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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无路

    林英这一哭堂上诸人手足无措,在他们之中,不少是因城破之乱无奈南渡,在南渡途中沦为盗匪,此时想起云京,又被林英所感,竟然又有几个呜咽着哭了出来。

    若不是英雄无路,谁甘愿做盗匪。

    正在不知所措之时,他们听到一个稚嫩清脆的女声:“你们若真的自恃英雄,又为何沦为盗匪呢?我虽年幼且眼盲,也想着效仿我父亲,一时活着就一时为善,我若以我性命救了那群百姓,也算是有所得。而你们,自暴自弃,真叫人不齿!”

    别人尚未反应,谢浮光听到崔筠的话,手一抖低下头。

    人群中有人反驳道:“你这个小姑娘口出狂言,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我们没有报效家国的心?想当初,我提着一把弯刀去投军,结果呢,他们让我打杂跑腿,又教会我摸牌□□,你以为军营里那些人就比我们高尚吗,做土匪怎么了,我桃源寨劫富济贫,帮了多少贫民百姓,老子自认比那些贪官蛀虫高尚的多!”

    崔筠冷哼一声,众土匪这时也已经平复了些,林英道:“我这就送恩公出寨。”他说着回头对个小头目说,“去备马!”

    崔筠却道:“李家村那些姑娘们不走,我也不走。”

    陆白站出来道:“既如此,先送姑娘去歇着,二弟,到晚间,你再亲自送崔姑娘回去吧!”

    交代完这些,他又对崔筠道:“我知姑娘对我们有些偏见,但我们做土匪的,也讲究个言而有信,姑娘先去歇吧,等天黑了,我们恭送姑娘出去。”

    崔筠二人这回却没被送回山洞,而是一个雅致的茶间。进了屋,谢浮光关上门,将“无碍”古琴放好,一句话也没有说。倒是崔筠开口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这样做?”

    谢浮光道:“姑娘怎么做,我都不会妄议。”

    “那如果我做错了呢?”崔筠疑惑问道,她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冲动。

    谢浮光坚定回答:“错了就错了,谁还没有做错过。”

    崔筠想起不久前斥责他,想说什么,终究未说出口,躺下休息了。

    这日晚间,林英果然守约,要送崔筠出寨,崔筠犹豫着担心李家村众人,林英笑道:“姑娘不用担心,我们在寨子门口集合。”

    崔筠点点头,谢浮光对林英道:“三当家的就在宋卢发现我们的那个山头,从那里往上走,五十步远,有三颗银杏树,从银杏树往下,就有一个山洞,我们将三当家的藏在山洞里。”

    林英点点头,挥手向底下人示意,早有人去了,林英对崔筠十分关心,此时送他们走,还是忍不住问道:“尚书府砥还在,姑娘怎么住在山里?”

    崔筠简单答道:“为我师傅伸冤,敲了那登闻鼓,被罚到这里来了。”林英虽对此事不解,但也不便继续追问,转移了话题对崔筠道:“我大哥要我转告姑娘,请你向张师傅问好。”

    “张师傅?”崔筠顿住脚步,回头“看”林英。

    “是啊!”

    “她早就不再了,在午门斩首示众。”崔筠答道,她并不在乎谁识得张小五。

    林英一惊一叹,眼看着要走出寨子,忽听门口有打斗之声,他快步到门口一看,见石成手拿宽刀,对面是一个白发老者,两人斗的起劲,另有数人,看着是村民打扮,与守寨的兄弟混战一片。

    林英眼见的情况危急,崔筠在寨中又没危险,也就投身战局。眼看着局面乱了,崔筠一转身,对谢浮光道:“去找他们!”

    谢浮光会意,扶着崔筠往回走,他还记得路线,且因为林英的礼遇,并没有人管束他们。

    两人急急忙忙走到那关人的洞口,见李家村众人果然还在,看守他们的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谢浮光上前解开众人身上绑束,对领头的李正业道:“外面打起来了,你们趁乱快走!”

    李正业反拉住谢浮光道:“你们也一起走!”

    谢浮光看向崔筠,崔筠却道:“我们随后。”

    李正业犹豫一瞬,示意李珍珍带着妹妹们走,她们走到门口,盼兰一只小手拉着崔筠道:“姐姐,你也一起走。”

    崔筠暗暗掰开她的手,转了身。

    至于他们要去哪里,崔筠还没想好,谢浮光道:“八月里天热,寨子里酒也多,火烛难防。”

    崔筠道:“你说来的是什么人?”

    “不是官府,”谢浮光肯定道:“我看那人武艺虽高,但寡不敌众。”

    崔筠道:“走吧,我们去正堂。”

    崔筠再次出现在寨子门口时,林英与来者斗了一阵,隐隐觉得占了上风,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谁知他一转头,,见身后火光一片,里面喊声大振,有人在张罗着救火。

    到底人心不属,就在这时,又冒出一股人与他们对战,竟是方才逃脱的李正业等人,林英与石成奋力抵抗,他此时费力看向崔筠时,见她仍是缠着眼纱,面无表情。

    火势迟迟收不住。

    林英此时心里有些着急,忽然,有个少年肩扛重物,从火光里出来,他身量甚高,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沙哑,他说了两遍林英才听清,他说的的是:“陆白在此!”那少年手中托举的,竟是大当家的陆白。

    陆白虽是书生样子,但到底有些武艺在身,又是个壮年男子的身量,竟被一个少年如此轻松托在手里,挣脱不得,山寨众人被吓得惊住,纷纷住了手。

    就在方才,谢浮光火烧山寨,竟碰到一个少年也潜在其中,两人合力,在众匪寇慌乱之时制住了陆白。

    此时胜负已分。

    那少年一手将陆白丢在地上,抓紧他双臂,戏谑道:“如何,陆大当家的?”

    浮光这才看清少年长相,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但长相十分英武,剑眉峰鼻,脸上一片洋洋自得的神色,正看向老者,仿佛在等他示意。

    也不过林英等怔忪之间,那白发老者已将一柄长剑横在石成颈上,然后对少年说,“过来!”那少年到了他身侧。

    老者这时才对陆白说:“让你的手下放下兵器投降,你们跟我去官府自首!”

    陆白虽被擒住,依然十分硬气,扭头对众匪道:“你们快走!别管我!”

    那老者也不慌,转头看外面聚成一排的众匪,只见他们纷纷放下兵器,这就是投降的意思了。

    眼看着大局已定,那林英忽地右手一拉,就此拽住崔筠衣袖,一个使劲,将她挡在身前。

    谢浮光也要去拉崔筠,却是已经晚了,众人看向崔筠之际,有几个土匪不知从哪里偷摸出来,要去抓李家村众女,但他们还是晚了,早在他们之前,那老者使了个眼色,村民们已将女孩们围了一圈,没抓到人。

    那老者将刀柄逼近石成,对林英道:“放了那姑娘,不然我先杀一个!”

    倒是陆白先对着林英喊:“二弟,大哥一命不足惜,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

    几人为匪,乃是被逼无奈,陆白自然知道方才林英的那声“恩公”出自真心,如今他竟然挟持“恩公”要救他,心中十分感动,然后便是伤感。

    林英道:“大哥,若我害了恩公,我就去地下向她赔罪,但我还是不能看你这样束手就擒。”然后他对着那老者喊道:“这是当朝礼部崔尚书之女,你放了我大哥,我不伤她!”

    崔筠被他扣着十分难受,但此时仍不愿表现出狼狈来,她心里对林英十分蔑视,心想:“谁稀罕你这样的报恩?”

    她没有对林英说话,倒是问那老者:“敢问老丈,我朝盗匪被抓,处何刑?”

    老者答:“太祖仁慈,曰:‘窃盗之生,本非巨蠢。’对盗贼并不主张一味从严,轻者实行‘断仗’之刑,重者活钉,诛夷族。”

    崔筠又道:“我听我爹爹说过,先朝在云京时有山东一伙盗匪被招安,其罪可免吗?”

    老者答:“桃源寨众匪乃归降,不算招安,但是,”他故意迟疑一刻才道:“老夫愿意为他们说和,若是他们肯被朝廷招安,老夫愿意荐他们去西北韩将军部。”

    老者话音刚落,陆白已想明白其中究竟,也知道这老者并没有蓄意杀他,当即出声道:“我愿意随你们去,不过我山上的兄弟们,不可迫他们。”

    抓住他的少年吼了一声:“闭嘴!你没资格谈条件。”

    却见那老者微微点头,这是同意了。少年这才急了,向那老者道:“师父,我们好不容易才抓住他们,把他们一起送官就好了,何必心软!”

    又朝崔筠吼:“你这个小姑娘,知道什么,花言巧语哄我师父,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吗,江洋大盗!镇子都被他们劫掠一空了,还掳虐美女,你们这做的什么事啊!”

    他说的唾沫横飞,崔筠不理他,谢浮光狠狠看他一眼,大有再说就打一架的趋势,老者似乎不想同他多说一句,却强硬对他道:“走。”少年不得不跟上去。

    林英见事已定,放开崔筠,复又跪在她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跪地不起。谢浮光扶过崔筠,他冷冷的看了林英一眼,这人真是该死!

    事情已了,崔筠朝那老者拜了一拜,那少年却是十分不屑,走到她身边悄悄说道:“你这个小瞎子,等着!”

    就这样,由那老者带领,老者与少年擒住陆白和石成,李正业等几个村民连同老者带来的护卫殿后,压着一队愿意跟随的匪盗们,浩浩荡荡官府投诚去了。

    崔筠与谢浮光二人却没有去,他们心里记挂着阿照他们,又匆忙回庄子上去了,谁知,那林英尾随他们,一路跟到了庄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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