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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六 夜明珠

    *

    吉光朝身边的朝云点了点头,后者立刻扑向孟挽涟,不由分说地在孟挽涟怀里搜罗起来。

    孟挽涟娇养长大,哪里斗得过这丫鬟,即使用尽全力也根本无法反抗,眼睁睁地被夺走那颗夜明珠。

    吉光从朝云手中接过珠子,仔细端详半晌,呈递给魏老太爷:“祖父,这夜明珠上写着一个字。”

    魏无辩接过夜明珠,仔细辨别,喃喃念道:“珩……”

    孟挽涟仍然在强撑:“珩字又如何,这能说明得了什么?”

    一直抱剑而立的捕头傅冲此刻适时开口,他从自己怀中又掏出一枚珠子示与众人:“我这里恰好也得了一颗夜明珠,与大夫人手中的,看起来像是一对。”

    孟挽涟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她知道大势已去,却仍然强撑着做最后的辩驳。

    平南公一字一句地张口:“启珩,孟启珩。”

    孟挽涟冷笑道:“这又能说明什么?傅捕快,你是欺负我一深院妇人不懂刑律吗?这根本就无法成为指证我的证据!”

    傅冲板着脸道:“凭借此珠自然无法定罪,可真正的凶手也并非是夫人。下官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自然无法传讯夫人,便只好以此珠为证物,传讯孟大人——”

    孟挽涟一愣,怒道:“你胆敢坏我兄长名声……”

    魏老太爷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挽涟,你还是不肯说出实情吗?”

    孟挽涟仰起脸来:“公爹难道就允这些外姓人欺侮你长子的寡妻吗?魏长锦是您唯一的嫡孙!你难道要任由外人侮辱他的母亲吗?”

    “……”

    “果真如此吗?”吉光突然发难,“大夫人,魏长锦真的是骠骑将军的遗腹子吗?”

    孟挽涟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慌乱之中勉强稳下心神:“李吉光,你污蔑我也就罢了,你还敢污蔑骠骑将军的英名,你不怕整个魏府都因为你的猜忌而蒙羞吗?!单凭一两个珠子,一个贱妾遇刺,你们便将我堂堂嫡母逼问至此种境地,魏长渊,你就看着他们如此折辱你的嫡母吗?!”

    魏迟胸腔当中横出一股怒气,正要发作时,却忽然听见内间传来一阵声音。

    廊下木门吱呀打开,门里翩然走出一个穿着绢衣素发的女子。房中的烛光映照着她的瘦削身形,众人定睛一看,方才看见她脖颈上缠缚的一层薄纱。

    魏迟惊道:“小娘?!”

    吉光回头去看,只见蒲如林立在那里,浑身上下带着冷气,如霜天之下的一株腊梅一般让人清醒。

    她忽然看见了姑母口中那位形容飒飒,自立于天地之间,口口声声称自己将要拜入长公主门下的军医。

    蒲如林脸上有两道泪痕,一双冷漠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孟挽涟,无声地开口。

    她的嗓子因为声带严重受损无法出声,吉光辨出了她的口型,替她出声:

    “孟挽涟,那是十三年前,你床榻旁边掉的珠子。”

    孟挽涟目眦具裂,浑身抖如筛糠,她再也坚持不住,踉跄着跪倒在青砖地上,砰地一声。

    在她跪下的一瞬,所有的线索在吉光脑海中全部都串联了起来,她从前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全都得到了答案。

    紧接着,蒲如林用极为虚弱的声音和缓慢的语调开始讲述十三年前的那个长夜。

    孟挽涟与孟启珩行苟且之事,孟挽涟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于是便联手孟启珩谋害当时深陷昏迷当中的魏肃。

    魏肃薨逝之后不久,孟挽涟便谎称自己怀有遗腹子,九个月后早产生下魏长锦。

    可那其实是一个足月的男胎,父亲并不是魏肃。

    吉光一字一句地帮她转述,声声如泣,字字如血。

    平南公听到一半,悲从中来,几度昏厥,却又坚持着听完蒲如林的话。

    吉光担忧地望向魏迟,只见他垂着头,长发掩去他的双眸,她隐约能看见魏迟眼中含着血丝。

    孟挽涟听完,忽然大笑了起来。

    众人沉默地望着她,只见她跪在地上,指甲几乎嵌进泥土里,从一阵阵啜泣一般的冷笑,到仰天大笑。

    “好一个一柱承天的平南公府,好一个忠义双全的骠骑将军!魏肃他就是一个废人,这里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如若不是我父亲老迈昏聩,想要攀附权贵,我一个堂堂镇武侯嫡女又何必嫁给他那个废人!?我明明有钟意之人,可就是因为那该死的姓氏,大殷律偏偏不允我们成婚。你们一个一个冰清玉洁,只有我卑鄙龌龊。若你们真的睁开眼,又为什么要让我嫁进来,毁了我一生!”

    平南公老泪纵横,长叹道:“我儿濒死时,一日只能清醒一个时辰。他醒来时,深觉辜负了你,早已写好了一封放妻书,只等第二日再次苏醒便要交给你。”老国公抖着手,指着孟挽涟道,“他原本就是将死之人!不能死在疆场上,却死在明媒正娶的正妻手中,天为何如此苛待我儿……”

    他的身子摇晃片刻,魏迟踉跄着上前扶住他:“祖父。”

    平南公睁开一双眼睛,重重地抚了一下他的手背,颤颤巍巍地离开了玉竹苑。

    吉光向傅冲道:“傅捕头,此事牵出了十三年前的旧案,人证俱在,希望能给京兆尹一个交代。”

    傅冲郑重点头:“我定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京兆尹大人,案件当中的那位孟大人,自然也无法逃脱制裁。”

    傅冲命人将孟挽涟提走,玉竹苑当中重归一片寂静。

    吉光花了些功夫安抚好蒲如林,再走出房门时,已经找不到魏迟的身影了。

    她提着一盏孤灯寻到武场,果然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正站在桂花树下练剑。

    他几乎发疯一般挥剑砍向木人,砍得剑光破碎,利刃卷起,木人被砍断手臂,“哗”地一声散落一地,碎成木头渣。

    吉光让朝云回去,自己则走向魏迟。

    她从地上捡起一根结实的木枝,趁魏迟持剑突然转身的时候迎上他的剑锋,树枝遇到长剑,铛地一声被劈开一道豁口。

    天色蒙蒙亮,魏迟眼圈微微发红,似乎怕她看见,于是丢了剑跑开,无论吉光怎么叫他都不肯回头。吉光只好捡起长剑追上去,一路追他到河边。

    见他坐在一方青石上,双手撑在膝上,呆呆地望着湖水。

    吉光慢慢走到他面前,将长剑小心放在地上,缓缓蹲下身嵌进他怀中,双臂张开抱住他。

    她这才发现,少年的肩膀已经宽到她几乎要抱不住了,只能勉强揽住他的肩膀。

    魏迟的肩头微微颤抖,慢慢低下头蹭她的脖颈,一点一点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吉光感觉一阵湿热的气息涌入她的脖颈,钻进她的衣襟。渐渐地,她的肩头一片凉意。

    吉光轻轻抚着他的肩,如哄着小兽一般,一下一下地安慰着。

    魏迟绷紧的弦骤然松懈,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悲痛涌上心头,他又耻于躲在吉光怀里哭,于是便用极低的声音呜咽起来,在吉光的安慰之下,终于放声悲哭。

    “我恨毒了她。”魏迟哽咽道,“我恨不得用手里的剑生生将她的心剜出来,恨不得将她凌迟,将她扔到父亲的牌位前谢罪……可是我做不到,我居然做不到动手杀了她!”

    他恸哭着,肩膀抖得越来越厉害,他的身体佝偻着,一股巨大的悲痛笼罩着他。

    今日的魏迟才让她意识到,他只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无论平时再骄纵飞扬,亦有一腔容易破碎的少年心肠。

    吉光忽然想起坊间所传的魏夫人,贤良恭顺,待庶生子也如亲子一般好。即便她那张笑脸之下是阴狠歹毒,魏迟却无辜受了她十多年的照拂。

    或许是因为杀死魏肃的愧疚,或许是害怕真相败露,吉光宁愿相信孟挽涟这十多年是真真切切对魏迟关照过的。

    这种关照和照拂最为残忍,尤其在一切真相浮出水面之后。

    吉光眼眶微微湿润,“有大殷律在上,她难逃一死。”她的手抱紧了一些,“骠骑将军英灵在上,也不愿看你拔剑。”

    魏迟浑身一震,伸出一只手用力抱着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她按入骨血之中。

    “李吉光。”

    “恩?”

    “我后悔了。”魏迟的声音很低,传入她耳中时,有一丝飘渺的不真实感。

    吉光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听到他说:

    “倘若来日你有了喜欢的人,我若是不放你走,你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哭得有些哑,呼吸迫切地抱着她,很轻很慢地问:“吉光,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能不能试着喜欢我?”

    吉光慢慢侧脸,抬头看他。

    只见一颗泪珠恰好从他鼻尖滚下,从他的眼角划出一道泪痕,纤长的眼睫仿佛挂了一层露珠。

    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踩在松针铺就的林间路上,卷着一股杀意。

    吉光还未来得及抬头,只见魏迟挥臂挡了过去,一道剑刃划过,只听“嘶”的一声,划破了魏迟的护腕,一道清晰的血痕逐渐蔓延。

    魏迟皱眉,将她拉到身后,看着面前穿着单薄绢衣的人:“孟玉枝,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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