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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户(九)

    “什么?”

    温丽湘懵了一下,却看暖光融融下裴肃朗坐得十分端正,微微仰头望她,狭长丹凤眼眸流进丝丝缕缕烛光,与那黑色眸子形成极强反差,素来凌厉的眼尾微弯起一道幅度,细碎的光芒在眼眸忽隐忽现。

    如风吹起了一池皴纹。

    温丽湘猜想,在裴肃朗过往的岁月里,应是很少时间笑,如若不然,也不会让人只见一眼,便想让人远离。

    只是那张脸,无论如何都惹人注意。

    他的面容最适合凑近距离看,一点一点,细致柔缓,便能把握以前在那脸上看不见的温和与和缓。

    现下,温丽湘手拿着煤油灯灯柄,在过分柔和的灯光下,瞧见了这样的裴肃朗。

    她不禁握紧煤油灯灯柄,稍微退后一步。

    她得离这个人远一些才行。

    裴肃朗似是发觉了她这样细微的举动,又好像没有。

    温丽湘只瞧见裴肃朗的眉挑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抬手拂了拂,伴随他有些缓重的声音响起:“罢了。”

    顿了顿,裴肃朗的眼睛再度盯住她,眸子里墨似的黑里,似能将人抓得牢牢的。

    温丽湘浑身一颤,根本不敢再动。

    连着煤油灯上的烛火也颤颤巍巍晃个不停。

    裴肃朗的呼吸好像也有些沉,侧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床榻,道,“本官…不介意…”

    再往下,裴肃朗没再出声。

    前世的砍头给温丽湘留下巨大阴影,每当裴肃朗说话,温丽湘都会将其当成不可违背的命令。

    好比此刻,温丽湘的神经完全紧绷,全身每个毛孔都不自控地收敛,染上紧张。

    她面上的神情分在认真,微弯的眼睛稍微睁大,紧紧盯着裴肃朗。

    仿佛哪怕分毫的懈怠,就会将裴肃朗吩咐给她的事听漏掉。

    煤油灯的灯芯燃起的火苗渐渐弱了,好像只有指甲盖那么一点,四周散发出一圈一圈色彩变幻的光晕来。

    温丽湘的面容被那烛光笼罩,本就柔和的五官变得更加柔和,仿佛一澄如洗的蓝天下,金黄的麦田被风吹成阵阵袭来的麦浪,金黄一片,不容忽视。

    裴肃朗稍微将目光移开。

    温丽湘久久不曾听见裴肃朗的后语,紧绷的神即将松懈下,轻吁一口气,以为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裴肃朗的声音又响在耳侧,惊得她差点握不住手里的煤油灯。

    “本官休息,今晚你在旁为本官掌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裴肃朗这句话说得有些快。

    温丽湘觉得有些奇怪,又垂眼再去看裴肃朗。

    这一看,便与裴肃朗视线相碰。

    微弱的烛火似乎也青睐裴肃朗这样的好皮囊,裴肃朗的神色极其不自然,在与她视线相触的那一刻。

    生硬折转,两颊微微透出红润。

    清隽的男人似乎也透出那么几分旖旎之色。

    温丽湘因着这个想法,心下微跳。

    便不再深究其中的怪异。

    既裴肃朗亲自发言,她遵照他的吩咐便是。

    为裴肃朗掌灯总归比她要和他同塌而眠的好。

    温丽湘松了一口气,微微躬身道:“谨遵大人吩咐。”她顿顿,想到长安城离岁同乡村尚且有一段距离,且听他刚才那话里的意思,恐是怀疑蒋霜疑有问题。

    温丽湘的目光落到手里那盏灯上,右手手指轻微摩挲左手手背皮肤,道:”还请大人放心安睡,外边一旦有异动,我会叫醒大人。”

    裴肃朗又再看了她一眼,丝毫看不出他刚才的不自然,道:“如此便最好。”

    温丽湘眉心跳了跳,甫一再看裴肃朗,对方已经平躺在榻上,双手交握,放在自己腹部,双目已然阖上。

    绵长的呼吸渐渐传到耳边,温丽湘的目光又被他吸引了去。

    印象里,无论是多么端方守礼的人,在无意识的状态里,必然会露出最原本的样子。

    却不想,裴肃朗是个将守礼遵守到骨子里的人,不论何时都不曾有半分失态。

    温丽湘突然好奇。

    明明白丁出身的裴肃朗,是如何将涵养刻在骨子里的。甚至连一些世家大族生养出来的子女,举止仪态都不曾比得上他。

    不说其他,就是她也是比不上的。

    她记得她睡觉极为不老实,阿娘还因这个事训过她。

    如此想,温丽湘便离床榻更近了些,煤油灯虚虚映照着那张俊脸,眼下的青黑便更为明显。

    温丽湘微微蹙眉,又下意识抿唇。

    又如裴肃朗说的那般,老老实实为他掌灯。

    ·

    夜色深寂,更显幽静。

    院里批把树里的蝉鸣声也不再喧闹。

    许是夜色更显深沉,停留已久的黑雾将缀在期间的繁星遮盖,月亮慢慢从黑幕后显现出来,洒下月华,连黑夜也不能将其完全掩盖。

    光芒一股脑地冲进窗户,如同流水落在靠墙的长书桌上,继而延伸到床榻。

    笼罩温丽湘与裴肃朗。

    煤油灯盏早已燃尽,温丽湘将它放在一旁。

    她实在支撑不住,却不敢沾染半分属于裴肃朗的地方,整个人不知不觉蜷缩在地上,背靠床头,微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鼻尖环绕一股子奇异香味,脑袋更显沉重,似乎真要睡过去。待发觉有异时,身子已经软得起不来,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步陷入昏迷。

    下一刻,腰间一紧。

    她靠在一个软硬适中的物什里。

    温丽湘尤为熟悉这种触感,一个激灵,清醒几分,下意识要推开裴肃朗。

    裴肃朗不曾在乎她的拒绝,腰间一松,再一紧,这一下比方才压制得更紧实。

    她感觉到身子在极快地移动,脚似有若无虚虚踩在地面上,裴肃朗身上的香让她好受些,便不在挣扎,由着裴肃朗去。

    左右,裴肃朗现在还不会害她。

    不知过了多久了,她感觉自己被轻柔放在某个地方,阵阵微风拂过面颊,起先让人发腻的香味淡了很多。

    她的意识也越发清晰,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那颀长身影,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月辉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柔和阴影,加之他本身穿灰白长袍,整个人更显清冷。

    那种冷气似乎又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了。

    温丽湘渐恢复气力,又再动动身子,借着门外的月光,她看清自己正躺在躺椅上,背部被躺椅上的木条硌得发疼,微微蹙起眉毛。

    却听那向来周正循礼的裴肃朗声音冰冷,“陆夫人,你现在还有何话要说?”

    温丽湘不得不打了一个寒颤,这语气里何和前世裴肃朗斥她不顾整个宛县百姓的生命时一样。

    冷漠又含了十足的不怒自威。

    只是比起前世那那般生杀予夺的犀利,此刻的他还稍显青涩与钝感。

    温丽湘浑身汗毛倒立,眼前一下清明,便瞥见裴肃朗身子左侧,跪伏一个模糊的身影。

    温丽湘又将身子撑起来些。

    那身影,正好是埋头不语的蒋霜疑。

    裴肃朗眉间微凛,“本官查过你的身世,你本是荆州枝江人,二十年前,江陵因发洪涝累及枝江。大批县民出逃流亡。其中亦包括你与你的丈夫陆二。你与陆二育有一女,名为陆小婉。你们一家三口在流亡途中,陆二无故死亡,便只余留下为你与女儿陆小婉相依为命。”

    说着,裴肃朗顿了顿,至于他为何能如此清楚蒋霜疑身世,起因还是那个在御景楼为他挡刀的女子。

    思及此,裴肃朗隐在衣袍下的手指轻微动了动。

    他素来不爱欠下别人人情,因而叫青川暗中截下那女子尸体,妥善安葬。再一查对方身世,便知道了个大概。

    昨日,刘树与李寉回来向他禀明情况,他再一深查,查出这陆小婉与这蒋霜疑大有来头。

    因而趁着日头未落便来到了岁同乡。

    所为不过还是为还陆小婉一个人情。

    裴肃朗右手大拇指与食指又微妙地捻了捻,余光微微看了看左侧躺在躺椅上的暗影。

    他眉间凛色稍敛,本欲不耐的神色又添了几丝缓和,看着跌坐在地的蒋霜疑等她的回答。

    温丽湘听着裴肃朗的话,心口跳了跳,她自然还记得陆小婉是谁,无形之中,他又忆起前世关于裴肃朗害得陆小婉一尸两命的传闻,便又觉得裴肃朗这个人,

    冷漠又恶劣。

    温丽湘眉头情不自禁触了触,暗色中,她的眼睛依旧澄澈清明,看向蒋霜疑颤颤巍巍的身子,隐有些同情。

    她握住躺椅扶手的两只手将身子撑起来,指尖泛白,掌心略有刺痛感,

    温丽湘眉头紧蹙,连呼吸也重了几拍。

    寂静的夜里一点动静便清晰可见,裴肃朗也听见了她闹出的动静,侧侧身子,眼睛微微敛着,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你醒了 ,本官还以为以你的身子,恐明日也不曾醒过来才是。陆夫人这迷药可是下足了量。”

    温丽湘知道裴肃朗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只得生生顿住,她敏锐地觉察出这语气里的不悦。

    温丽湘以为裴肃朗责备她。

    温丽湘的呼吸略略重了,强忍着掌心的刺痛,完全起身。

    寻常人家并不如世家贵族讲究,温丽湘知道如今世道艰难,百姓生活已成问题,哪里又在衣食住行花费许多心思。

    身下的躺椅也比不得家中的好。

    温丽湘伸出手,低头看了看,细嫩的皮肤被休整干净的竹篾子扎了手,瞧着已是冒出血珠。

    温丽湘手颤了颤,再将手握住,朝裴肃朗微微躬身,道:“大人,是我疏忽,回去之后,温非自会领罚,不过,”温丽湘顿了顿,“陆夫人如此,是否又有苦衷未曾向大人说明,才——”

    “呵!假惺惺!”蒋霜疑倏地打断温丽湘的话,抬起头,面露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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