碎的样子。”
张明扬惋惜又带点担忧地对钟期说。
下一节刚好是施奇的语文连堂课。
但是让张明扬感到意外的是,施奇既没有在课上狠狠地点名批评那个作文留空的人,课后也没有把人叫去办公室兴师问罪。
在张明扬苦苦思考其中缘由的时候,施奇拿着一本教案笔记本路过了我们这列。
施奇只是拍了拍钟期的肩膀,留下了一句“下次注意了啊。”
他说完之后目光顺带着看了看我,带着一种莫名地肯定对我笑着点了点头。
我对这种怀着肯定的目光感到陌生的同时受宠若惊。
好奇的虱子好像爬满了张明扬全身。
他一下课就抓着钟期不停地盘问。
“这到底是什么啊,施奇怎么没和你计较这事,这不对啊。”
“他绝对不可能这样轻易地放过你的。他教的学生里有人敢不写作文这种事情简直是对他最大的挑衅。”
钟期被他摇得有点头晕目眩地,耐不住他的盘根问底,就转头和张明扬说道,
“我考完试就去办公室找他解释了。”
“解释啥?你和他说了啥。”
“解释我为什么没写作文呀。”
“为啥没写。”
张明扬等着钟期回答的样子像是幼儿园里等待着老师发糖的小朋友。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钟期看着张明扬被困惑得抓心挠肺的样子反而爽朗地笑了起来。
张明扬泄气地趴在桌子上,小声嘟囔着“小气鬼。”
“施奇那个人啊,身上好像有根难以折断的傲骨。”
在别人的评价中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张明扬对他的评价比较简单:
“为什么他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啊?眼睛长在了天上。”
但是客观地来说,他是一个很优秀的老师。不管是他对学生的要求,还是他对自己的要求,都力求最好,他教的班级语文的平均分永远在整个年级之中都遥遥领先。
周四的语文课,课程的进度接着上一节,继续学苏轼的《赤壁赋》。
施奇念到那句“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的时候顿了顿,半会儿之后又继续念下去,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念完这句他便陶陶然沉醉在苏轼描绘的赤壁之下的月色之中。
他没有直接说出这句话的翻译,而是用一种满怀期待地目光看向了我。
“楚楚同学,”他点了我的名字。
我有点不知所措,但马上站了起来。
“你能为我们描述一下这几句话所表达的景色如何吗?”
不是照着书上文言文的翻译吗,我一时有些疑惑。
“没关系的,就按照你自己想象的画面说出来就好。”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浮现了千年之前悬挂赤壁之上的明月,但是我词拙。
“我…”
我努力地想组织语言。
但是最后觉得哪怕用尽自己所知的任何语言,在苏轼本身的表达的比较之下都会失去颜色。
于是我摇了摇头。
看到我摇头之后施奇没有为难,好像对我的一言不发略有些失望但还是对我点了点头让我坐下。
我觉得我可能永远都无法描绘出他期待我说出的语言,但是他这份期待却像一颗种子埋在了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