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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五 夜色

    *

    吉光睡眼朦胧地从梦中醒来,顶着有些凌乱的头发懵懵地坐在床榻上发呆。

    她这才发觉自己这一觉从晌午睡到了傍晚,她刚想要起来,却感觉一阵眩晕传来,不由地又倒回了床榻上。

    纱帘外面的人听见声响,从桌上端了一只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瓷碗递过来。

    吉光睁开眼,看见魏迟坐到了床边,将一个热乎乎的勺子喂到她嘴边,“你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吃东西,垫些吃的就不头晕了。”

    吉光听话地含住勺子,温热得正好的粥被送入口中,身体有些狼狈地主动进食。

    不一会儿,魏迟手中的粥便见底了。

    吉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小娘醒了么?”

    魏迟摇了摇头,又给她盛了一碗:“陈太医还在玉竹苑守着,他说只要能挺过今晚,小娘便不危险了。”

    吉光闻言,便要掀开被子下床:“我得去看看院中的守卫如何……”

    魏迟将她按住,“我已经安排最好的护院去守着了,你放心。”

    吉光垂着头想了想,朝窗外喊了一声:“细娘。”

    窗户动了动,翻进来一个纤细精瘦的女子,魏迟猛地从床榻上弹起来,警惕地盯着她。

    吉光忙拦住,“这是我身边的暗卫。”

    魏迟一僵,来回端详了细娘片刻,正经地询问道:“学的什么拳法?”

    “太春拳。”细娘干脆利落地禀道。

    魏迟点了点头:“学太春拳的的确是这个身量,能钻入缝隙、隐入暗道。”

    吉光嘱咐道,“细娘,去玉竹苑保护好蒲小娘。若是有生面孔靠近她,立刻拿下。你仍然在暗处,那些护院在明处,他们看不到你。”

    细娘点点头,半句话也不多有,翻身出了窗户。

    魏迟走到窗边,比量了一下细娘翻出去的高度:“嗬,跳得这么高?”他顿了片刻,“你来我家怎么还带暗卫?”

    吉光咳嗽一声,正色道:“她自然是来保护我的。寻常的护院都是男子,近不得我的身。细娘就不一样了,是我家三代家生子,身家清白人又稳重,我把她带来,岂不是省事?”

    魏迟皱眉,有些不服气:“我在灏京也是数一数二能打的。若是赤手空拳,连纪临也未必打得过我。”

    “总归有你不在府上的时候。”吉光瞥他一眼,“别生气了,怎么跟小孩一样。”

    魏迟耳根有些发烫,转头道:“谁生气了?”

    “你没生气耳朵为什么红了?”

    “……屋里太热,我觉得有些闷。”

    “觉得屋里热的话你脱啊。”

    魏迟虎躯一震,下意识拉紧衣襟:“你说什么?”

    吉光脸上一红,“我…我去看小娘了,你来不来?”

    吉光和魏迟一并来到玉竹苑,见几个护院跟一个生面孔争论不休。

    只听护院道:“请大人谅解,陈太医说了蒲夫人如今需要静养,若是轻易挪动地方,怕是伤口会撕开。若是大人能行个方便,只要我们夫人醒了,便立刻放行。”

    那生面孔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苍髯如戟,一双锐目锋芒毕露,说起话来牛吼一般。

    “不行。我们京兆尹府奉命查案,此事亦是老国公首肯。若是脱出这十二时辰,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护院倒也胆大:“大人,得罪了,我等亦奉的是国公爷的命令,绝不能放您进去……”

    “周护院,这位捕快大人好心来平南公府办事,我们也要好生招待才是,怎么站在这里说话?”吉光微微一笑。

    护院见状,连忙跑过来行礼:“少爷,少夫人。”

    魏迟冷冷地看着捕快,“大人见谅,我小娘身子要紧。”

    “的确如此,小娘如今尚未苏醒,若是随意搬动,岂不是坏了陈太医的一番心意?”吉光笑着对捕快说,“但捕快大人所言甚是,此时必须在今日查个水落石出。过了今日,证据被凶手销毁的几率很大。”

    那捕快眉毛倒竖,朝他们二人行了一礼,凛然道:“这位就是案发现场第一人,平南公府的少夫人?”

    吉光福了福身。

    捕快冷笑道:“少夫人,得罪了。如今您的嫌疑颇大,案发现场没有第三人在,若是您想要下手,岂不是最简单?”

    魏迟拧眉,一把将袖子撸起来:“我这一天没睡觉了,正好觉得没出撒气想找人打架。”

    吉光一把按住他的胳膊,“长渊,捕快大人怀疑到我身上亦是无可厚非。”

    她浅浅一笑,温温柔柔地将魏迟的手臂按下去,对周护院说:“带兄弟们下去吃些东西,一会儿回来就是。若是大夫人那边问起来,就说是我吩咐的。”

    她转而压低声音对捕快道:“捕快大人,嫌犯的确在府上,但若是您一味怀疑我,定然是抓不住嫌犯的。横竖我有名有姓,又是太尉嫡女,家中有父母兄弟,如今是跑不了的。到时候真正的嫌犯逃脱,您结不了案,我无端背上人命官司,这岂不是双输?”

    捕快思虑片刻,终于稍一点头:“有理。那请少夫人明示,您怀疑的嫌犯是谁?”

    吉光笑道:“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无法告诉您。但我如今需要进去探望我小娘的安危,出来之后自然会给大人一个答复。”

    捕快迟疑片刻,点头:“我就在此处等你们。就像您说的,少夫人是跑不掉的。”

    魏迟有些恼火:“你小子油盐不进?”

    吉光拉住他:“看小娘要紧。”

    屋内仍旧是一股血腥味,蒲夫人贴身的侍女杜松、白术在里面侍奉。

    听见门口的响动,白术掀帘走出来,迎上前去福了福身:“公子,少夫人。”

    吉光连忙拉住她的手,小声问道:“小娘如何了?”

    白术愁容满面:“陈太医说夫人伤的是声带,索性没有伤到血脉,若是血崩,那么如今可就不在了……陈太医回去调方子了,再晚些会回来查探夫人的情况。若是今晚能醒,便没有大碍了。若是明天还醒不来,就凶多吉少了……”

    吉光心中一阵阵闷痛,“还得你们多照顾几日,若是人手不够,我今晚让佩云过来。”

    白术摇头:“我和杜松忙得过来。少夫人若要进去,小心些。”

    魏迟止住脚步,道:“我在外面等你。”

    吉光心知他不忍心再看蒲夫人的模样,于是便点头:“小娘有我陪着也是一样的。”

    走到床畔,杜松将帘子掀开便走到了外间。

    吉光轻轻坐在床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蒲小娘。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着,嘴唇白的几乎失去了血色,仍然昏睡着。

    吉光眸中黯淡。

    昨日下午还跟她谈笑风生的活生生的人,只一夜之间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垂下头来,见蒲小娘的手露在外面,便想帮她放进被窝里。谁知手刚刚碰到她的手心,却摸到一个浑圆的珠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她感觉蒲小娘轻轻握紧了她的手。

    她将珠子拿出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珩”字。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吉光连忙将珠子收入衣袖,低头帮蒲小娘将被子打理好。

    只见杜松走上前来,轻声道:“少夫人,朝云姐姐在外面等您。”说着,给她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

    吉光擦了擦眼泪,叮嘱了她几句便走出房中。

    朝云等在院外,见吉光走来,便立刻上前耳语一番。

    吉光在袖中慢慢地捻着那枚珠子,“大夫人昏过去了?”

    魏迟皱眉:“又昏了?”

    “可知道是为什么?”

    朝云摇头。

    吉光来不及细想了,她心里一横,走出院中,看见捕快正站在穿堂里立着,如一尊雕塑一般,分毫不理身旁为他沏茶的侍女。

    她走上前去,笑道:“大人来了这么久,我等还不知大人名讳。”

    捕快回应倒也精简:“鄙人姓傅,单名冲。”

    “傅大人,您今日在院中可有所得?”

    傅冲看了她一眼,摇头:“并无所得。”

    “看来傅大人不愿意告诉我。”吉光仍然笑着,“我帮您一把,设一个瓮中捉鳖的局是否可行?”

    傅冲犹豫了片刻:“我怎么知道你是设局抓真凶,还是你设局嫁祸?”

    “我先前说过了,我知道大人手中已有猜测,但我并不知道大人已经掌握真相到何种地步。正巧我也想抓出真正的杀人凶手,还请大人能与我联手,共同擒凶。”

    傅冲不是蠢人,权衡之下谨慎开口:“少夫人打算如何与下官合作?”

    *

    东院,孟挽涟从噩梦中惊醒,满头香汗沾湿了枕巾,口中喃喃喊着“兄长”,心跳如鼓点一般。

    秋歌在外面听了动静,进来安抚她:“夫人,您梦魇了么?”

    孟挽涟一把抓住她:“玉竹苑里的人怎么样了,她死了吗?”

    秋歌摇头:“陈太医已经走了,想来玉竹苑里那位要醒了。”

    孟挽涟暗暗攥紧手心:“府上还是不准出入吗?”

    “大夫人,方才木荣探回来的消息,说捕快已经走了,大公子将护院都撤了,说是城防营在附近抓到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

    孟挽涟皱眉:“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秋歌点头:“是真的,奴婢悄悄去看过了,周护院他们都已经回了自己房里。”

    “那这么说,玉竹苑此时就两个丫头照顾蒲如林。”

    “是。”

    孟挽涟眉间渐渐舒展:“我知道了,你退下罢。我累了。”

    秋歌帮她熄了灯,关上了门。

    一直到夜深人静,外面廊下的侍女传来阵阵鼾声,房中忽然走出一个穿着黑衣黑斗篷的身影。

    她提着一盏极为昏暗的灯,提着裙摆,四下环顾了一遍,确认无人之后,匆匆地消失在夜色深深的园中。

    夜晚的平南公府鸦雀无声,几乎陷入了一片沉沉的睡梦当中。

    孟挽涟特意选择了一条几乎无人的难行小道,一路上安静得只剩她自己的声音。

    虽秋意袭人,可她心中慌慌欲坠,后背渐渐有些发汗,额前的发丝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她孟挽涟可是出身江南孟府的大小姐,嫁到魏府做了大夫人这么多年,又怎么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可是如今陷于危局之中的人是孟启珩,她不得不救。

    想到此处,孟挽涟咬紧牙关,定在原地来回看了一遍,再三确认无人之后,便走入一片茂密的草丛之中,绕进蒲如林的玉竹苑。

    这里相比起外面,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蒲如林的房中已经熄灯了,廊下没有侍女守夜,她脑中匆匆一想,便道是深秋,侍女们都搬入房中守夜了。这碰巧的事,倒是给她行了方便。

    孟挽涟将宫灯熄灭,小心翼翼地扒着纸窗往里看了一眼,开始弯下腰来四处搜寻着什么东西。

    这风雨连廊做的通透狭长,她从尽头望去几乎一览无余,从头走到尾亦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于是便换了个地方,依着蒲如林亲手种植的药圃检索起来。

    这一方药圃不过半亩地大小,可她几乎要将腰深深弯下,不一会儿便发了更多的汗,顺着她的下颌低落到地上。

    偶尔有狸猫踩过院墙,孟挽涟便格外警惕地抬起头来仔细听着。可到了后面,她身子渐渐有些吃不消,对外界的声音也有些迟钝。

    找了不知多久,她忽然看见地里有一颗小小的发亮的珠子,脑中一阵眩晕,立刻便扑过去,谁知绊了个趔趄,一下子扑在地上。

    孟挽涟忍着剧痛将那珠子捡起来,借着月光使劲看了又看,终于模模糊糊辨认出那珠子上写着一个小小的“珩”字。

    她大喜过望,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正当她准备站起身来偷偷潜回东院,谁知蒲如林的房中却传来“吱呀”一声,瞬间打破了夜里的寂静。

    孟挽涟连忙蹲下身来试图掩藏,谁知自蒲如林的正屋起,一盏接一盏的灯火亮起,顷刻之后,整座院子竟然灯火通明。

    孟挽涟看见门外冲进来无数手持火把的护院,正屋当中有许多人相继走出来。

    一脸肃然的平南公、陈太医、傅冲、魏迟,还有跟在最后的吉光。

    孟挽涟深吸一口气,忍着脚腕的剧痛,昂首站在原地,嘲讽道:“好一个瓮中捉鳖之计谋。只是你们就算抓到我又如何?能定得了我的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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