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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塘(一)

    眼里似有火焰燃烧,凝成一团的黑逐渐化开,雾霭蒙蒙,向来凌厉的丹凤眼像是沉溺在一池春水,锋利棱角渐渐模糊。

    裴肃朗身体内里涌起的冲动让他理智完全溃堤。

    他从没这样失控过,呼吸异常沉重。

    桌面正好有一束光,虚虚映照裴肃朗轮廓。

    身影难以言喻颤动,饶是裴肃朗禁欲多年,此刻也不经恼怒自己生出此般狎昵心思。

    沉重呼吸呼出的气流让光束里的浮尘快速抖动,裴肃朗的脸颊润出些薄红。

    迅速起身,终于离温丽湘远了些。

    站在桌旁观察毫无防备的女人,眼睛微微阖着,不住吞咽,平复心里躁动。

    食色性也。

    在一众同僚里向来洁身自好,当属异类,曾被人大斥自视清高的的裴大人,此刻也不得不拿这所谓人的天性来给自己寻些借口。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外头大亮,四处漏风的房子染上橙红。

    清晨的阳光刚刚好,并不过多令人烦闷。

    裴肃朗将那股莫名欲.望压下去,脸色恢复如常,将看看温丽湘,随即瞥开视线,大步走到房门口,推门出去,门吱呀一声响。

    年深久远,推门声音只增不减。

    吱呀声久久不停。

    本就睡不太安稳的温丽湘蹙蹙眉头,慢慢睁开眼来。

    屋子正对门口,温丽湘一睁眼便能看见裴肃朗身影立在门口,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睡意消散大半,裴肃朗都已醒过来,她断无再多睡道理。

    刚想起身,脖颈手臂的酸软疼痛又让她泄了力道,眉心拧成一团,说到底,还是怪裴肃朗叫她呆在这屋。

    左右不自在。

    温丽湘只好动动僵硬的脖子,企图缓解脖颈疼痛。

    她的动静并不大,很快房门口传来声音,是青川。

    “大人,事情果真如你所料,前脚陆兴为陆兴绍死了,王传兴就将陆兴为乃至陆兴得的田地都归到自己名下,听说还是找官府弄的红契。乡民们都在传这事。”

    按照奉微律法,百姓继承土地的权力只属他们直系亲属。换言之,百姓的土地都是要传给自己的后代。

    之前陆兴得与蒋霜疑并无后代,陆兴得早早立下遗嘱将土地继给蒋霜疑,让之成为绝户,在奉微极为少见。

    何况陆兴为、陆兴绍都属陆兴得直系亲属,这田契无论如何都落不到蒋霜疑头上。

    眼下陆家人死绝了,陆兴为田契纸在一场大火中烧成灰,按理说陆兴为名头下的土都该归官府所有。

    这田契买卖分红契白契一说,本质大差不差,红契有官府官印,只多一层保护意味。

    这王传兴倒是急不可耐了,人刚死,弄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将田地收归自己名下。温丽湘虽未见识过,却也知道这些见不得人的法子。

    想到此处,她蹙蹙眉心,凝神听后话。

    裴肃朗顺手将门关上。

    青川又道:“大人,眼下我们应当如何是好?”

    此处山高水远,加之现下正是荒灾之年,朝廷应顾不暇,区区一二百田何以放在心上,王传兴本为乡啬夫,如此做也挑不出他的错处,既已走了程序,他们也是奈何不得的。

    除非……大人表明身份,王传兴迫于压力,自会将田契双手奉上。

    不过暴露身份对大人实为不利,不说白青暗中为刘阜通风报信,如此做未免因小失大。

    大人自可回到长安,再派人处理此事。

    青川虽在发问,却将其中利害关系分析得七七八八。

    他摸不透裴肃朗心思,待要再说话。

    裴肃朗盯着正在院中打扫的白青,动作缓慢,扫落叶的“唰唰”声响在他耳侧。

    他微眯了眯眼睛,负手在后,“你忘了我们手中还有一份田契?既要钓鱼,岂有再放生的道理。”

    青川顿顿,知道裴肃朗这是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至于要如何做,青川自觉离裴肃朗近些,附耳听裴肃朗吩咐。

    裴肃朗说完,青川后退一步,埋首握剑,“谨遵大人吩咐。”

    说着,青川面容有些犹豫,抬起头看看一脸淡漠的裴肃朗。

    裴肃朗往院里走了两步,隔壁屋子刘树李寉两人也穿戴整齐从房间出来,见着裴肃朗,分别行了礼,“大人好。”

    裴肃朗微微颔首,余光瞥见亦步亦趋跟着他的青川,发问道:“还有何事?”

    裴肃朗这一问,青川转头瞧了一眼依旧关着的房门,彻底绷不住了。

    “大人,温非这家伙实在太没有规矩了,一次也就罢了。今日已是第二次,这是完全不将大人放在眼里!”

    青川边说,语气里为裴肃朗打抱不平的意思更甚。

    裴肃朗绝没想到青川因为这事说一通,岔了他要将王传兴强占土地的阴谋揭露开的思路,若不是青川这一说,他竟觉得没什么不对。

    抛开温丽湘女儿身份不谈,如今她的身份是在他身旁做事的小官,她这个做事的,起的比他还晚,确是不符规矩。

    裴肃朗紧皱的眉头松开,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处理公事,他总是绷着自己的脸。

    他侧头看看青川,少年一身青玄武服,身材劲瘦,比他略矮一点,五官明朗,一双眼眸澄澈干净,脑后马尾高束,脸上为他报不平的神情如何都遮掩不住。

    裴肃朗想起他刚将青川带回来时,还是个半大的小子,言里言外都不服他,如今跟在他身旁也有七八年了。

    再等上一年,也到了弱冠年纪。

    裴肃朗面上冷峻松缓了些,他拍拍青川的肩,语气却是不咸不淡。

    他向来不知如何表露自己的感情。

    “此事本官自有定夺,你且安心做事。”

    青川因裴肃朗那一拍愣了愣,很快觉察到大人这话里意思并不打算追究。

    他摸摸鼻子,觉得大人有些变了,却还是抱拳向大人行了个礼,眼光觑向屋子。

    房门吱呀一响,温丽湘出来,正好对上青川瞪她的视线。

    心口跳跳,再去看裴肃朗的背影。

    刚刚青川说的话,也是她心中所想。

    ·

    火红太阳正立在天空正中央,散发出一圈一圈金黄光晕,离地面越近,光芒照耀的范围越大。

    岁同乡村口立了一座一进一出的四合院,外边两扇大门铺的是大红漆色,有些掉色,颜色比血还要淡一点。

    四周角檐翘起,屋顶用的正是拱起的蝴蝶瓦。

    院里四角都栽了榕树,高度与屋顶齐平,像是四把大伞将整个院子笼起来。

    阳光透过树缝影影绰绰洒在铺了一层青石板的地面。

    院子中间铺了一条供一人通行的石子小路,将院落分割成两半,小路尽头用石头砌成拱形门,两三个身穿淡青色的丫鬟手里端着大盆穿过拱门。

    穿过拱门便能看见一排修得齐整的平房。

    平房外面也修了石板铺成的院坝,只最左边栽了一棵高大榕树。除却这处阴凉地,其余地面映照赤热太阳,地面上铺了满满一层金黄色谷粒。

    几个男人正在翻晒粮食。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中间身材高大,光膀子的王乐也。

    树荫底下聚集前日夜里屋子被烧没了的乡民,俱是些农妇或者年迈的老妇。

    白婶子黝黑的面庞倒映着面前似乎被晒得发光的谷子,眼里无不羡慕,她完全靠着树干,蜷着腿,盯着满地粮食的眼睛愣是不眨一下。

    那天晚上后,王传兴将他们安排在这处储存粮食的仓房,一个仓房能睡下上百人,他们男女分开,分别占了两间仓房。

    男人都跟着出去重新搭建被烧毁的房子,就连白浩也偷不成懒,也被拉着一起去了。

    白婶子这一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粮食,小繁从拱门口接过丫鬟手里的稀粥,端到白婶子面前,“婶子,来喝粥。”

    白婶子视线被挡住,接过小繁手里稀粥,手掌大小的碗里只虚虚浮了几粒米,清汤寡水倒映白婶子苍老的面容。

    白婶子喝了一口。

    小繁蹲下身子递给白婶子一个拳头大小的馒头。

    白婶子扯了扯小繁手腕。

    小繁顺势坐到白婶子身旁,啃着手里发硬有些泛酸的馒头。

    在家中,就是这样的馒头也是难得一见。

    热烈烈的太阳下,男人用木耙翻粮激起一地呛人的灰尘。

    白婶子却闻到清甜的谷子香,她语气愣愣的,“这么多粮,一辈子都吃不完啊……”

    他们这些做活的,竟也不知道王传兴家里屯了如此多的粮食。

    这黄灿灿的壳子里,是他们这些人一年到头都未必能吃上的东西。

    白婶子咽了咽口水。

    小繁咬着又干又硬的馒头,瞧着太阳底下金黄一片,也有些发愣。

    不过王乐也的视线很快转到她这边来。

    阳光里灰尘四处飘扬。

    王乐也皮肤晒成小麦色,裸着的上半满是湿汗,在阳光底下发光。

    他实在克制不住不去看小繁,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对着小繁笑,露出明晃晃的大白牙。

    白婶子慢慢啃着手里的硬馒头,咂摸嘴里的味道,也瞧着王乐也,又顺着他目光落到小繁身上。

    她含含糊糊道:“小繁,这王乐也是不是在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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